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片尖叫声中，西村的演讲结束了。
“感谢各位。”
他再次微微躹了一躬，就像英国的绅士一样。
“那么，告辞。”
“哇！”
“好帅！”
于是，人群又一次兴奋起来。其中大多数都是女生，感觉就像是某种粉丝会一样，就差大喊［安可］了。
“西村同学果然很厉害。”
不远处，鹤见和班上的女同学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还兴奋地跳着。
黑色的马尾在空中跃动着，整个人散发的气场真是与原来毫不相同。
果然，女生都是很可怕的生物。
平常总是像兔子一样安安静静的，一遇到帅哥总是比男生还要躁动。
“呼……这家伙。真是一直都很受欢迎。”
一旁的雄志凝视着这个场景，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支撑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如果关于如何受欢迎的办法，我劝你还是先把头发弄弄吧。
“在想什么？”
“嗯？在想是不是该回去了。”
雄志用眼神示意着手上抱着的那个书包。
“原来不是在想怎么变得受欢迎啊。”
“哈？欢迎？”
他有些嘲讽地看了我一眼，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已经没法考虑那些了，再见。”
“嗯……”
没法吗？是觉得即将结束学业的自己根本没资格去想那些吗？
也是呢……一旦脱离了学校，受欢迎之类的校园生活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
“明天见吧，大野。”
雄志朝我摆了摆手，开始离去。
“明天见。”
看着那个背影，我突然觉得里面隐藏着很多说不出的东西。
校门的方向是在我的右侧，那里有一处通往教学楼的楼梯。可是，阳光之下，我却看不清那张脸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好。”
迎面走来的西村向我打了个招呼，手上还拿着那张稿子。
“演讲的不错。那本书，我也看过。”
我礼貌性地回复了一句。
“是吗。那本书我很喜欢。”
他歪了一下头，脸上仍旧是一副从容的表情。
和主席台上的一样，让人感觉很亲切，但又让我感觉到一丝隔阂。
每个人都会有一张面具，无论是笑也好，沉默也好。为了掩盖自身，他们总是将设定好的一面呈现给其他人。
由此看来，西村也是这样的。
这是在看了很多遍那种表情后，我得出的结论。
“嗯。内容很不错。”
“我也这么觉得。尤其是里面的每一个角色，描写得很真实。”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这家伙明白歧视的感觉吗？还是说见过这种场面呢？
身为豪门世家的他，大概是知道那些方面的事吧。比如说，必须尊重父母的意愿这一条。
“这大概是我们无法亲身经历的吧，毕竟我们并没有那种亲人。”
没有吗？万一自己也算是一个罪人呢？
只要没有将想法付诸于行动，没有造成事实，那么一切都不算犯罪。但是，如果是不经意间的伤害呢？
只要存活着，就一定或伤害到他人。换句话说，没有人受伤的世界根本不存在。
这是在不进行自我伤害的前提之下。
谁都没有罪过，谁都不是无罪者。
“也许吧。”
“难道，大野同学有吗？”
西村奇怪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立刻否定了。
“没有。”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也是受害者。
毕竟，父母曾经就是因为车祸去世的。
“也是呢。”
我们对话开始僵硬起来，不，从本身就不应该存在。渐渐来那一句接一句的情况也没有了，两人开始陷入了某种沉默。
“那再见。”
我率先做出了告别。
“嗯，好。”
西村很快就回复了，也许连他自己也有点尴尬吧。
就这样，我们很顺利地分开了。
也许是我觉得很顺利。
每一次对话的停止，就象征着解放，从折磨中脱离。
不过这次活动结束后，我们就没有理由再进行对话了吧。我又可以回到一个人的清静时刻了，除了烦人的雄志。
这家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最近的话也少了。
“看来还要一会儿才结束。”
我抬起头，看着主席台下还聚集着几名选手。每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有点紧张，但不像大山那样。
但是，沉默才是最可怕的。
回过头看看台下，很快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只不过，这次的话题渐渐变成了西村。
以我们班鹤见为首的那群女生开始不断传播着关于西村的很多事，甚至还有家境。
这又让我感觉到了一丝可怕。
不管怎么样，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我开始一边思考着，一边朝着上午的那片树林走去。
那里没有人，不用交流，也不用做多余的思考。时光伴随着发呆，总是过得很快。
再加上，那也是观察人类的好地方。
