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艾尔(上)

作者:balorcat 更新时间:2010/5/16 16:41:12 字数:0

“总督大人,我是说,总督阁下,您很爱您的夫人吧。”结束对初步调查的汇报时,艾尔最后加了一句。

听了艾尔的话,桌子后面的帝国在新领的总督,也是他的恩人和雇主特鲁西埃·卡兰像是被拉出水面的鱼似的睁大眼睛:“恩,什么?”

总督并不是艾尔习惯的那种面色冷峻或者夸夸其谈的丘林官吏。特鲁西埃·卡兰的五官精致,可以称得上相貌堂堂,可玫瑰红的头发却如同已过花期的花一样乱蓬蓬的;身为高塔法师的他,意外的并不瘦弱,而是结实又强壮,隔着红色袍子艾尔也能看出来;但个子不高——对这一点拉希德再三提醒过艾尔,同总督站在一起时,不要显得比他高,要尽可能的低头或弯腰;总督性子随和,没什么架子,看上去缺少征服者的威严,唯一例外的是他浅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不经意透出的神采会让艾尔想起自己十四、五岁时在林中同老虎的遭遇。

艾尔已经忘记为什么会到林子里去了,反正自己从小就不害怕人们避之不及的森林。在一个暖和的午后,穿过成片的灌木后,他看见躺在空地上的老虎。体型巨大有着黑斑纹的野兽看了少年艾尔一眼,散漫、无畏和高傲,当时老虎的眼神给艾尔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我可以跳起来把你撕碎,可现在懒得这么做,艾尔觉得老虎是这样想的,它没有攻击艾尔,而是放任几乎吓得腿都软了艾尔离开。

特鲁西埃总会令艾尔想起那只午后打盹的老虎,而现在他的失神的双眼真的让艾尔更是猜不透:“我向您汇报的时候,您向窗外看了不下四次,让我想起了的我的父母。也许这么比较有些失礼,当我母亲在院子里忙碌时,父亲也会如此。”

“他们恩爱吗,我的是说你的父母。”总督问。

“他们生死与共,在两年前的战争中……”

“我很抱歉,艾尔。”特鲁西埃站起来,走到艾尔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督的个子真的不高,才比自己的肩头高一点。艾尔想弯腰,可不知为什么此刻腰却弯不下去,他只能低下头:“您无须道歉,阁下,那是战争。我父亲当时也一直在考虑怎样结束战争,如果他还活着,大概会坚定的支持同帝国议和。看到动乱,他也会谴责这些暴徒的。”

“死者已逝。”特鲁西埃说,“生者还要想办法继续活下去。丘林经你的努力而恢复平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好事,你的父亲也会为你骄傲的。”

他可不一定为我服务于帝国而骄傲,艾尔想,渴望和平是一回事,向帝国屈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说:“我没做什么能让父亲骄傲的事情,狂热会随着时间而自然消退,您的士兵即将到来的消息,也比我起的作用大。”

“那些士兵?他们是来加强环蛇溪外围防务的,不过算了,一点点额外恐惧也有好处。”总督又看了看窗外,总督夫人带着两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在浇花。“没有关于伊莉卡的消息?”

“还没有。”艾尔答道。在丘林这样有三万多人的乱糟糟的城市,寻找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不啻于在混浊的池塘里抓一条泥鳅,“我会跟着现在的发现继续查下去的。”

“好,不是人死了就都结束了,密谋需要准备,需要商议,总会某个活着的人还知道点什么的。”特鲁西埃瞥了一眼艾尔的前胸,“那个小东西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如果觉得不方便,出了门时可以换一身衣服。”

艾尔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胸前的火鸦徽章,是卡兰家的私兵使用的徽章。艾尔没见过火鸦,据说是一种沾上凤凰的火焰而幻化的大鸦,红河谷底才有的鸟儿。他抖了抖衣服说:“哦,没什么不方便的。”除了有人会远远的躲开,还被人暗地里骂作变节者。“已经穿习惯了。”也开始习惯疏远和骂名。“这样才能让人知道,我不是在为瑞普服务,也更敢讲真话。”

就在艾尔考虑如何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时,意外的解围者出现了。德文·库里敲了敲门,带着一名穿着青色胸甲,披着大红斗篷的军官出现在总督书房的门口。军官头盔上的羽毛一丝不乱,胸前的徽章是鹰或雕一类的猛禽。

