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的说,我有些偏执,并身兼二重性格,虽然不算过分严重,但是它们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的我的人生轨迹,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心中无尽的怀疑、妄想、孤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仿佛贪得无厌的狼,将一切的温情和感动都吞噬掉,只留下冰冷而惨淡的心绪。
极度的自卑与自尊并存,像刺猬一样伪装起来,露出尖锐而可怖的刺,把脆弱都和温柔都深深掩埋,只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怨天尤人;伤害别人的同时也在伤害自己,希望得到认可和关爱,却又一次又一次将他人的关注拒之门外,一点点的背叛都不能容忍,所以我成为不了大家期望的那个人。
阴暗的情绪像囚禁在脑海里的困兽,痛苦和不满像胸口中的一枚定时炸弹,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先死于这两者中哪一位之手。
我快要被被撕裂了,被痛苦而矛盾的我自己。
真正的我毫无疑问是个懦弱又脆弱的家伙。
我没办法和他人相处,总是棱角分明的我如全身插着刀刃的怪物,一旦与他人接触,会让对方流血,亦会伤及自己。
我想把那个男人永远忘掉,但是每当我被这终身无法摆脱的梦魇缠身时,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
我的父亲,是个彻底的失败者,酗酒、无知而且崇尚暴力,在外受尽人人嘲讽,是个卑微求生的人下人,但在那破旧又廉价的小屋中,他却是绝对的暴君,唯一的独裁者,他的话没人可以打断,他的观点亦没人可以否定,他的语言就是绝对的法律,任何道理都无法讲通。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就是被他强迫忍受着屈辱不许离开,听着从他那张酒气熏天唾沫横飞的嘴中所吐出的对与自己处境的不满和抱怨,夹杂着污言秽语的辱骂,将他的碰壁全部归结在他人和家人的身上,仿佛我就是他灰暗情绪的垃圾桶,把一切的不快和窝囊都转移给我,若稍有抗拒,迎接我的就会是一个健壮中年男人的巴掌。
如果只是我自己的话,那便算了,我的母亲身上也常受连累,与我一样活在沉重的压力与痛苦中。
每天晚上一旦听到那不耐烦一般连续按起的门铃声,我就像听到宣告死亡的丧钟似的,但母亲却总是能温柔的微笑着,巧妙地避免会让那只野兽发怒的话题,像伺候随时可能食人的恶虎般哄着他入睡,让他不会来伤害我。
但也不时总能成功。
每当这种时候,遭殃的便是母亲了,虽然她无论何时对我温柔,但她是会躲起来悄悄哭泣的,我早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所以我讨厌像我父亲那样的男性,说是痛恨也不为过,是他成就了如今的我,如现在这样没办法适应阳光,就连可以诉说难处的朋友都不被允许拥有的我,因为只要我一接近就会刺痛对方,然后更深、更狠地刺痛自己。
在这样的环境下的我谁都不愿意相信,由于父母的缘故更不相信爱情,一直默默怀揣着扭曲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成长起来了。
我害怕外面的世界,害怕一切可能伤害我的东西,所以我选择过起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这是无能的表现,也是最简易可行的办法,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过自己,你是个男人,应当更坚强些才行,但这与性别无关,幼年时的那可怖而沉重的阴影无论是谁都承受不住。
我用自己的美术天分找了份职业画师的工作,勉强能够自给自足,每月都会给母亲寄过去一笔还算可观的生活费,也会抽时间硬着头皮出门去探望她,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内容。
所以我本不该无故出门的。
我在过着平淡无奇日常的同时,也在寻找自我治疗的方法,在网络上参加了心理治疗的辅导,然后按照教程,一项任务在今天必须被执行。
那就是走出家门,与见到的人进行一些简单的沟通。
这对我来说难于登天。
若是几年前或许还能做一做,但已经习惯了蜷缩在阴暗角落苟活的我已经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纠结踌躇再三,我还是决定一试。
想要改变心境的话,那就先从行为上开始改变吧。
当我穿上过时老土的运动服,踢开门口堆积如山的泡面盒,将右手搭在积灰的门把手时候,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时常如死水般平静的脉搏竟也开始激烈地主张着存在感。
炫目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长久蜗居的皮肤苍白如纸,温暖的刺激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久违地环顾了一圈,大口喘了几口气,便迈开了踏出家门的第一步。
像初次表演的芭蕾舞者一般,小心翼翼地点着地面,仿佛地上的一株野草都那么朝气蓬勃,不该由我这样阴暗的人来践踏。
正当我的双目逐渐开始习惯阳光直射的触感之时,快要陶醉在放松和新鲜空气的美好之时,身后却刹那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灼目的白光。
明明是白天,这光却完全胜过了太阳的光辉,眼前一花虚白一片,骤然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立刻蹲下来捂住了双眼。
这…大概是强光导致的短暂失明吧,但没等我回过头确认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阵强烈的轰隆声,携带着狂风,以崩山分海的气势掠过我的耳膜。
只在一瞬间,像被无数双手同时猛推了一把似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似乎正在半空中旋转,虽然双眼不能确认,但平衡感告诉了我这个事实。
然后沉重地砸向地面,随之而来的是全身上下断裂错位的痛苦,这到底是断了多少根骨头,仿佛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无损。
视线稍微恢复了,但我只能看到一片猩红,撞击使我的半边身子有些麻木,但疼痛却毫无衰减的趋势。
我想要哀嚎,但喉咙中所发出的声音却被建筑崩塌的巨响所淹没。
最终,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始起了作用,在我快要无法忍受的时候,思维突然与躯干断线,毫无关联般地隔离开来,之后原本还算清晰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狂风卷挟着碎石,刮擦着我脸颊,勉强睁开双眼,映入我双目的却是如启示录中末日审判般的景象。
大地荒芜,青天蒙尘,黄沙翻滚,红云蔽日,昔日的繁华璀璨瞬间夷为平地,血色的苍穹映射着殷红可怖的光。
然后在不远处的天际,一束如玫瑰般的红云冲天而起,终末的绽放凝聚着绝望的颜色。
随后,那个标志性的爆炸余波所形成的形状令我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明明出生在和平的国家…
已经没时间考虑这些了,现在我的头已经开始昏昏沉沉,大概是失血过多引发的症状,视线稍微下移,瞥见了触目惊心的血滩。
这种程度的话,如果不能立刻得到治疗,我恐怕会在几分钟内死掉……
虽然这样说很不负责任,但实际上我却觉得就这样告别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也算是解脱。
对于我而言,挣扎着活下去实在是太累了。
唯一没办法坦然面对的,就是我的母亲,不如说,我之前的人生都是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而活,为了不让她悲伤而不能轻易言弃,但是现在真的没办法了啊,没办法了。
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事实如此,如果一定要抱怨谁的话,那就只能埋怨命运不公。
让我过上这样悲惨的人生,又这样莫名其妙的让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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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而华贵的房间内,一位灰发碧眸的华服少女正坐在雕琢精美的巨大落地镜前,而她身后的侍女正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那如绸缎般柔顺的长发。
“请您稍微低一下头…”
侍女连说了两声,声音越来越微弱,但是少女却没有反应。
侍女不敢大声再大声提醒,只好手中悬着梳子,不知所措。
“啊,抱歉。”
片刻之后,她终于回过神了,口中轻声说着。
“稍微想起了一些从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