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展望窗外的夜景。
展望窗外的夜景。
展望窗外的夜景。
………………
但事实上夜景永远都不会变,像这样惟恐它下一秒就会天翻地覆似的盯住,实在没什么意义。
更何况所谓夜景,根本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然而苍崎橙子却酷爱沉浸在这样的夜景之中流连忘返。
“那个……橙子小姐……”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很平和但很深邃的男性声音,其中似乎能听到声音的主人对自己的敬畏之情。
“什么事啊黑桐……我现在很忙耶……”轻轻地摘下简朴的黑色边框的眼镜,同时扯了两下那条将自己的红色长发扎成马尾的发带,橙子用很不耐烦的声音应答着转过身去。
扯发带似乎是她最近才染上的奇怪癖好。
此时橙子正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瞪着那名打搅自己的中年男性。
乌黑的头发留得算比较长,左侧甚至长到足以将左眼整个盖住的程度,男子的脸很瘦,和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躯十分相衬。
面对有着浓厚成熟气息的这名女性,被称为黑桐的男子现在是一脸的无辜:
“只、只是……您知道式去了哪里吗?昨天开始似乎就没家……”
“哈?式的话只是稍微出趟远门罢了,不用担心……”
“是、是吗……但是都没打招呼就……”从语调来看男子似乎很担心。
而橙子只是对此报以严肃的神情:
“我说黑桐啊……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去见她……”
“嗯……?是吗?但是……为什么?”
看到对方疑惑不解的模样,脸上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十分险恶的笑容,似乎苍崎橙子就是为这个笑容而生。
男子从这个笑容中读出了不详的征兆:
“是吗……开始按捺不住了啊……”
“啊,就是这么回事。”
戏谑似的话语过后,狭小凌乱的接待室陷入沉寂。
慢慢地倚在窗边,苍崎橙子维持着那恶魔般的笑容,再次沉醉于那一片漆黑之中。
“不过,我可是把她交给一个可靠的人哦。”半晌以后,这次是橙子自己打破了僵局。
“……?”对于很少主动发话的橙子的举动,男子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所以我说啊,不用担心就是了,那家伙会把问题完美解决的……”
“是吗……”虽然没办法松一口气,但既然橙子这么说,男子也只有相信。
半倚在窗边的橙子,脸上虽然是可怖的笑容,但在男子看来却显得非常迷人。
只因那凶恶的笑容之上,那对澄澈的双眸是如此的哀伤。
也许,这么凶恶的女人也会有迷人的一面,只是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罢了,男子在心中默默地想道。
“既然橙子小姐这么说了……那么……”
只为她愿意将最真实的一面展露给自己,就已经决定要相信她了。
毕竟自己从来没怀疑过她,橙子小姐一直都是这么可靠。
现在的自己,或许应该对她说一句自己最想对她说的话吧——
“迄今为止都承蒙您照顾了,真的非常感谢,所长!”
“啊……举手之劳罢了……何至于此……”
2
一个不明飞行物正盘旋在冬木的上空。
那是一台巨大的古代战车,如履平地般悬在半空。战车的轮子里溅迸射出蓝色的电火花,同时发出雷电般的轰鸣。
由于其驰骋于云层之上,被黑云所隐藏的战车的行进,使整个夜空都雷光四射,从地上看来就像真的台风的预兆一般。
只是看到这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听见这一声声雷鸣响彻云霄,就已经可以充分感受到:接下来的根本不是雨伞或雨衣能够应付的暴雨。
于是地上的人群立刻躲进了各式的车辆或建筑中,亦或者是辗转于回家的路上,人潮的涌动立刻变得杂乱无章。
如果能够看到他们的表情,应该是不住抱怨天气预报的愤懑的样子吧。
这副光景,对于云层里、立于战车上的人而言,实在很是滑稽。要不是这两位骚乱的始作俑者不知「天气预报」为何物,不然他们肯定要为气象台感到悲哀了。
是啊,名垂千史的伟大帝王和出自神话的恐怖蛇妖(尽管就目前来看也没什么可怕),又怎么可能知道天气预报这种先进的玩意儿呢。在他们所处的那个充满奇迹与神秘的时代,人们还坚信气象是神掌控的呢。
