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之内,一片肃杀。
昨晚,第一片黄叶悄然坠地,而今日已是满城秋叶飘零。
天气转凉,人心亦惶惶不安。
由于时局动荡,国王遇刺的消息并没有被声张出去,但我有种感觉。
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没错,没有结束。
国不能一日无君,秘密处理此事的大臣和几位颇有话语权的王族成员经过商议后,共同推举大王子巴泽尔暂时代政,对外则宣称老国王身体不适,暂退朝政,休养身心。
现在不是新王即位的时候,国境线之外,无数虎狼之辈虎视眈眈,就等着这位垂垂老矣的国王出了什么差错,好乘虚而入。
大王子看似终于获得了机会一展抱负了,但我依旧不是自由之身。
毕维斯从这件事之后就再也没给我什么命令,而且贝拉姐最近似乎也开始渐渐有意地与我拉开了些距离。
不,不对,与其说拉开了些距离,倒不如说是在忙于什么事情无法抽身,不过贝拉姐也应该有自己的私人时间,我应该给她更多的自由才行。
而艾布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光明正大的和我见面,一直只在夜半时分前来拜访,据他所说应该是已经见过毕维斯一面,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畏首畏尾的,我倒是希望他就这样一直守在我身边,省的我担惊受怕。
不知怎地,毕维斯对我的看管似乎变弱了许多,平时出行必然要派来跟班的侍卫最近也不会每次出现了。
那么……出去转转吧,自从搬到这里之后有多久没有一个人好好出去散步了呢?
想到这里,便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换上一套便装,打算出去逛逛。
街市上并没有什么人,毕竟现在秋季的果蔬还没有成熟,而夏天的应季之物已经出售的差不多了,各家都没有存货,如今还开门迎客的除了有固定门面的店家,就只剩些杂货商而已。
因为这一次的穿着还算低调,所以并没有引起很多人的注目,这样像个普通人似的闲逛对我来说也足够成为奢侈的享受。
为什么呢,明明自己几天前才动手——
不,并不是我动手,而是艾布特代劳。
因为是他做的,所以我才不会有心理负担,因为是他做的,所以我也不必有什么罪恶感……
但我知道,他本意并非如此,他想让我做出选择,他想让我决定。
宽恕,亦或是复仇。
我的选择似乎并不合他的意,但或许他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速度出乎他的预料,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替我去做了,他替我抗下了这份负担,但这不过是一时的回避,在我下次面临同种情况的时候,我又能否做出合乎他意愿的答复呢。
我不知道,我讨厌摇摆不定的自己,我讨厌迟疑不决的自己,我讨厌充满恨意的自己。
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这就是真实的我自己。
每个人都不得不面对的,又不愿面对的,那个只有在面对直逼底线的考验之时才会暴露无遗的本心。
迟早都要面对,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现在,还是好好享受难得的休闲吧。
稍微张开了双臂,闭上了双眼,尽情大口地呼吸着,这是自由的味道,尽管是暂时的,也甘甜如饴。
但突然间,有种味道窜入了鼻间。
那是花香,很甜的味道,但不同于我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种香味。
不像蔷薇的华贵,也不同于郁金香的浓厚,是从未品尝过的香味。
但不只是香而已,这种味道似曾相识。
在哪里曾经嗅到过呢,我开始回忆,但却始终找不到答案,但无论怎样,有一股动力驱使着我,必须去寻找这香味的源头。
不知从何而来的使命感,就向谁向我交付了命令一般。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我若不及时捕捉到它的来历,这股味道就会烟消云散,就再也无缘谋面。
就像命运的指引,我顺着大道往后跑,在拐角的一处巷子里,遇见了一位卖花的老妇人。
她体态偏瘦,头上裹着青麻布的头巾,手中则提着一筐鲜花,正背对着我缓步走着,应该是要收摊回家了。
就算是在王城内,人民的生活水准也不敢说是富足,又怎么会有人对花朵这种有闲钱才会买的东西进行消费呢?
我起了疑心,但那熟悉的味道就像在催促我似的,要我赶紧去一探真相。
“请您等一下。”
我叫住了她。
妇人回头,看看到了我的脸。
“唔……!”
她却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回头就要逃跑;我哪能让她逃掉,虽然自己的体力很差,但对至少对方是老年人的话,不会输!
我赶了上去,一把捉住她的袖口。
“为、为什么要逃…”
气喘吁吁地质问,另一只手杵着膝盖,而那老妇虽然也跑了一段,但却没像我这样像犯了哮喘一样的大口呼吸。
“没、没什么……只是年纪大了…我…”
她支支吾吾地答复着,虽然很可疑,但我也没见到人家做什么亏心事,所以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她那手提筐中的花儿来。
有一般的月季、矢车菊等,但那样的花儿我都太熟悉了,并不是发出那种勾魂摄魄香味的花朵。
我不由分说,开始在筐内翻找,最后在中间叠起来的隔板后摸到了一些小小的,天蓝色的花,花朵小的可怜,只是成簇开放,整体看来也颇为惊艳。
这是勿忘我,我知道的,但勿忘我应该是没什么味道的,而我手中的这朵花却香的惊人。
将脸颊凑近仔细鉴闻,迷人的香气再度充溢鼻间。
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天梦中所闻到的那股香味吗!
为什么?明明应该不存在的味道,我却清楚地闻到了,而且这味道仿佛与我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虽然脑子里没有任何有关的讯息,但我就是知道,如本能一般。
“您这花……”
我想仔细盘问下这花的来历,好弄清楚些什么,但不知怎地,那老妇就像见了瘟神似的,竟然直接丢下竹筐逃走了。
这一次,我没有追上,加之不熟悉这里的路段,所以只能作罢。
双手捧着那束花走在回去的路上,各种各样的疑虑开始涌上心头。
这花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跑。
那位老妇人或许知道些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