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
克利夫兰先生略知医术,所以从大家把艾布特搬回旅舍之后,就是他在负责照看的任务,艾布特昏睡了足足一晚才清醒过来。
幸好只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厥,并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伤我还死不了。”
没等克利夫兰回应,艾布特倒是自己开了口。
“别胡说,明明都晕倒了。”
我回了一嘴,而他自己却毫不在意地扭了扭身子。
是要下床吗,我上前按住了他。
“老实待着。”
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现在的艾布特说不定真的没办法反抗我呢。
“我就先下去了,艾布特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马上来找我”
克利夫兰先生端起了已经被血水染成淡红色的铜盆,抹了把头上的汗珠。
我点了点头,将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唔…”
但才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穿来了隐忍的呻吟。
“干嘛呀,不是叫你好好躺着了吗!”
艾布特又想起来,不知何时已经一只手撑着床沿坐起了身。
“都说了,没关系,这种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故作镇定吗。
他因忍耐而颤抖的肩膀可没办法伪装。
说实在的,艾布特恰巧与我相反。
当艾布特在我身边时,我因为有所依靠便不必强作坚毅,因为我知道会有人保护我,有谁胆敢欺负我的话,立即会有人为我挺身而出。
而我在艾布特身边时,为了保持我的安全感,他会始终装作无坚不摧、无可匹敌的模样。
我讨厌这样。
或许真正的艾布特,只有他孤身一人时才能领略几分。
没有谁能绝对坚强。
他像棵饱经风霜的老树,成长建立在无数狂风暴雨的摧残之上,再度经历痛苦时,并不是已经不会再痛,而是早已习惯。
艾布特并非强悍,只是习惯了伤痛的折磨而已,这并不是值得夸耀的事,那充其量只是心头的旧患、凄凉的过往,只会在悲伤时悄悄作祟,在孤独时慢慢发酵。
所以我决定了。
不再阻止他冒失的举动,而是为了让他明白一个事实。
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向他走了过去,脸颊有些发烫。
搂住了他的头,将之揽入怀中。
“芙洛拉,你…”
他欲言又止。
啊,真是够了,面对我的时候还要戴上强硬的面具。
“别说话,仔细听就好了。”
艾布特的脖子很僵硬,粗糙的皮肤、棱角分明的骨骼与我完全不同。
“听到了什么?”
……
“心跳。”他答道。
“没错。”
我抚着他的头发。
“有节奏的,鲜活的心跳,正是因为你的努力我才能如此真实的活下去。”
声音温柔而缓和。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大概就是女性所特有的“母性”吧,只要栽倒在温柔的怀抱中,无论怎样暴躁的毛小子都能瞬间安静下来。
虽说我的母性力可能有些不足呢。
“而不是连呼吸的意义都找不到的行尸走肉。”
“所以,今后不许在我面前装出坚强的模样了,知道吗?”
少有的,这次不是艾布特对我说教,而是我对他的开导。
“痛了就说出来,难过就哭出来,什么都不需要对我隐瞒,就算其它我无能为力,但至少这个,我是做得到的。”
我将他抱的更紧了些。
“即使是悲鸣着互相舔舐伤口的野犬,也比默默承受伤痛的孤狼更加幸福。”
脸蛋贴到他的头上,被刺刺的短发扎的有些痛。
“嗯……”
身下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回应。
真是不可思议,艾布特这样的男人也有服软的一天。
稍微有点开心,还掺杂着那么一点点的得意。
那么,寒暄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松开了双臂,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跟我谈谈你马车上稻草堆里掩藏的奇怪尸体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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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布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对我讲来,只是没有对我谈起他那位“朋友”确切的身份。
虽说他的经历不可思议,但这种时候也没必要对我说谎。
“被派来刺杀艾布特的小孩子吗…”
无论怎么想,有动机和能力做出这种事的,就只有格里菲兹一人而已了。
说到那家伙,他可是个贪心十足的人。
“真亏你的朋友能弄到点金石这种东西呢。”
我坐在艾布特的床边说到。
“当你把点金石滴到地面的时候,怎么就知道他不会将金块据为己有呢,毕竟那是从他的脚下长出来的东西,他大可以声称既然是从地下生长出来的,那就是属于他金矿的一部分嘛。”
“怎么可能。”艾布特微翘着嘴角。
“他贪财如命,而我给出的价格远远高出他手上的矿权,先不论有几百位见证人,就算他真的宣称那是金矿的一部分,或许能赢了这场赌局,但九成的收入可就都属于斯特林公国了。”
艾布特因为时不时袭来的疼痛动了动身子,调整姿态大概能缓解些不适感。
“他才没那么傻。”
的确如艾布特所言,现在格里菲兹和他的仆人们大概还在轮着铁锹试图将那一整块的黄金挖出来吧。
“噔、噔、噔”
有谁在敲门,我走到门前,原来是克利夫兰先生。
“格里菲兹老爷亲自来了,他想找艾布特先生!”
这种时候格里菲兹不是该数着钱偷笑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可不觉得他会主动把矿权的转让书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