第五节：不灭的王国
万籁俱寂、冷月高悬的深夜，特鲁克市某处，一处鲜有灯火的偏僻街区中的一座隐秘的废弃二层石砌建筑旁边的小巷里。
身穿便装的扫把头皮特独自走上前，按照之前与黑中介约好的暗号，拍了三下手。清脆的拍手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很远，旁边小巷的拐角那边突然亮起了油灯的光。
一个手提油灯、身穿土黄色破布袍的男子闻声从旁边小巷拐角那边走了出来，惨白枯瘦的脸颊在油灯昏黄的光芒映照下更显萎靡不振。他畏畏缩缩地瞥了皮特一眼，声音干涩地开口：“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皮特见对方似乎只有一人，而且好像已经发现了这边来的不止一人，就对背后挥了挥手。事先藏在后方一处石墙的阴影中的比尔、汤姆与约翰看见他这个动作，就都强装镇定地走了出来。
现在是勇者骑士团来到特鲁克市遇到民众曝动的第二天夜晚，军方一直逮不到叛乱组织的踪影，暗中派出皮特他们不惜借助黑道势力调查。皮特他们经过昨晚的四处打探，循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到了线索，今晚来寻取足以改变整个局势的关键情报。
夜晚的黑暗当中，油灯照亮的一小片区域内，皮特他们四人与这个很显病态的破布袍男子无声地对峙着。按照黑中介提供的情报判断，这个破布袍男子就是掌握着叛乱组织情报的关键人物。前提是，黑中介可信的话。这个破布袍男子曾是潜伏在特鲁克市的那个叛乱组织的成员，后来他因为某种原因被叛乱组织抛弃，流落到替黑道做事，现在又因为某种原因急需用钱，不惜出卖叛乱组织的情报。前提是，这个破布袍男子可信的话。
“根据破相的光头（黑中介）的说法，你就是那个被叛乱组织抛弃、打算出卖情报的？”皮特眼神中满是怀疑地盯着破布袍男子，“这件事牵扯重大，稍有差错，全盘皆输。你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不确定因素太多，一步走错就要误了大事，万一这个破布袍男子是叛乱组织的诈降奸细，提供个假情报把军队引到圈套里可不是个小事。
破布袍男子略有迟疑，面带苦涩地放下手中的油灯，然后掀起了自己的破布袍，露出没穿裤子的、肚子以下的部位。
看到破布袍男子这样的行为，皮特与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几秒之后，皮特、汤姆与约翰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比尔则是慢了一拍才看出门道。破布袍男子露出的部分身体有溃烂的症状，加上他消瘦、苍白的面容，可以看出他是得了某种好孩子不知道的脏病。这样的场景本来就不赏心悦目，在油灯昏暗的映照下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恶心，令比尔不禁移开了目光。
“我得了这种治不好的明，就算治疗也只能多活两三年。组织就是因为这个抛弃我的……”破布袍男子表情阴阴地放下袍子的下摆遮住身体，“我现在没钱治疗，就快死了。为了多活一阵子，我什么都出卖。这样一个将死的可怜虫的话，你们都不敢信吗？”
见状，皮特他们四人都陷入了沉思。人都快死了，还有必要撒谎吗？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呢？出卖组织也不奇怪。就算对方是叛乱组织派来诈降的奸细，也不至于拼上自己的性命吧？脏病的症状又没法伪造。这么看来，这个破布袍男子的可信度相当高，而且皮特他们这边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南部战线那边现在没什么动静，实际上情况迫在眉睫，早些摘除战线后方特鲁克市里的叛乱组织这颗毒瘤，刻不容缓。这次跟叛乱组织的较量，与其继续被动下去，不如孤注一掷。
皮特与汤姆、约翰、比尔分别交换一下目光，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肯定的意思，然后对破布袍男子给出他们四人共同的回答：“好，我们相信你。我们会提供给你治病以及妥善安置生活的足够费用并保证你的安全，作为交换，把你知道的情报全告诉我们！”
同一时间，特鲁克市市区某处。夜深人静之时，昏黑无人的街道上，一支偷偷摸摸的商队正在赶着马车，往市区内部运送蒙得严严实实的大批货物。
这几天整个特鲁克市地区局势动荡，领主的私人卫兵团与军区守军双方都派出了许多人手，不分昼夜地戒严城区四周，严禁可疑人员出入。而这样一支怎么看都很有问题的商队不可能逃过双方的所有哨岗进入城区。不过今天白天民众发起光膀子示威，搞得军区那边手忙脚乱、焦头烂额，不得已撤回了部分分派出去戒严的士兵以维持秩序；另一方面，领主比起派卫兵戒严城外，更重视聚集卫兵巩固自己周边的防御，于是此时城市周边的戒严网还是有不少空子可钻的。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即便如此，这支商队还是没能避开所有的哨卡，被几个举着火把围过来的、领主手下的卫兵拦住了去路。
