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失败呢？唐曾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一抹无奈。
失败了啊。原来他也不是能永远左右别人情感、一次又一次将婉儿骗过去的胜者。
小妮子进步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再想劝说起来难度会增加许多。
可这样就麻烦了......
唐曾苦笑。
大滴大滴的眼泪自上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衫。东郭婉儿哭得像只雪白的小猴子。唐曾缓缓站起身，小心地摸摸婉儿的头。
“乖......”翻来覆去依旧只有那几句安慰的话语，也许和成长的婉儿相比，退步的是未能掌控全局的他。
“呜哇......我才不乖，我才不听......”
哽咽的声音有些破碎，扭头甩开唐曾的手，稚嫩的婉儿慌忙擦着泪水，却无法擦干心中的泪。唐曾手足无措地摸摸兜，才想起自己不在现实里了，兜里根本没有随身放一包餐巾纸，他也忘去买上一块手帕。
“别哭了，乖，师父我错了......”
他没有错，但是要认错。唐曾发觉他最近好像有了什么容易惹哭女孩的体质，可他又不是很会哄人。无言之下，唐曾搂过东郭婉儿。
还在这一次他没有被甩开，东郭婉儿的状态似乎稳定了下来。也许是自己哪句话刺激到她了吧，唐曾心想，看来劝说这种事情真的要慢慢来。
抬头看着唐曾，泪汪汪的东郭婉儿非常认真地说：“你想甩开我是吗......”语气依旧是天真可爱的，但也是这份无邪的感觉反倒让唐曾的内心有一种受拷问的感觉。
他，会想离开东郭婉儿吗？不，这不是主观意愿的事情，而是如果客观条件成熟的话，按最佳的选择去考虑，他，有一天会离开东郭婉儿吗？
如果时间再倒退几天，唐曾告诉过自己很多次，他和婉儿只是屋檐下的乌鸦和屋檐的关系，他需要庇护，后来这个关系发生了一点改变，他想要守护。但无论条件怎么变，答案始终是一样的。
如果最好的保护是放手的话......
唐曾沉默。
他相信有一天他能攻略下这个世界，能踏着七彩白云、成为盖世英雄，他也没有其他可以执着的东西了，但与此同时他也很清楚地能看到现实，看到自己投影在夕阳中的落寞身影。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说着自信藏着自卑。他能真正能做到的，只有根据到时所处的情况做下他认为最佳的判断，尽他的所能去保证怀中小婉儿的安全。这是他唯一真正能做到的承诺，不参虚假。
“没有，怎么会呢？婉儿最可爱了。”唐曾安慰道。的确不会，现在并不是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一切答案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处于未知的状态。
无法说出甜言蜜语的空洞谎言，唐曾说着模棱两可却很难被察觉出漏洞的话语。
“唐曾！”婉儿却不吃这一套了，她开始能隐约分辨出唐曾说真话和有所隐瞒的区别——对方目光中的焦距会有些她也说不出的差异，人的眼睛总是不善于说谎的。
“你认真看着我，你是不是想过要和我分开，就像你和蒂娜说的那样。”东郭婉儿一字一顿地问道。她终于想明白自己在蒂娜跑开时会隐隐觉得不安的原因了，她的不安是源于唐曾的态度与落寞却又坚定选择的眼神。
可笑那时她还在心里发酸发甜。
混蛋淫贼！既然大笨蛋会把蒂娜支开，有一天，也会支开她的。
“你答应过我不会独自行动的！”东郭婉儿气鼓鼓的。
唐曾：“......”
