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血之黄金

作者:稀树草原斑纹大蛞蝓 更新时间:2017/12/27 19:46:50 字数:2224

“还有十分钟。”

格里菲兹说到。

他说的是事实,沙漏上的刻度已经所剩无几。

“时间并不存在,那只是人们的错觉”①,在更高的维度来看,所谓的时间与空间只是一块平面展开的长卷,而渺小的我们,命运还未出生便早就被绘制完成,只能在上面全力奔跑着,妄图改变些什么。

即使如此,我依然是我。

没错,改变命运这种事,从物理学的角度来看并不可能,但至少我仍然是我,每一个决定,每一句话,每一步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并非出于谁的胁迫,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多作烦恼。

只不过眼下这十分钟的错觉,似乎比往常快了许多。

凝结的水雾早已经干涸,粉砂再度开始缓慢而平和的流动。

慢一点,再慢一点,艾布特就快回来了。

没有任何征兆,但我就是知道。

艾布特不会丢下我,我还等着他呢。

咬着下唇,脚趾死死勾着地面。

对于“急出眼泪”的体验,只有真正经历过命悬一发,自己却无能为力的体验,才能真正领会那焦躁的心情。

真正残酷的并不是彻底绝望,而是让人保持一丝难以触碰的希望。

没错,眼下的我,眼泪已经开始打转了。

或许是因为女性身份的便利,我对于流泪这种事已经不会感到难堪。

哭出来并不代表软弱,灵魂跪倒才是真正的懦夫。

“这模样可真叫人心疼啊,芙洛拉小姐。”

格里菲兹虚情假意地关切起来。

“这么为难的话,干脆不要等了如何?”

他双层的下巴皱着,皮笑肉不笑。

不能被他动摇,我这么告诫着自己,但那声音就像恶魔的低语挥之不去。

我正心绪不宁,下一秒,气喘吁吁地克利夫兰先生便冲了进来。

“我、我看见艾布特先生的马车了!正冲着这个街口赶过来!”

无异于一针强心剂,我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希望之所以美好,正是因为那是在纯粹的黑暗中也能确切握在手中的一缕光。

消息在人群中炸开,哄声淹没了其他响动,说话根本听不真切。

所以此时此刻推开椅子跑出去的我,对格里菲兹叫我留下的怒斥充耳不闻,只能看见他那暴怒、惊诧的神色,还有一张一合的唇。

侍卫是追不上的,我身形更小,才得以钻过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

立在街中央,左右张望。

东边街市的尽头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艾布特回来了!我听见了!

鬃毛飞舞的马儿们毫不吝惜汗水,一同经历风霜的马车平稳地前进,耳边的风化作推进的动力,将艾布特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的身边。

坐于驾驶位的那个人仍是我所熟悉的……

不、不对,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那鲜艳的、扎眼的颜色;凝固在服装表面,触目惊心的颜色,如烙印般定格在我的脑海之中。

“艾布特!”

我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抬头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虚弱苍白的容颜。

只有眉宇间的神色从未改变。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马车渐行渐近,最终止步在酒馆门前,健康强壮的马儿剧烈的呼吸着,胸膛起伏不止。

“芙洛拉…”

声音不复往日洪亮,但音色仍旧未变。

泪水夺眶而出。

想要冲上去拥抱,却不知他受了重伤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住。

“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视线定格在他胸口的那个血洞之上。

虽然被布包裹着,但仍有颜色发淡的液体不断渗出。

受了这样的伤,他是怎么坚持到这一步的呢?

他翻身,下车,那已经几乎不是翻,而是爬下来的,蹒跚的步伐险些让他跌倒在地。

我立即上前扶住,艾布特沉重的身躯压得我直不起腰,他身上的血蹭到我领口白细的绒毛,沾血的纤毛像刚刚中弹的动物。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眼圈肿的难受,他已经回来了,在艾布特的面前我没有必要披上强硬的伪装。

没关系,我不用再向任何人展示我的坚强了。

如释重负。

“别动,别动了,我扶你……”

艾布特挣扎着想要做些什么,微弱的呼吸在我耳边飘忽不定。

“还有时间,格、格里菲兹在哪?”

他满身血液的铁锈味,令我不知所措。

所以手忙脚乱之间,我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指了指酒馆的方向,也没管他伤势如何。

他已经没有温柔的余裕,把我推到了一边,径直向酒馆中央跌跌撞撞地冲去。

走进屋子里,面对着这样一个浴血的死士,两边的镇民纷纷主动避让。

现在只怕一个五岁的孩童都能将艾布特击倒,但格里菲兹的侍从中却无一人敢上前去阻挡。

是他的气势化作了牢不可破的墙,那是无人可挡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迫的人连连退步,额头冒出冷汗。

当然,格里菲兹更加胆战心惊。

“啪”地一声,是艾布特将身上沉重的佩剑砸到桌上。

格里菲兹吓的一颤,喉头耸动着,收起了放在桌面的双手,身子往后倾,像有双手将他向后推了一把。

“艾布特先生。”

他的声音微抖,但仍不肯退让。

“您回来了?”

他在拖时间。

“别废话。”

艾布特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所剩无几的气力。

“格里菲兹,依现在的行情,你手上的矿权总值为三万两千枚联邦金币,对吗?”

“开什么玩笑,我手头的矿至少有五万的价值。”

这家伙竟然坐地起价。

“那好,五万就五万。”

艾布特竟然没有反驳,我可没看到他连着马车有哪里能藏得下五万枚金币。

但两人的快问快答根本没有时间让人思考。

“请各位为我见证。”

艾布特挣扎着直起了腰。

“我能拿得出格里菲兹老爷要求的五万金币,而他则必须将矿权转让,芙洛拉也不会归他所有。”

众人一片嘘声。

不必在意他们态度如何,当着许多人的面,格里菲兹恐怕也没有那个脸反悔了。

艾布特从胸口掏出了支扣着木塞的试管,其中盛着莹亮的银色液体。

他将之旋开,默念了什么后便倒在了木桌之上。

其中包裹的液体如活物钻入了木头之中。

奇迹发生了。

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月光洒落大地一般染上了金色,那厚重的质感,难不成是……黄金?

那片金色扩散开来,从桌子延伸出三米见方、黄金铸就的空间。

“开始挖吧,这里面都是你的财产,与金矿不同,不会有国家来抢夺,都只属于你一个人而已。”

说完这句话,艾布特便径直倒了下去。

沙漏恰巧停在这一刹那。

——————

①:某爆炸头德国犹太物理学家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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