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猜错了。”
毕维斯说到。
“你知道的太早了,芙洛拉。”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哭泣时候的样子,会让我心软,会让我无法下手。”
他从柱子边挪开身子,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我的身前。
“但既然走到了这步,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他蹲下,伸手捧住我的脸蛋,轻柔地用拇指拭去我的泪水。
“别哭,芙洛拉,你想知道真相的话,那我就告诉你真相。”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男人。
刚刚取回的,是真真切切的记忆,而他将贝拉姐杀掉也是事实。
为什么要我面对这样的抉择,为什么要我左右为难,这种情形下,我该如何是好。
如果真的有神存在的话,请听听我的祈求,请救救我吧。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诩坚强,自诩无情,而到了紧要关头,自己的优柔寡断、软弱无能却统统显现了出来。
“三年前,自从我得知了父王希望从标记者身上得到救命药的消息后,从南方极度兴盛炼金术与魔药学的国度诺雷谢利曼请来了那位身着红袍的法师。”
毕维斯开始讲述他自己的故事。
“他精通各种奇门异术,并对标记者的研究非常热衷,他对我提出了方案,可以直接进行器官移植的手术,使老国王再多活数十年,但这项研究势必要牺牲你,芙洛拉。”
毕维斯看了我一眼。
“你对我来说,比那个混账老头重要的多,我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所以我一面向父王隐瞒了消息,另一方面满足了那位法师同意为我工作的条件——为他专门搭建一间研究所,用以研究标记者的生理特性,对父王则欺瞒他说那是为了研究解药而设立的。”
“之后,我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我向那位法师索要了能更改他人记忆的药,不,准确的说,是能彻底修改对某人印象的药,包括对特性定某个人一切相关的印象都能修改,我将这种雾状的,无色无味的药剂大面积地使用在了王城中。”
毕维斯似乎是蹲的累了,坐在了我的面前,那高高在上的二王子竟然就这样坐在了地板上,是因为摊牌,所以不必再保持伪装出的高姿态了吗。
“这样一来,我就抹去了所有人对我过去的记忆和印象,再将之修改成我希望它变成的样子;因为与两人都有一定关联的媒介可能会破坏这障眼法,所以我将与你我有关的物品都销毁,又让所有的园丁把城中的勿忘我都一根不留的铲除干净,再以将其全部解雇的名义集中起来,将他们有关这种花的认知统统抹消——”
是这样吗,怪不得那位城外的卖花人会以为自己被遣返。实际上,她一定在被抹消印象之前就逃出来了吧。
人员变动的记录册上记载的那个名字应该就是她了。
“对于你,芙洛拉,我将你对我的印象修改为了冷血、狡诈又无情的兄长,因为这样对接下来的计划实施更加有利,接下来的三年里,我都在为今日做准备,包括招兵买马、布置眼线、铲除政敌,为了你,我无所不用其极,伤天害理的事、十恶不赦的事都不知道做了多少。”
“然后的故事,你就都知道了,芙洛拉。”
“为什么?!”
我哭喊着。
“我根本不想要什么王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不是你想不想要的问题,而是你必须得到。你从一出生,就因为自己标记者的身份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而我天生短命,又能保护你到什么时候?只有你真正成为这个国家的掌权者才能无所畏惧,才能得到应得的幸福!”
“不…我想要的幸福,只是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的好好生活下去,你能好好的活下去,才不是这沾上了无数人鲜血的王冠!”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芙洛拉,我知道你不想这样,所以我才必须瞒着你做这件事,我才必须掩盖你的记忆。”
毕维斯的眼圈竟有些红肿,即使取回了过往的记忆,亲眼见到这个我唯一能称之为哥哥的人泫然欲泪,这也是第一次。
“你的心太柔软了,没办法保护自己,所以我才要你亲自动手杀了父王,我才迫不得已杀了贝拉,让你下定决心对我动手。”
毕维斯捡起了旁边落在地上的火枪,颤抖着将它塞到我的手中。
“只有经历过鲜血与复仇的沐浴,你才能真正变得坚强,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能伤害你了。”
他握着我的手,将枪口指向自己的胸膛。
“你知道的,我体弱多病,已经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所以杀了我吧。”
毕维斯往日冷血无情的眸子,如今却饱含热泪。
他的声音竟是如此柔弱,从前的我竟无一丝察觉。
我奋力想抽回手,而毕维斯的双手就像钳子一样压着,让我不能移动分毫。
“事到如今已无法回头,杀了我吧,芙洛拉,我夺走了贝拉和无数无辜者的性命,杀了我就能了结这一切,从此以后,你就再也不用痛苦了。”
“别…”
我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昔日血浓于水的家人,如今却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多么荒谬,这是怎样的悲剧,我怎么可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但他伤害了贝拉姐却又是铁打的事实。
连边都是至亲至爱的人,我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另一只手握在了我与毕维斯交缠在一起的手之上。
是艾布特,此刻,如命运的指引般,我们三人的手在奇妙地搭在了一起。
“我不否定你的努力和付出,但不要让芙洛拉的双手沾染鲜血。”
艾布特对着毕维斯单膝跪地,如宣誓的骑士一般。
“我还可以保护她,她不用伤害谁,也不用怀着仇恨和懊悔度过一生。”
艾布特郑重其事地、一字一句地对毕维斯说到。
“请把她交给我吧,即便登上权利的顶峰,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你是知道的。”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毕维斯一眼。
“尽管如此却无可奈何,因为这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事,你已经为芙洛拉付出太多了,多到这份担子无论是你还是芙洛拉都无力承担。”
“所以请把芙洛拉交给我吧,然后,你就不用再抱有什么遗憾了。”
艾布特重复了一遍。
而毕维斯苦笑着。
他早知道,如命运的宿敌。
当见到这个男人第一眼的时候,就有自己会输给他的预感。
“那么芙洛拉,你难道能原谅我吗?”
毕维斯不服输似的对我说道。
“我伤害你那么深,你难道能原谅我吗?”
他握住火枪的手又重了几分。
“你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放下仇恨吧。”
艾布特在我耳边低语。
父王死后,我就知道迟早还会面对这样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它来的竟是这样快。
即便我想宽恕他,即便他曾是我至亲的人,但他的罪行也是实打实的不容辩驳,铁证如山。
我握着火铳的手使不上力气。
我究竟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