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洛拉殿下,您在找什么?”
正在空无一人的档案室翻找名册的我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负责管理文件和巡查的亚德里恩先生。
“啊呜、没什么,只是在找些仆役变动的记录…”
明明我才是王女殿下,但却因为亏心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亚德里恩先生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着亚麻色的长裤和衬衣,戴着单片眼镜,文质彬彬,看起来很好相处。
“如果是有关人员变动的话,请随我到这边来。”
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像东南边的书柜处走了过去。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了,实际上我还是更希望自己一个人慢慢查,最好是无人知晓这件事。
“您想找多长时间以前的呢?”
“五年以内,有关园艺和厨务的人员变动。”
我故意拓宽了时间,还增加了并不想要的厨务人员名单,是不希望让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毕竟王城之中究竟有多少二王兄的人我一无所知。
对方的手指在一段段目录上划过,眼睛也随之检索,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念着什么。
“五年…五年…有了。”
他的的手指停在了自上而下第三排书柜上,同时拿下了两册文件夹,并轻轻吹了下上面的浮灰,看样子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翻动过。
“这就是您要的名册。”
他将两册牛皮装订的本子递了来,我则伸手接住。
“……”
虽然不希望被别人看见自己在找什么,但毕竟人家还是帮了我的忙。
“谢谢…”
而对方只是做出和善的表情看着我,似乎是对我感谢的回应。
“你不问我为什么想要这些东西吗?”
我问到。
亚德里恩先生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介管理员而已,职责就是为王室成员而服务,询问您的目的是多余而且不礼貌的。”
他的语气平淡而和缓,吐字清晰,温文尔雅。
因为他的态度让我很满意,所以对这家伙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那天卖花老妇人也曾说过,二王兄在三年前将所有的仆人都进行了大换血,但我对此事却毫无印象,就算之后询问其他看上去年纪很大的仆人也都没有相关的信息。
三年…我没记错的话,入王城就职的最低年龄是十七岁,也就是说……
“亚德里恩先生,您是什么时候成为的管理员呢?”
“鄙人不才,去年才刚刚升迁就职于此。”
“在这之前,您在做什么工作?”
“跟随书记员做学徒,三年余了。”
“也就是说,三年前您就已经在王城内任职了是吗?”
“嗯,没错。”
“那您记不记得王城内曾经很流行一种有着很浓烈香气的勿忘我呢?”
“芙洛拉殿下,您说笑了,勿忘我是没什么香味的花卉,这一点人尽皆知。”
啊……
记不得吗?
为什么,无论是贝拉姐,王城内的仆役,甚至高级文职人员都对二王兄曾经的举措一无所知,甚至对那种花的存在都毫无印象。
我心头的疑问越来越重。
谜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又像根基极深的老树,一旦将其拔出,牵引而起的势必将是成片的泥土和蛀虫。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我对亚德里恩先生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如您所愿。”
他向我行了一礼,便不缓不急地离开。
我寻了处木桌坐下,桌子上有些灰尘,青绿色的漆有些地方已经剥蚀,而完好处颜色则已经开始发暗,应该有不少年头了。
王室的开销多集中在纸醉金迷,纵情声色,对于文化和历史倒是爱理不理,明明少摆些宴席,修缮图书馆和档案室的经费就已足够,但终究还是这点钱也不愿意拿出来。
轻叹了口气,掸了掸椅子上的落尘,提起裙边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将厨务的册子放到一边,开始翻看起另一本记录,从三年半开始向后翻阅,希望能得到与那位卖花人所述相一致的讯息。
但总是事与愿违,只不过这一次可不只是“与愿违”这么简单,而是令我大吃一惊。
我从三年半之前一直翻看到两年前,根本没有发现出现过大规模人员变动的迹象!
再往下翻,经过前后比对的话,就会发现三年前只有一位园艺师的名字对不上号。
诺玛·琼斯。
是女性的人名
她似乎在名单册上消失了一般,第三年年初的统计还有此人,而第三年年末便消失了,却又没有任何人对这个差错进行纠正和标注。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那个卖花的在欺骗我吗?
不对,她只不过是个市井小民,盗窃王室物品的罪名就已经让她承担不起,怎么还敢对我撒谎。
那难道是记录出了问题吗?
这种可能性也不大,毕竟本国严刑苛法,书记官若是敢将人员变动做些改动,那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脑子混乱不堪,最近突如其来的信息越来越多,让我有些处理不过来。
我捧着头,紧闭双眼晃起脑袋来,好像这样就能让思路明晰起来似的。
刹那间,我感觉自己简直一无所知。
王城之中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仅仅是与我有关的一件事就已经搞得我毫无头绪。
二王兄的阴谋,绝对不止是夺权那么简单。
虽然现在这件事看似无从下手,但是所有线索的源头都指向了毕维斯,即使真相尚不明了,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与毕维斯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他…为什么要清除王城内所有的那种花,又将仆人们换掉呢?这根本毫无利于他的计划,甚至会在一定程度上妨碍他成为新王的进程。
说到新王……
既然多数元老都同意巴泽尔暂代王位,而毕维斯又收买了半数朝臣,也就是说,其实是他授意那些大臣们暂推巴泽尔摄政。
或许是因为他并非嫡子,再加上巴泽尔在民众中拥护者较多,所以二王兄不好直接取而代之吧。
但他迟早是要下手的。
到时候,大王子就会成为他野心的牺牲品。
想到这里,我竟又有些替我们的大哥感到悲哀。
明明自己的命运都不能主宰,我又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他人呢?
今天真是太累了……
暂且不论二王兄究竟有什么阴谋,我还是先将这些放一放比较好,至少今天不要再想了。
毕竟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强迫自己思考往往适得其反。
………………………………………………………………
待芙洛拉走后,亚德里恩走进了档案室,来到了她刚刚坐过的书桌前。
他略微翻看了下两本记录,又用鼻子嗅了嗅。
然后拿起了那本有关园艺人员的名册。
“灰尘…变少了。”
他若有所思。
“果然还是起疑心了吗,还是向那位大人报告一下比较好吧…”
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