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会说漂亮话。”
情绪一向静如止水的毕维斯被激怒了。
“换做是你,又会怎么办呢?”
他问到。
“解决的办法永远不止一种,只不过是你太偏激,所以只能看到自己愿意看到的路。”
艾布特说着。
“芙洛拉如果真的应了你的命令,她的心里就永远只会有仇恨而已。”
毕维斯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
自己会输给他。
为什么呢,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一切都完美无缺。
自己的计划还没有任何差错,自己的手段也没有任何问题。
败北感却油然而生。
他不肯认输,不肯承认失败,这一点倒是和芙洛拉有百分之一百的相像。
但已经不行了,自己已经没有几年好活。
只想在去陪自己亲手葬送的人在黄泉之下见面之前,给芙洛拉更好的生活。
自己已经受够了痛苦的日子,不想再让她重蹈覆辙。
本来一切都进行顺利,却出现了这样的一号人物,不过几句话而已,却给了自己当头一棒似的挫败感。
对方一定是不知世上疾苦的人吧,一定是不谙世事的蠢货吧,毕维斯这样想到。
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颊和独臂都彰显着自己的想法是胡乱臆测。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就像两道悬崖间的栈桥已经断开,自己挂在其中一侧,只能不断向上爬,稍有差池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嗯,没错,我不能回头。
毕维斯想到。
无论事情进展到何种地步,他都只能继续前进,那么也就不需要再迟疑。
“可惜。”
毕维斯笑道。
“你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芙洛拉应该已经到达父王的寝宫了吧。”
“什——”
艾布特终于也慌了神。
他没时间在这里讲大道理了,没想到毕维斯下手的速度是这么快,明明昨天芙洛拉还是摇摆不定的态度,他一定是又派那个叫李斯特的男人给她施加压力了。
艾布特夺路而出,转身径直向王宫方向奔去。
毕维斯看着他的背影。
没错,他或许比我可靠得多,但也有可能是个只会讲大话的蠢货。
这次行动的目的在刚刚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自己确实已经不能再照顾芙洛拉几年了,就当这是对那个男人的测试吧。
演员和布景都已经准备完毕,你会作出怎样的表演呢?
毕维斯无奈地浅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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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颤抖,肩膀收紧。
呼吸紊乱,手指蜷缩。
我该怎么办。
到了这种时候,我竟还是犹豫了。
我也有要亲自动手杀人的一天。
我惊也有不得不伤害他人来保命的一天。
如果我真这么做了,与父王还有什么差别呢。
但…说不定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同一种人。
父王正在酣睡,我支开了之前在他身边服侍的仆人,如今在他的寝宫内,只有我们父女二人而已。
不能发出声响,不能有动静,所以我不能使用那把枪,手中的武器只有一柄匕首。
他的呼吸因健康问题不再平稳,即使在梦中也凝眉轻咬着牙,应该在做什么噩梦了。
只可惜,您的噩梦恐怕马上就要变成现实。
双手高举,抬过肩头。
手中攥着的,是那寒芒微闪的凶器。
只要用力插下去就好了。
只要这样的一个动作,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费不了什么力气,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用再担心这个男人的威胁,再也不用看他的眼色活着。
双手高举,却不敢落下。
即使是罪人,也不是轻易就能下得去手的,这并不能成为堂而皇之的理由。
不知怎地,我的眼眶竟然溢出了泪水。
顺着脸颊滑落,淌入了嘴角,咸涩的,腥甜的味道。
是恐惧还是兴奋,是畏缩还是无情,这泪水是什么味道的呢?
我自己都不能分辨。
动手吧,嗯,是时候动手了。
鼓足勇气,将刀子握的更紧,几乎要攥出血来,猛地下落,到了一半,却还是停顿。
不能回头,到了这一步,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告诫着自己肩膀一用力,按住了匕首的根向下扎去。
但预想不到的阻力拦住了我的胳膊。
我被吓得浑身一颤,侧头望去,才发现那人竟是艾布特!
“你怎么——”
我被吓得惊叫,但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不妙,可惜父王还是醒了。
他刚一睁眼,就发现一柄利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不是我的刀子,而是艾布特的剑。
他将开刃的一端对着别人了。
“别、别……”
父王到了这个时候倒是顾不得颜面,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口中讲着求饶的话。
“唉……”
艾布特叹了一口气。
“我还是晚了一步,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他看了看像小鹿一样颤抖的我,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垂垂老矣的父王。
“抱着我,芙洛拉。”
他突然这么说了。
“诶…但是…”
“抱着我。”
他又重复了一遍,虽然我不知其中含义,但六神无主的时候最容易听取别人的建议,跟不用说是我少数愿意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我竟还有心情害羞,我都佩服起自己这分不清状况的情怀来。
张开双臂,因为他是面对着我的,所以这一次是面对面的拥抱。
与之前的感觉稍有不同。
但只要贴的这么近,就不会再害怕了。
很奇怪吧,但只要感觉有人可以依靠,就不会再害怕了。
“不要看,芙洛拉,闭上眼睛。”
因为我背对着父王,所以看不到那边的状况。
现在场景一定怪的很,我靠在艾布特的怀里,而艾布特的剑却架在我父王的脖子上。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这份罪恶就让我来承担。”
芙洛拉,你值得更好的人生,不该抱有这份罪孽,艾布特想到。
“不要看,也不要听。”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把他抱的更紧了些。
“你是谁?不管是——”
这是父王的声音,但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噗呲——”
这是利器切割血肉的声音。
随后,是满溢而出的血腥味。
尽管他叫我什么都不要听,但这些已经足够说明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
“别想,芙洛拉。”
催眠般的低语。
甩干血液的液滴声,收剑回鞘的咔嗒声。
他收回了手,挽住我的腰。
“回去吧。”
温柔的气息搔着我的耳廓。
“无论怎样的悲戚的回忆和不堪的恶行,都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