“那么,就到这里吧,艾尔,你先去忙,有什么进展再通知我。”特鲁西埃示意艾尔可以离开了,接着他回到桌子后面坐下,对军官说,“特伦登,你来得正好,我刚刚还在考虑加强外围防御的事情。”

“是,阁下。”艾尔向总督行礼后,和德文一同退出了书房。

“军队驻扎在哪里?”“恩,很好。不要太靠近丘林,你这次带来多少人过来?”“黑棘的税收要运过来了,你怎么能带这么多人过来?”“我知道十街镇附近有三个军团,可那些军团是什么鬼样子,你不会不知道吧!”

身后特鲁西埃和特伦登的交谈声,从开着的房门传出来。军官的声音不大,只有总督的话清晰可辨,让人有他在自言自语的错觉。

“可怜的特伦登,他一定被布兰德写那封信吓坏了。”德文·库里说道。

特鲁西埃的幕僚少的可怜,艾尔没花多长时间就记住了总督的全部随员。

拉希德是特鲁西埃的贴身侍从,他高大勇猛,无所畏惧,而且甲胄不离身。艾尔在广场为吊死的班奈德申辩却遭到围攻时,就是被拉希德从十几名暴徒的手中救出。

黑袍的蒙塔是一名高塔法师,三十出头的他在跟随特鲁西埃到新领前,刚刚获得助教的资格,戴上了银星的领扣。他在总督府担任总管,艾尔最初来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蒙塔在张罗,不过现在他正在协助瑞普赔偿暴乱中受损的帝国移民,很少能在总督府看见了。

蒙塔留下的工作由德文·库里和布兰德两个人分担。德文·库里又黑又胖,来自帝国南方的贵族家庭,却一点也不像贵族。艾尔进入总督府后没几天,德文就拉着艾尔陪自己去酒吧。几杯本地的麦酒下肚,徽章是某种鱼的贵族就向艾尔大倒苦水:“艾尔老弟阿,你说说看,我从千里之外的下雷尔夫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不就是图新开拓的疆土有潜力吗?结果阿,哎呀哎呀,不说也罢。在下雷尔夫,哪个总督不是随员上百,前呼后拥,宛如王公的?可咱们这位总督可好,一共没带几个人,还一个奴隶都没有,什么厨子阿,仆人阿,还都是到了以后在这里雇的。总督本人什么事务都不管,整天在园子看夫人摆弄花花草草。人人都说凤凰家是家大业大,出手阔绰,我看是言过其实。总督给咱的薪俸,还真不如随便在永聚城或者逝风港找个差事。说到薪俸,对了,总督阁下每年给你多少?”在艾尔告诉他后,德文哼了一声,又絮叨了一阵,就醉了过去,结果艾尔不得不替他付了酒帐。经过这么几次后,艾尔出于为钱包的考虑,此后一律回绝了德文的邀请。

相比之下,布兰德要胆小和害羞得多,大部分时间他都躲在房间里不怎么出来。他是蒙塔的弟子,才十三、四岁,是个有着浓密的棕色卷发的大孩子。布兰德跟着蒙塔一起来到新领,虽然他也穿着黑袍,却是个只有光板铜星的最低等的学徒。艾尔和布兰德说过几次话,他都以“我本来应该在高塔的……”作为开场,似乎很怀念在高塔的生活。由于特鲁西埃很厌恶写官方间的书信,赶上蒙塔不在,写公文之类的活儿就甩给了布兰德,最近的调兵请求就出自布兰德的手笔。德文说,动乱的时候,布兰德只是在窗前向外望了一眼,就缩到床上抱着被子几天不敢动。可以想象,一个如此心态的孩子写出来的公文会是什么样子。

总督的幕僚中,还有一个艾尔还没见过的瓦拉迪米·赫拉德。他是凤凰家的亲信火烈鸟家的成员,卡兰家现任总管加兰德·赫拉德伯爵的堂弟。瓦拉迪米整月整月的在外面乱跑,连丘林城也不回来,德文都不知道他都在捣鼓些什么。

“真的用了布兰德写的那封?”艾尔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总督难道没过目就封蜡印上章发出去了?”