“呼……”
我很快来到了树荫下。
“来迟了，真是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朝着那几棵树说着话。
就像某个报道所说的吧……孤独的、不合群的人，更喜欢和动物、植物，甚至是物品说话。
这么想来真是没错。
我倚靠着大树，感受着种特有的粗糙感。些许阳光洒在我的身上，可以看到斑驳的树影。
我仿佛也感觉到了自己蓝色的眼瞳在闪着光泽，连那头灰白色的头发也显现着异样的光彩。
“很无聊吗？”
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闪了出来。
“谁？”
我条件反射地站直了，看向前方。
那是一位披着黑色长发的美少女。
仔细看去，阳光之下的她穿着一件浅棕色的大衣，脖子上缠着一条红格子围巾。
给人一种冷若冰霜、无法靠近的感觉。
“不记得我了吗？”
少女笑了，手轻轻撩了撩耳边的碎发。
“大野同学。”
“你是？”
我努力寻找着记忆里的每一个身影，却毫无印象。但是，迷茫之中却浮现出了一句话。
很刺耳，使身体不禁颤抖了一下。
［你，是恶鬼的孩子。］
原来如此，是她？
虽然我不记得很多人的名字与相貌，却意外地对自己的黑暗回忆格外敏感。
那天我丢下一句［下次再谈］之后便独自离去。事后也在上课的间隙看见了那个身影。偶尔琢磨自己说的话，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已经想起来了。”
黑发女生盯着我。从刚才开始，她就观察着我的表情。
真是个恐怖的家伙。
“有事吗？”
我冷静地回答着。
“嗯……只是碰巧看见你而已。”
她嘲讽似地笑了一下，将脸慢慢地埋进了围巾里。
“居然一个人自言自语。看来，你是没有朋友吧。”
“呃……算是吧。”
居然被看透了，不，只是被说出事实了而已。
明眼人都能看出我的不合群，我也在竭尽全力散发出不想被人靠近的气息。
“算是……那就是没有吧。”
“那又如何，我又不需要。朋友，这种东西。”
人的关系是虚无又极其脆弱的，我不需要维持这种不真实的东西。
“真是无聊的诡辩。承认孤独有什么不好的吗？毕竟逃避也是错误的。”
“大概吧，有事吗？”
我紧盯着她，开始散发出强烈的［请别靠近我］的气息。
真是的……这清静的时光都被打断了。
说实在，这家伙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上次也是……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没什么，我说了只是碰巧而已。”
她的语气里充满莫名的自信，甚至不容许别人反对她一点。
也许这个女人是独裁主义也说不定。话语里充满十分理性的词汇，完全感受不到一点自然。
而且，那双眼睛里似乎有着和我一样冷漠。
“这样啊……”
我重新靠在了树干上，看向天空。
一旦和人交流，我就无法思考了。
“真是难以理解……”
不知道是叹息还是什么，我似乎听见了一个细小的声音。
回头看起，才发现那个女生已经不见了。
“下次再见吧，大野同学。”
原来是在离我不远的楼梯上面，那是通往教学楼的地方。
她看着我，留下一句话，再次离去。
搞什么嘛……
不过，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她穿着的大衣下，那条黑色的短裙似乎不是我们学校配套的校服。
既不是冬季也不是夏季，但却很熟悉。
“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一边回味着刚才的对方，我似乎意识到了那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
以后还是少见为好吧……那样的美少女不值得我做任何期待。
这样平凡的我，不需要去期待任何事。甚至连恋爱喜剧也不允许，这仅仅只算是必要的对话而已。
这样想着，身边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时，操场的上空再次绽放出了几朵绚烂的礼花。那是结束的征兆。
这么快吗？我疑惑地看了看天空。
冬季的天空很不容易辨认时间，因为何时何地都是阴暗的，除了今天是少有的晴天。
“大野同学！”
不远处，大山突然跑了过来。
看样子是找了我好一阵吧……毕竟我并不起眼，还一个人躲了起来。
“怎么了？”
“呼……结束了。”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取下了围巾。
隐隐约约我看见了空气中有什么白色的气体冒了出来。真是厉害啊，这是蒸汽吗？
“抱歉，让你这么辛苦。”
“啊，没什么。只是濑其老师来让我通知你而已。大会已经结束了。”
“哦。非常感谢。”
原来那家伙已经回来了。从开场就不见人影，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那就回去吧……”
我看向空中，那些残留着的彩色烟雾，以及渐渐飘落的碎纸。
各个班已经开始集合了，我也是时候回归那个集体了。就像这个社会一样，并不缺少谁，仅仅只是需要一定的数量而已。
大会终于结束了，比去年早些。
现在就等待明天的颁奖典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