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准备收拾好表情和衣服,准备雇辆马车回去的时候,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呀!”
吓得我叫出了声,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查看。
绊住我的并不是石块或树枝,而是一条腿。
瘦弱而肮脏,灰黑色的指甲长的吓人,皮肤皲裂,青色的静脉狰狞的分布在皮下;顺着这条腿看去,我才发现这是个躲在角落里休息的乞讨者。
他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抬起浑浊泛黄的双眸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马上低了下去,赶紧收回了腿,口中还嘟囔着什么,仔细听才能分辨的清。
“…抱、抱…歉…”
他的身体像十七八岁的男性,脸却苍老的像四十岁。
虽然自己着实说不上是个幸运的人,但是当看到比我还要不幸的人时,我总会在心底偷偷升起一股优越感,这是非常不堪的行为,但我却乐在其中。
这是不对的,我知道这是错误的,最可怕的是,我明知是错的,却还是想那么去做,每当我心情糟透的时候,硬币的反面就会开始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我看着这个苟且偷生的家伙,心里默默的开始嘲笑,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欺负都没关系吧,就算默默无闻的死在这里,恐怕直到腐烂发臭之前都会无人问津。
就连像个可怜虫一样的我也可以主宰他的命。
就像谁都可以欺负我一样,我为什么不能对别人也做一样的事呢?
不知怎地,一个奇怪的想法开始从我的脑子中涌出来。
鬼使神差地,我突然抬起腿,高跟鞋一脚碾在了他的大腿上,发出了利器穿透血肉的噗呲声。
“啊啊啊——”
那家伙骤然痛的大声哀嚎起来。
在幽深的小巷中是不会有人听到的,不过这一声却让我慌了神,也将我喊醒了。
“抱、抱歉……”
我、我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手足无措的道起歉来。
对方明明是无辜的人,我怎么能这样对他……
我的手不自主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却发现刚刚的我是微笑着的,直到现在也是。
做了这样的事,却能笑的出来吗?
我突然一阵后怕,这真的是我干的,就在刚才我随随便便就伤害了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只是因为他无力反抗。
或许是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的反常举动吧……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似乎正逐渐变成自己所讨厌的那种人。
“请收下这个,抱歉…,我…”
想了想,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银币放在了他的手上,然后慌不择路的逃走了。
我在害怕,怕他突然站起来责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马车也没有雇,我狼狈不堪地跑回了寝宫,也没有回应门口打扫女仆的问候,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卧室。
扯掉了像枷锁似的小束腰和礼服,我一仰身躺在了床上。
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真是受够了,为什么倒霉的事全都找上门来,自从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以来幸运之神就从没眷顾过我。
明知道并非如此,但是只知道埋怨的我却偏偏要往这这种极端的方面去想。
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倚靠,没有人能保证可以不惜代价的保护我,哪怕是我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我想这就是我每天都活的像惊弓之鸟一样的缘故吧……
会关心我的人还是有几个的,但是说到保护的话,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并不像我前世所处的世界,人与人至少在人格上都是基本平等的,还有着法律这种能够保证公正的东西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法律只是贵族的法律,虽然我不会因此吃亏,但是一旦身份暴露,恐怕刚刚那个乞讨为生的男人的地位都会在我之上。
想象着那个男人用干枯肮脏的双手掐住我的脖子的场景,不禁一阵颤抖。
不能再这样被动了,我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才行,如果没人能保护我的话,至少我得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努力。
“咚、咚”
两声清晰而稳重的敲门声。
“芙洛拉殿下?我可以进来吗?”
这是女仆长贝拉的声音,亦是我少数几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之一。
“请进吧…”
我从床上坐起来,赶忙用手整理了两下乱成一团的刘海和鬓发。
“我听轮值的仆人说您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我很担心。”
贝拉姐是一位留着淡青色短发的美人,有着同样如碧玉般青色的温柔眼眸,总是穿着洗的像新的一样的女仆制服,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
她比我大六岁,从我幼年时就开始照顾我了,所以与我的感情与亲人无二。
“……”
面对她的询问,我不知道该作何答复。
我希望能有人分担我的痛苦,但是毫无疑问这件事贝拉姐知道的越少对她越好。
“我…”
支吾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保守秘密。
“请过来一下。”
我说道。
她当然没有拒绝,走到了我的床边,我轻轻地拽了一下她的裙子,示意坐到我旁边就好。
“怎么了,芙萝拉殿下,要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定要说出来哦?”
她抚着我的头发,另一只手在胸口握起了拳头。
“谁敢欺负芙萝拉殿下的话,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咱的铁拳!”
她自信满满的认真表情真是可爱又好笑,要是按年纪的话两辈子加在一起肯定是我要大一些,但是每次被安慰的也是我。
不过我才不需要你去惩罚谁呢,只要对我来说重要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奖励了。
我抱住她的腰,脸颊埋进贝拉姐的胸口。
软乎乎的,有种很好闻的味道。
“芙萝拉殿下…突然之间做什么呀……”
虽然嘴上不愿意,但是她却揽起了我的背。
被贝拉姐抱着的话无论什么烦恼都能一扫而空,虽然只是暂时的而已。
温柔的拥抱,可能我缺少的,就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