“我们的阁下倒是看了看,那封信嘛,里面该说的都说到了。”德文说,“不该说的呢,总督也许是都跳过了。反正公文嘛,七成的内容都用不着。不过,看现在这样,怕是可怜的特伦登大概是全当真了,唉,当兵久了都成死脑筋了。等会去喝一杯不,艾尔老弟?”

又来了,艾尔立刻拒绝:“不了,库里大人,我还有活儿。”

“哪来的那么多活儿,动乱不都结束了,还有什么要紧的?”德文嘿嘿笑着,“我算看透了,在咱们阁下的手底下,累死累活也是干,轻轻松松也是干,何必让自己那么辛苦呢。”

无论什么都比陪你喝酒喝替你付账要紧,艾尔想干脆甩开德文算了,可又不好对笑脸的帝国贵族过分冷淡,只能尽量赔着耐心说:“我和您可不一样,您是血统高贵之人,我呢?本地的平民一个,对总督交待的事情可不敢有丝毫松懈啊。”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总督府中庭的走廊。走廊连接着后面总督的私人住所和前面幕僚们的房间,艾尔还在犹豫是否接受拉希德的请求搬进来住。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不知道咱们的总督大人,他可是……啊,她又出来了……”德文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他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呆呆的立在走廊边缘偏头向上望。

艾尔追着德文的目光看去,那是二层转角处房间的窗口,窗台上放着几盆零星开的花,一位脸上包着纱布的紫袍女孩在窗边一闪而过。她是在总督府养伤的月神女祭司,动乱前不久才到新领。艾尔听说她是在水神神殿的谋杀中为了保护初次见面的瑞普才受得伤。一个帝国的月亮祭司,挺身保护异教徒,让艾尔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水神对异教徒缺乏宽容,对土神信徒尤甚,艾尔就见过几次路过的土神信徒被狂热者绑上大石头丢到河里献给水神。

“可惜伤在脸上了……”艾尔继续迈步,德文还在原地,对着空窗户唏嘘不已。趁此机会,艾尔紧走几步,出了总督府。

接近傍晚,空气中有泛着寒冬未尽的凉气,太阳已经很低了,压过了城外树木的枝头,将树梢染成暗红色,可在光的背面,阴影包裹的树木却显得更深更密了。丘林的气氛让艾尔陌生,回到街道上竟然有了自己变成外人的感觉,因为身上的徽章吗,他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红色的丑鸟。不,更早吧,在动乱爆发后,城里的人就分成了两派:犯人和受害者,而艾尔被归入犯人那一伙。

转过街角,艾尔就看见了等那里的斯迪和克里斯,还有他们带的百来号人。

“晚上没有什么变化吧?”斯迪问。

“嗯,没什么变化,去四指酒馆见见那个凯文。”艾尔说,“科伦呢?”

“还是老样子么,在带队巡逻,他做事太认真了。”小个子克里斯说,“明明已经平静了。”

“认真点好。”艾尔敲了敲大腿,前一阵子的受伤还没完全恢复,站久了腿就会酸痛,“现在可不是在城防队了。”

斯迪和克里斯对视后,拍着胸前的火鸦说:“人还是那些人嘛,还多了只鸟。”

艾尔苦笑着,他接受特鲁西埃的雇佣后尝试联系了几个朋友。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先是和他要好的斯迪、克里斯、科伦,然后其他城防队的人,居然都同意加入总督的保镖队。

“反正奥里尼的事情后,城防队也是人人喊打,不找个大树靠,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从床上拖出去吊死了。”艾尔问他们这么痛快的原因时,斯迪解释。

“我是因为艾尔阿,嘿嘿。”克里斯跟着说。

“钱。”科伦言简意赅,他的父母也死于两年前的战争,下面还有一大票未成年的弟弟妹妹,需要钱养家,总督给的薪俸对他很有吸引力。

其他人的想法也无非就是这几样。由于基本是城防队中部下的重编,总督的保镖队几天内就初具规模,人数超出了三百人。旗帜和徽章的缝制反而跟不上,只有担任队长的艾尔几个人身上有火鸦。

“我现在就过去,你们别太张扬,在那个酒馆附近转转就行了。”艾尔说。

“没问题,交给我们就好了。”克里斯举拳喊着,他还准备让他的人跟着一起喊。

斯迪对着克里斯的后脑拍了一下:“都说了别张扬。”

克里斯捂着脑袋:“呜呜……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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