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日子都要过下去。
三天的时间过去了。
每日一如既往，在用餐时和艾德蒙闲暇无事做的时候去照顾他，其余的时间则做本职的工作。
正如赫达所说，我们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女仆都只是供人观赏用而已，实际要做的活儿很少，唯一需要忍耐的就是长期站立的僵硬和不怀好意的目光。
嗯，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裸露的肌肤上来回舔舐的，快要形成实体般的目光。
在中午的时候也会有一段的休息时间，所以也没我预想的那般难熬。
艾德蒙那小鬼暂时还没有过分的为难过我，我也已经快习惯这种作息的习惯。
然后…神血的下落，依旧毫无头绪。
在工作的期间各个船舱都要走遍，但要我去翻他们的行李吗，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我把心思放在了船舱中那不对乘客的船员开放的夹层上，如果能到里面探查一番应该会有所收获。
今天我就决定这么做了，趁着休息的时间顺着楼梯下到第九与地十层交接处。
果然，这里是有空间的，只不过通往那里的门被锁了起来，在我意料之中。
第一次来也没打算进得去，先考虑一下如何能得到钥匙……
傍晚已经下工的这个时刻，乘客都已经入眠，所以旋梯之上只有我一人，手托着腮靠着栏杆，望着那边锁起来的木门若有所思。
然而此刻肩膀却不知被谁拍了一下。
“芙洛拉小姐？”
“呀？”
吓得我猛地回头，竟然是艾文先生。
“哎呀，吓死我了，这个时候您在这儿做什么？”
我没记错的话，他的房间在九层的员工房尽头，要是出去透风的话应该向上走才对，为什么跑到这儿来了？
“只是随便走走而已。”
他不慌不忙的解释。“真巧啊，这是第二次晚上的偶遇了吧。”
“哎，要我说的话这就叫做缘分吧~”
我赶紧附和着敷衍，免得被他看出哪里不对劲。
“芙洛拉小姐，您——”
“叫我芙洛拉就好。”
“芙洛拉，这个时间出来，是因为睡不着吗？”
“啊…嗯……”
“那么，能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
走进了艾文先生的屋子，他先点了灯。
伴随着摇曳的灯火升腾，屋内的景象亦映入眼帘。
与之前所见时一样，充斥着树脂、酒精和油脂的味道，都是作为颜料的载体之用。
“坐到那边就好，芙洛拉。”
屋子的中央被清空，留下来小小的空间，其中放着把椅子。
“希望我保持怎样的姿势呢？”
答应了艾文先生当一次他的临时模特，为了完成他梦中情人的肖像。
“自然的仪态就好，如果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
艾文先生迫不及待地坐到画布前，拿起了调色盘。
“多亏芙洛拉肯帮这个忙，这几天因为画不出她的姿态正愁的发慌呢。”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好做。”
其实是在想怎么能拿到钥匙的问题，既然艾文先生有这个要求，那么我就送个顺水人情，作为报酬，他则答应送几本打发时间的书给我看。
艾文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书籍在这与世隔绝的大海上可是珍稀的资源，没有消遣用的东西，晚上我都快无聊死了。
应他的要求，我自然地交叠双腿，手搭在膝盖上，挺起胸脯。
他开始描绘起来了。
全神贯注地、目不转睛地。
画笔左一道、右一道地挥舞着，时不时的抬头一望，仿佛每一笔都在刻画我的骨骼一般。
突然间，我有种异样感。
被陌生的男人这样屏气凝神的盯着，认真过头的盯着，又没办法躲开，心头像有什么在挠痒痒。
不自觉地害羞了。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这又不是什么羞耻的举动，人家只是普通地画副画而已，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要是这份难堪被察觉出来那不就正说明我自我意识过剩了吗。
这个年代没有现成的颜料，艾文会自己调配已达到能舒适运用的比例。
底彩中加入大量的松节油以达到快干的目的，再用麻仁油混合或矿物或植物的颜料来一笔笔的勾勒出自己想表达的情感。
以艾文作品的风格，画出来的我一定已经不是我了吧，将会带着相当浓烈的个人主观印象，我也就能从中得知他心目中的女神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艾文先生做这一行有多长时间了呢？”
“如果说开始画画的话，这是我从小的爱好，正式靠它吃饭则是七年前。”
他举着画笔瞄了我一眼。
“那一年我离开了家乡，开始四处游历，也离开了她。”
这个“她”一定就是艾文的爱慕之人了吧。
“本以为能出人头地，结果却落魄至此，只能随船混口饭吃罢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
“不是这样的。”
我摇了摇头。“我认为艾文先生很有才华，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至少在我并不专业的眼光看来，他是位大有前途的年轻人。
“不能被时代认可的艺术又有什么价值。”
他这么说。
我没有回应。
艺术当然是有价值的，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其价值。
但对艺术家来说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终身生活在挫败感之中，会有些悲观也是在所难免的吧，这并不是我能改变的。
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静下心来，环顾四周。
桌子脚的地方放着几张没有盖上遮光布的画布，上面并不是画，而是单纯的色彩，一片金红。
涂得很厚，颜料固结，几乎快形成板块了。
是底色吗，也未免太厚重了，是已完成的作品吗，我看不出来。
从中我并不能看出任何情感，只是机械般地将颜料一层又一层地涂抹上去而已。
这是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开口问。
问的太多并不好，说不定只是对方一时突发奇想而已。
我端正了姿态，等待着艾文先生工作的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