而事实上,要不是这两位没有同时具备「起风」、「降雨」的神秘力量,不然他们确实拥有制造一场风暴的能耐。就像现在,这滚滚雷声不就已经可以称之为「神迹」了吗。
或者说,仅仅是这两位传说中的人物能够跨越数千年的时空从而出现在这里,已经算得上是出于一对魔术师姐妹之手的小小的奇迹了。
“哼哈哈哈哈!看来本王的‘愚民政策’可是大成功啊哈哈哈哈!”这是战车的主人Rider在放肆地大笑。
曾经也被主人冠以Rider之名的Medusa则是一直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同时打量起自己身边的这位壮汉:
红棕色的碎发,身高超过两米,穿着类似自己那个年代的人类士兵的铠甲,还有那粗壮壮硕大的身姿,简直就像一座大山屹立在身边。
从本人的语气来看,似乎是某个远古帝国的君王,但具体的则未知。
“唔……不过短短20年的时间,让这个城市变化了很多呢……”巨汉Rider突然一反常态地用上了低沉的音调。
“20年……?”就算是Medusa,此刻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么说,身为英灵的你曾经是第四次的……”
“啊……那时候的Master,也是个和小姑娘一样偏执的小家伙呢……”此时的Rider脸上不再有那种威风凛凛的霸道,而是一副饱经沧桑的面容。
“Rin是担心你,所以才把结界维持到现在的。我和士郎只是因为魔眼的关系才能看见……”看到对方一反常态的模样,Medusa也迅速收敛起方才诧异的神情。
“是吗……那你的Master看不到……”
“Sakura已经没有那样的能力了……我,不希望Sakura再变成那样……”
“是吗……”
虽然Rider看起来是位放荡不羁的霸道的帝王,但他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为了不刺痛对方的伤口,于是就只用上最简单的话语来应答。
脸上再次回复到那种霸气十足的君王的神情,Rider开始见识自己的所谓“愚民政策”的成效了。
也正因为他的得意忘形,使他错过了近在咫尺的Medusa的低语——
“不过……只要Shirou在这里的话就没问题了啊……”
此时,地上的街道已经从熙熙攘攘的庞大人流转变为寥寥无几的几个冒失鬼在乱撞了。
当然,只要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一名红发的青年焦急的身影。
3
潮湿的巷子里充满了污秽的气息。
那是尸体散发出的腐臭弥漫在空气中,有如毒气一般叫人窒息。
听到了从天空传来的雷鸣,黑桐式从一片血海中支起羸弱的身躯。
昏昏沉沉的大脑似乎要炸裂一般,失血过多的手脚因麻痹而不听使唤。
看到自己动弹不得的左手边上,有一块沾满鲜血的蓝色的破布。
搞不清状况,浸泡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血。
全身都传来揪心的刺痛,但还是强忍着这一切站了起来。
“呃……!”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已经异常困难,被呕吐感侵蚀的身体立刻不支倒地。
事实上身体还没虚弱到这种程度,真正虚弱的是内心。
讨厌现在这个怯懦的自己。
做了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想在这装可怜,奢望着上苍的救赎。
曾经的两仪式,是个认为自己能够连神也照杀不误的杀人鬼。
曾经的两仪式,已经发誓要洗心革面,成为一名普通的女性。
然而,现在的自己明明已破坏了誓言,但也失去了当时的身为杀人鬼的狂傲。
“式要是去杀人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是啊,连那个像法国诗人一样的家伙也饶不了自己,更别说铁面无私的神明大人了。
“这不是杀人……这不是杀人……”
只是单纯的杀戮而已。
连说出下半句的勇气都已经失去,黑桐式就这样反复着讹辩似的上半句。
是啊,连自己都无法原谅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得到救赎呢……
“回家吧……”
过了半晌,听到这样一个轻柔的声音。
