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夫兰先生在开宴会。
准确的说,这应该不足以被称之为宴会,只不过是摆了些酒食,然后大家坐在一起而已。
艾布特被克利夫兰先生请到了主座上,我也跟着沾光坐在他的旁边,而金矿上的工人们,还有镇子上有些名望的人们依次入席。
即使镇子上的经济基本陷入了瘫痪状态,但总的来说来参加聚会的大家却没有一个展现愁容。
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向艾布特询问。
“嗯,这是因为我在两周之前就拜托克利夫兰先生让大家将自己手头的钱票抓紧兑换成金属货币了,你之前在街头看到的不过是些还没来得及换完的家伙而已;实际上这儿除了格里菲兹根本没几个人有钱到用钱票来进行交易,所以平民的损失已经降到最低了。”
他转着手头的木杯。
“更何况,比起他们自己的损失,格里菲兹的亏才吃的更大吧,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们开心,毕竟平日里压迫自己的头儿终于被扳倒了一回。”
所以说,智慧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件事以后,我对这句话的体会更深,即使像艾布特一样有万夫莫开的身手,也不是在任何场合都能吃得开的,而无论是么时候都能派上用场的东西,不是武力,而是智慧。
既然没有什么亏损,而且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不蠢都能看出格里菲兹老爷已经寸步难行了。
他手头原本用来发给工人们的粮食全都没有,凯旋商会的人不来的话,他撑不过三天,更别提他的资产缩水几乎一半,到时候只怕工资和粮食都没了来路,不消艾布特亲自动手,为他工作的工人们就足以将他逼疯了。
觥筹交错,烛火摇曳,所有人都在欢笑,打着赤膊的工人在欢笑,身材贫弱的农民也在欢笑,而我坐在他们中间,却像雪白纸张上的一滴墨水般格格不入。
因为我仍是哀愁的。
“艾布特,你身边的小妹妹好像很不开心嘛。”
一个铁匠模样的男性对他说话了。
之所以说他像个铁匠,是因为他上半身裸露的部分,包括手臂和脸颊都一片通红而且脱皮严重,这是常年炉火烘烤的结果。
“哎,才没呢。”
没等艾布特开口,我便回答了。
“艾布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他的计划成功我怎么可能不高兴。”
强颜欢笑。
虽然关于这一点我的确是开心的,但在这之下还隐藏着其它问题没有解决。
“克莱尔先生,之前我和你说的事情进行的如何?”
艾布特问。
而一边一个身材偏瘦的男人立刻回答“没问题,现在我已经组织了很多兄弟,几乎每天都要到格里菲兹那里闹上一闹。”
“所以,说好的…”
“不必担心,我会私下里把必要的粮食发给大家。”艾布特回答。
原来如此,现在镇子上能帮格里菲兹度过难关的粮食已经全部集中到了艾布特的手里,格里菲兹如今唯一的选择就是向艾布特再将自己的粮食买回来。
而艾布特则许诺会偷偷把供工人们所需的粮食发放给他们,作为回报,矿工们会去格里菲兹那里示威或是直接罢工来施加压力,如此一来,艾布特的计划就万无一失了。
“这就是那天我去办的‘正经事’。”
艾布特把头凑过来,一只手遮着嘴。
而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捧着陶杯啜了口热茶。
我心不在焉。
趁着艾布特和众人举杯同饮的时候,偷偷从桌子上溜掉了。
这算是少有的身材娇小的好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不会引人注意的那一个。
蹑手蹑脚地爬上楼梯,合上客房的门。
明明天气清冷,壁炉里的火焰也算不得旺盛,而我却打开了窗子。
只是觉得心情太过压抑,即使冒着寒气也想透口气罢了。
望着窗外雾蒙蒙的远方,一只手托着腮,眉头微皱。
“哈……”
长叹一声。
“在发什么愁呢?”
身后突然传来了男性的声音。
“艾布特?”我提高了音调“进来之前请敲门!”
“无所谓的吧,你要是真讨厌的话,这时候已经跑过来飞踢了不是吗?”
没错,我现在的确迫切需要有个人听听我的想法。
“下面大家都在开怀大笑,只有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他走近了两步,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呐,艾布特。”
“怎么了。”
“这次的行动能削减格里菲兹到什么程度呢?”
“现在还不好估计。”他挑了挑眉毛“硬要说的话,大约能让他除了矿权外,只剩下相当于普通地主的财力吧。”
“那也不可小觑,对吗?”
“没错,无论他赔到何种程度,瘦死的骆驼始终比马大。”
“……”
我不再出声,思虑着该怎么说下句话。
“那么…被他掳走的女孩子,会怎么样呢?”
终究还是说出口了。
“果然。”
艾布特摇了摇头“你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
“我们虽然算是取得了胜利,但也就到此为止了。”艾布特站起身,走到我身后不足半米处。
“格里菲兹手里有矿权,只要他还有这份筹码,我们就动摇不了他,那是他立足于此的根基,也是与政府连接的纽带,这个纽带若不斩不断,那么他始终都能东山再起。”
艾布特的语气也很无奈。
“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吧,再帮我一把好吗?”
我回头仰望着艾布特的双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希望。
“我说到底,也只是个商人罢了,在此之上的事情,我着实无能为力。”
艾布特摸了摸我的头。
最近他似乎很喜欢这么做了,但此刻这一行为完全不能舒缓我的心情。
“那么那些女孩子呢,我甚至连她们现在是否安好都不知道。”
那些只存在与口耳相传的,被格里菲兹掳走的女孩子们,我连她们的面都没有见到,如果她们每天都在遭受那家伙的虐待而我却无所作为的话,着实令我寝食难安。
从艾布特的话中来看,只要从格里菲兹手中夺过矿权,我所期盼的事也就有希望了不是吗。
我不能总是依靠别人,既然艾布特不打算帮我的话,我就该用我自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