商队中领头的那个身穿斗篷、戴着兜帽的男人掀开兜帽，露出带有伤疤的秃头，用刺耳的嗓音对卫兵们说道：“这些是我们给领主大人运来的货。老规矩，除了领主大人的少数心腹，其他人无权检查。”
领头的卫兵认识这个秃头，知道他是这一带有名的黑中介，跟特鲁克市领主的那些灰色收入也颇有干系。
踌躇片刻，领头的卫兵怕摊上事，还是决定妥协，对其他卫兵下令：“放行。”
秃头对卫兵们难看地笑了一下，然后带着运货商队继续前行。
那些搭载着许多帆布严实包裹的不知什么货物的运货马车在经过卫兵们身边的时候，卫兵们突然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尸臭味。运货马车队伍尾端的那辆马车上还坐着一个身穿灰色风衣、深黄色头发略长、面容忧郁的男人，不是赶车的车夫，也不像随行的伙计，坐在货物上面倒有点像搭车的乘客。他虽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却似乎散发着一股寒冷气息，他那双幽蓝色的双瞳在黑夜中火把的光的映衬下看起来非常阴森，就像死者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视。
随着在夜晚空寂回响的马蹄声与木头车轮的吱呀声，这支商队就这样从几个卫兵身边经过，然后慢慢远去。这支商队仿佛是从某个恐怖故事中走出来的，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诡异气氛，要去散播死亡与黑暗。
直到这支诡异的商队消失在视野中的时候，卫兵们才冒着冷汗地松了口气。他们完全不该松什么气，因为这支诡异的商队并不是在朝着城外离去，而是在朝着城内进发。
时间流逝，黑夜到了尽头，东侧的天空泛起苍茫的白色，光辉的太阳缓缓爬上地平线，带来驱散黑暗的光明。
在这明朗的晨曦，一只信鸽拍打着雪白的羽翼，掠过漂浮着残云与薄雾的天空，飞向特鲁克市北部郊外的军区这边，送来的是南部战线的最新战况以及上层的调派指令。
成功获得叛乱组织情报的皮特、比尔、汤姆、约翰一行人带着凯旋的心情回到军区，却发现军区早已炸开了锅。由于信鸽送来的重要情报，军区乱成一团，他们四人费尽心机弄来的情报都要推迟宣布了。
大早晨五点多的军区各处回荡着集结的号角，军营中熟睡的一个个士兵被吵起来，急急忙忙地穿衣服、穿裤子、带上随身的武器出去紧急集合。
【吵死了……】军营宿舍中，茉莉与萨拉合住的两人间里的上铺上，茉莉不悦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其实战场上行军打仗的过程中，吹紧急集合号的情况并不多，碰上敌军夜里偷袭的情况一般都非常混乱，通讯基本靠喊。也就是训练新兵的时候，不良教官闲着没事，大半夜吹一吹紧急集结号，折腾新兵玩而已。
在前线战场扎营随时准备出战拼杀的情况下，茉莉一般都是在行军帐篷里和衣而卧，以免紧急关头衣冠不整地狼狈迎战。萨拉平时都会换上睡衣再睡觉，而且能够凭借感知危险的直觉及时穿戴整齐出去迎战。
问题是，这里可是战线后方的安全地带，除非全城民众数十万人全被叛乱组织蛊惑成曝动分子，举着刀枪剑戟围住军区放火，否则这样大早晨的吹紧急集结号把士兵们吵起来也太不近人情了。
顺便一提，这紧急集结号在军纪里也有相关规定，如果士兵不理集结号的召集也会摊上大事，不得不去，更是恼人。
【天一亮就吹集结号，让人头不梳脸不洗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地出去紧急集合，简直就是性骚扰！在战场上也就算了，在这战线后方的城市地区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茉莉在心中抱怨着，准备起床，突然又注意到自己身边的被子底下有一团鼓起来的东西。
虽然从体积大小与千篇一律的惯例来看，茉莉很清楚这是谁，但还是感到二十分的脱力。记得昨晚明明是自己改成睡上铺，对方睡下铺，而早晨却又变成了通铺，倒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又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茉莉一把掀开了身旁的被子，露出下面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睡觉的、身穿睡衣的萨拉。
“傻丫头！傻丫头！快醒醒！”
“呜嗯……小茉？早呀，早呀，好早呀。我还没睡够……”
“问题不在那里！你怎么不回你的床上睡？”
“下铺太凉，睡不习惯……”
“少找借口！我知道你是雪原地带出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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