然而自己却张皇失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可……可是……我是杀人鬼啊……”气若游丝的声音里透着凄楚的祈求和无力的顽抗。
“啊……没关系的……”轻柔的声音依旧。
“可、可是……我真正想杀的人……是你啊……”
“啊……没关系的……这不能怪你啊……”轻柔的声音依旧。
“可是、可是!”式的声音已经近乎于啜泣,“我明明就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
“所以说不是两仪的错啊……就算前辈你杀了再多人也好,我都会原谅前辈的哦……”轻柔的声音,依旧。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发青年苦笑着的面容。
这张脸对式而言,是如此温柔。
“真的……全都原谅我吗……?我可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啊……”
“啊,没关系,我和樱都会原谅两仪的……”
冰冷的左手被青年紧紧握住,一股暖流顿时淌遍全身。
“所以……回家吧。”确确实实听到青年的声音再耳边回响,那轻柔的声音依旧。
焦虑与惊恐顿时烟消云散,就这样安心地倒在青年怀里,意识逐渐地远去——
“啊……是这样啊……如果能够被你原谅,那真是太好了呢……”
4
时间已是深夜。
依偎在怀里的,是业已熟睡的姐姐。
墙上挂钟的三支指针,即将在刻度“12”之处重合。
无暇的容貌沐浴着皎洁的月光,少女的神态在银白色的洗礼下显得更加地动人。
“真的好慢啊……学长……”轻柔的低语,“学长~再不来的话,我可是真的要和姐姐一起睡咯~”
“Sakura。”完全没有征兆:无论是脚步声还是拉门声, 一名与少女一样有着紫色长发的女性很唐突地出现在身后。
平日完全不带温度的低沉声音,在面对少女的时候却会显得纤细、温和。
只有主人的名字,才会让自己不自觉地用上那自认为早已丢失的声线。
那,其实是完全不亚于少女的天籁之音。
“啊,是Rider吗?”听到身后的动静,少女轻轻地别过头来,整个动作都显得十分小心。
是害怕惊醒怀里的姐姐吧,实在是个过分温柔的傻孩子呢。
正因为少女的纯真,才使她没有发现,她亲爱的姐姐其实比正在强忍睡意的她还要清醒得多。
“欸,是我没错。”
“呵呵,Rider会在这里的话,那黑桐小姐肯定是平安无事咯。”轻轻的低语间依然透着喜悦。
“欸,黑桐小姐一直都很好,Sakura不需要担心。”
“是吗……那……学长他……”
“士郎的话可能还需要点时间呢……为了身体方面的考虑,还是先休息吧,Sakura。”
也许是觉得自己还能在等上一些时候,少女并没有听取「Rider」的建议。
对此,身为仆从的「Rider」也只有对主人的决定默许。
于是在仆从的的陪同下,少女再次开始了她漫长的等待,直到睡意席卷全身……
同一时间,卫宫士郎则是在浴室里尽可能地洗刷掉身上的戾气。
不知用冰冷的水冲洗了多久,身体的温度也开始逐渐下降。
“啊……这是弄了多久了啊……怎么还是不行呢……”
确实,在十具以上未处理过的尸体旁边待上那怕只是几分钟,就会沾上叫人作呕的腐臭。要将其彻底地洗刷掉,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
如果是作为杀戮的见证者还好,只要将身体仔细清洗,总会洗干净的。
但是,如果是制造了这些尸体的凶手,估计就没那么简单了。身体就算被洗得再怎么干净,杀人者的内心都会永远的被污秽之物缠绕、永远的窒息下去吧……
除非那个杀人者,能得到来自某人的救赎——
“就算前辈你杀了再多人也好,我都会原谅前辈的哦。”
实在无法想像,要说出这句与自己曾经的梦想背道而驰的话,是多么的困难。
但充其量也只是感到困难罢了,卫宫士郎已经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不会感到痛苦了。
“为了保护樱而去杀死别人,只成为樱一人的正义之士。”这千真万确是出于自己口中,印证了梦想被舍弃的那句话。
就在十几分钟前自己对前辈所说的话,当时也千真万确是准备对某位少女说的。
确实,现在的卫宫士郎,已经不会为说出这种话而感到有负罪感。
比起自己,能够让那位刚认识一天的奇怪前辈振作起来才更加重要。
就和当时的想法一样,比起自己,自己所爱着的那名少女更加重要。
“啊……这还真是……果然我不适合这么伟大的角色啊……”不知是对着自己还是对脑海里的某个人,红发的青年不住地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