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现在面对的问题是,你的父王想用你的命来治疗自己,你如果不反击的话,那就会死在他手里。”
艾布特似乎对我的标记者身份并不感到震惊,看来对我的调查已经深入到了一定程度。
亦或是他根本不在乎我是什么身份。
我点了点头。
“所以你希望征求我的意见吗?”
“没错,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做这件事。”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选择吗,如果你不动手的话,就要丢了性命,至少为了保护自己,你也该奋起反击,更何况对方并不值得怜惜。”
“我知道的,但是……”
我扭捏着,有些说不出口。
“应该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艾布特楞了一下。
“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带你就此逃之夭夭吗?”
虽然羞于启齿,但我实际上就是这么想的。
艾布特有能在王城内来去自由而不被发现的实力,那天晚上还带着我外出了一整晚都无人发现,要是能就这样离开的话,就算每天啃土豆我也愿意,至少不用担心再被逼着去要别人的命或被别人要了命。
不过说出来,就像我要跟艾布特私奔似的。
“那你是希望我以后养着你吗?”
他没正经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在认真的说这件事,别跟我开玩笑啊!”
被他呛到了,又想不出什么同样轻浮的话来回击,所以跺着脚喊了出来,但马上又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秘密会面,要是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么,我也认真的回答。”
艾布特说到,语气又回复了略带沙哑的沉稳音调,抱起了胳膊。
“要我带着你逃跑没问题,但你考虑过看重你的人该怎么办吗?比如说那个叫贝拉的女仆,她和你关系很好吧。”
贝拉姐……
“你或许会说带着她一起逃走就好了,我也可以答复你,我能办到,但她的家人呢?据我所知,她还有父母和两个弟弟,每逢重要节日她都会向你请假去探望家人,这一点你应该别比我了解才对。”
“她很爱自己的家人,你的二王兄在你走后,会怎么对待他们呢?”
“……”
我一时哑然。
的确,到了危机关头,我竟然糊涂到这一点都看不清,我的诅咒与生俱来,但没权利让善良的贝拉姐与我一同承担。
她应该努力的工作,赚到足够的钱,找个好男人结婚成家,然后幸福的度过一生才对,我有什么权利让她和她的家人陪我一同遭这份罪。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真的要我亲手杀人吗?
为什么我非得背负这样的命运不可,为什么我的手上非得沾上鲜血不可!
难以接受现实的我又开始了怨天尤人的模式,心里的咒骂一刻没有停歇。
“艾布特,如果是你的话呢……”
如果要他替我完成这件事呢?
他应该会听我的吧,应该会为我摆平一切吧?
这是我的事,本来没有资格弄脏别人的手,但这份罪恶感我实在承受不起。
作为流浪武士以自己的生存之道活下去的艾布特,双手一定早已沾满了阻挠者的鲜血,如果不能毫不犹豫地铲除眼前的敌人的话,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存活至今的。
我可以拜托他的,我可以依靠他的吧?
所以我开口了。
“如果是你的话,能不能帮我做这件事呢?”
语气越来越弱,尾音已经微不可辨。
“我不会。”
显然,艾布特还是听的一清二楚,并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我会保护我吗?这种事凭我怎么做的来!明明对你来说只是易如反掌!”
“这并不是我能否做得到的问题。”
艾布特毫不迟疑地回答。
“抹消别人的性命,即使是我也不敢说‘易如反掌’。”
他神色凝重。
“想要剥夺他人的生命,就必须要有能够承担责任和后果的觉悟才行,还要明确自己能否承受这份罪恶,即使是杀人如麻的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例外。”
“如果我替你完成了这份任务,那你是否就不会再有那份罪恶感了呢?你会认为,这并不是自己的恶,所以没必要承担这份责任,也就不会受到良知和情感的谴责。”
微弱的油灯,摇曳的烛火下,我瞟见他那词严义正的表情,有点不敢抬头去看。
“芙洛拉,如果你能面不改色的取人性命,那你会毫不犹豫地刺杀你的父王,对不对?”
我默不作声,他的批评令我有些不快,但又没办法说些什么来反驳。
“之前国王大道上的那件事,我就明白了,你对生命的态度太过敷衍,只要不是对自己重要的人,无论他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对吗?”
我侧过脸,不想听他说教。
“我们没办法对所有人仁慈,但至少应该有一颗仁慈的心,你处理他人性命的态度太过草率,所以你要是没有足够的觉悟刺杀你的父亲的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似乎是看见了我一脸不忿的表情,他的态度又有了些缓和。
他走了过来,站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抬头仰视的话,我的视线连他的胸口都够不到。
他伸手摸了摸的头发。
嗯,没错,刚刚还在声色俱厉地说教着,这会儿又开始摸起我的头了。
我当然不快地甩了下脑袋,从他的手中挣脱。
“虽然话那么说,一旦你有危险,我会不惜一切铲除你眼前的障碍。”
似乎是怕我对他的誓言产生怀疑,赶紧补了这么一句。
这家伙……
怪不得这么大年纪都找不到女人。
一定是都被他笨拙的安慰技巧赶跑了吧。
“话说回来,你的那位二王兄——是叫毕维斯对吧。”
艾布特开始转移话题。
“他明明自己就能派人办到的事情,却一定要你来做。”
“我应该去见见他。”
“诶?”
我吃了一惊。
“别见他啊!如果你再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唔!”
话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刚刚佯做生气的表演彻底失败了。
“不必担心,我对他有些了解,不会贸然行动。”
艾布特就像不当回事似的。
“而且为了你的安全,我也必须弄清楚他的目的,还有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