唐曾一时语塞。这种凡事都要追究到底的小孩子最麻烦了，他真的不善于撒谎......这样的小孩，也最可爱了，善良天真到可爱。
见唐曾语塞了，东郭婉儿抿着嘴，看起来又有要哭的预兆：“每次都撒谎！混蛋！坏蛋！”
“怎么会呢，你是我的师父，我是你的徒弟，”唐曾伸手擦擦花猫婉的泪花，他牵过小碗儿的手，拉着她往外走去，“我听你的，师父，我们一起去找蒂娜吧。”
夕阳之中，唐曾回眸，他嘴角轻轻上扬，一笑，甜甜地对东郭婉儿说。夕阳的金黄色镀在他的衣上，宛若白马王子的披风。
东郭婉儿看呆了，一时忘记了哭泣，她被唐曾拉着向远方走，心跳微妙地有些加速。当她回过神来，唐曾早已转回身了，东郭婉儿不觉有些失落。她形容不出刚才一瞬间的感觉，那种大脑瞬间放空的状态，就好像......唔，可对方的外貌只是人类幼女而已，软萌中带有一丝温婉的样子，她怎么会觉得对方很帅气，很有依靠感呢？
混蛋！明明是个混蛋淫贼，长得也没有她可爱，而且她才是做师父的那个。一定是因为唐曾的境界比较高！传说飞升期仙人的声音可以蛊惑人心，让人心悦诚服。
差点又被他虎过去了。
混蛋！
笨蛋！
这一次的笨蛋二字却是对她自己说的。东郭婉儿你就是个大笨蛋，才会被同样是笨蛋的唐曾耍得团团转。
“停一下！”东郭婉儿一下子站住了，带得唐曾往后一仰。
“怎么了，师父？”唐曾抓抓马尾辫。他想不明白对方怎么又板起脸了，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复杂又难猜。单纯的婉儿尚且如此，如果让他和女子大学生谈恋爱估计他能头大成闷葫芦。
果然，他会更喜欢纸片人还是有些合情合理理由的嘛！又不是每一个男孩上大学后就能无师自通，变成侃侃而谈、满腹学书的情场老手。
东郭婉儿说不定是上天派给他这种新手当初级教科书的。
“咱不生气了好不好。”唐曾厚着小脸皮建议道。
搞不清楚对方想法的情况下，多道歉总是最保险的。奇怪，在他的印象里东郭婉儿虽然天真，却不会像个熊孩子一样乱发脾气的，甚至比一些令他头大的同班女同学识趣有教养上许多。
“我才没生气！”明明是严肃冷酷的神情却被误会成了生气，东郭婉儿的信心有点受打击。
会发生这种误会很正常，东郭婉儿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严肃。此刻唐曾内心刷过一行有一行：喂，你的嘴明明是向下弯的，不是生气难道是开心吗！女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好，既然没生气我们继续走好不好，师父？”末了故意加上师父两个字突出对方的地位和重要程度，唐曾随口顺了下毛，见婉儿的小眉头舒展了些，不好把婉儿丢下的唐曾继续带着婉儿往前走。
他记得那时刘老爷子指的是这个方向，小蒂娜原来会喜欢跑到这种小巷子里散心吗？抬头观察了下面前越发狭窄的石墙小路，唐曾皱皱眉，又叹了口气。
“师父，你小心一点不要蹭到衣服，还有注意多脚下，”怕婉儿生着气注意不到四周，唐曾的手又捏紧了一些，他可不想看到婉儿摔倒，“这里看上去年久失修，墙壁和石板路上长了许多滑腻的青苔。”
“我是你的师父！”许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话语。
唐曾笑笑，全当失了面子的小婉儿还在纠结无聊的辈分问题。唐曾倒是觉得无所谓，师徒什么的，给呆萌的小萝莉当徒弟这波不亏的，“嗯，你是我帅气的师父。”
“所以，不要把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强加到我身上，好么......”难道坚定了决心，东郭婉儿认真地说。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混蛋淫贼糊弄过去了。
“嗯？”似乎有些意外东郭婉儿会说出这种话，唐曾饶有兴致地回头，张口打算说些什么辩解和让婉儿安心的话。最近他说话一直没有出很大的失误，这样保持下去也许他真的可以畅然无阻而自信地和各种人交流沟通了。
然而还未等唐曾说些什么，东郭婉儿赶紧抢过了话头。她才不会让唐曾这个大骗子得逞呢！
“我不需要这样的决定......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理智的大人了！不，唐曾，你也并不是大人吧，你只有十七岁......”
“笨蛋！你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好不好？你答应过我的！”
“师父你在说什么呢？我一点也不累啊，每天吃好喝好，穿的也不错。”
“你没有发现吗，自从我们在峡谷被袭击以后，你的笑容就越来越少了，这些天的你......和当初抱着我和我讲鬼故事的少年判若两人。”这一次东郭婉儿可以确信，不是她的错觉，她想要的也不是她说笑一笑，唐曾就会笑，这种并非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是她想要的正确答案。
不知从何时起，唐曾变了。
那个嘻嘻哈哈看着视频笑抑或看着视频抱着她瑟瑟发抖的男孩，变得成熟却疏远起来。
“这样啊，”唐曾慢慢停下来脚步，耸耸肩，“对，我只有十七岁，但按心理年纪我也是你的哥哥。“
唐曾顿了顿，继续说：“我会对你负责，也会尽量用理智的思考去提升我们的安全度，获得更多的利益。即使你讨厌，也没有办法。”
东郭婉儿陷入沉默，这一次她好像又失败了呢。
“还记得我们初见时是如何成为伙伴的吗？”淡去了哄小孩的态度，唐曾的语气越来越冰凉客观，“你的实力，加上我唯一能看的一丁点阅历，这是我们得以生存的唯一倚仗。”
“谢谢你，婉儿。抱歉，现在的客观条件需要我的判断能力，虽然我愚笨的大脑并不能永远做出正确选择，我无法像个小女孩一样去享受童年，我也没有童年了。我们，是伙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希望你能带着我那一份天真，永远的善良下去。”
“好吗？”唐曾柔柔一笑，似乎已经知道了东郭婉儿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