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该不会像我想象的那样吧。
这下可有趣了,真没想到——
“请问您是芙洛拉小姐吗?”
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回头一看,竟是个不认识的女孩,看她打扮也应该是个女仆。
“是我,有什么事?”
她有点气喘,看样子是小跑着过来的。
“船长大人正找你呢,叫我来报个信。”
找我?
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啊,我原本打算回去小睡一觉呢。
但刚刚上任,要是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今后的日子里我可不想面对他那张棱角分明面孔上的怒色。
眉头微蹙,虽然心里不情愿,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我这么说了,她却还没动作,只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船长大人说是万分要紧的事情,叫我一定亲自带着芙洛拉小姐回去呢。”
万分要紧的事…现在风平浪静,也没有海盗侵扰能有什么万分要紧的事。
只是我也不想为难眼前的这个人,她正因我的犹豫而难堪,忸怩着不知说些什么来劝我同去。
“好吧。”
决定妥协了,轻叹了口气,率先走在了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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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长大人,您找我?”
敲门得到允许后,我踏进了他的办公室。
“哎,没错。”
达尼尔答道。
好像有哪里不对。
踏入这间屋子的一瞬间,我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与平时不一样的,有什么地方变动了。
是什么呢,先不做声,仔细考量一番过后,终于找到了这股异样感的源泉。
还是在达尼尔身上。
他虽是个性格粗犷的人,但对身份和职业却有着很深的执念,平日里总是将大衣的排扣一枚枚扣好,将领口整掇的整整齐齐。
但是现在呢,他的扣子没有扣上,衬衣的领子都翻了出来。
再仔细看的话,他并没有戴那顶象征性的帽子,头发有些蓬乱,眼皮微显肿账,嘴唇比平时略干。
船长办公室与他的卧室是相通的,分隔两间屋子的门还虚掩着。
他刚刚也一定在休息,醒来之后,突然发现了什么异常状况吧。
“芙洛拉小姐,你过来看看这个。”
他将手中的一柄望远镜递给了我,指了指办公室后巨大的舷窗。
“这是我托能工巧匠打磨镜片的高级品,能比普通货色看得更远。”
他如是说。
我举起这颇为沉重的铜管子,对准了右眼,伸缩着镜筒对焦,达尼尔则握着我的手腕,将我的视线对准了某个方向。
手有些抖,调整了片刻,圆形的视野之中出现了一个黑点。
黑点吗……
微微调节焦距,将目光一点点汇聚在那一个黑点之上,终于看清了它的正体。
是一根桅杆,只在海平面上露了个头。
“是渔船吗?”
因为这么短小的桅杆所驱动的船最多也就能容得下十人。
“对于我重新规划的航线,芙洛拉小姐没有仔细看过吗。”达尼尔的音调略显阴沉“这附近只有几座荒岛算是陆地,哪里来的渔船。”
我好像问了个蠢问题。
附近没有陆地依靠,这么小的船怎么敢孤身在汪洋大海中航行。
既然不是渔船,难不成是——
我放下望远镜,望向了船长,满脸惊愕。
“没错,那八成就是海盗的侦查船了,渔船不可能,小型的海盗船物资供应不上也走不了这么远。”
他把望远镜从我手中拿了回去。
“船小所以轻快,这里发现了侦查的船,恐怕明后天它的正主就要露面,一般的蟊贼不敢动我们,依我看,这就是之前追击我们的‘钢鲨’。”
达尼尔这么断言道。
“我有午后观海的习惯,一来看看是否风平浪静,二来防范敌患侵扰,今天没想到被我瞧了个正着。”
“怎么会?我们不是改变航线了吗,您也说过,这是船上懂行的人重新制定的路线,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一来这更说明了他们的身份是海盗无疑,正规官船或是货船不敢偏离航线跑这么远;二来嘛…”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讲出口。
“这艘船上说不定还有其他内应,将我们的航行路线泄露出去了。”
“要怎么泄露啊,难不成他们能远隔千里凭意念传话吗?”
要说海盗们是凭运气摸过来的也太过牵强,虽然无法解释,但船上似乎的确有人在泄密。
“这正是这件事的诡异之处。”
达尼尔拉开抽屉,将望远镜放了回去。
“船上丢弃的物品都要经过层层检查,人和救生筏也一个不少,消息却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他们那边。”
“我暂时还没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是不希望引起恐慌,我们还有一天时间,如果能保证航路的信息不再泄露,还是有可能脱险的,我已经下令叫舵手全速航行,但还有另外一方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顾虑到了我的体格,他拍的格外轻。
“那就是揪出这个内鬼。”
达尼尔的语气平缓了一些。
“当然,我自己也会去做,但一人力所不及之处就要靠你了,芙洛拉小姐;你是个聪明的人,调查的本事或许比我更出色,点子应该比我更多。”
如果被海盗追上,别说寻找神血了,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还是先把其它事情放一放,专注于此吧。
“当然,我义不容辞。”
语气有些发虚,因为心里没底。
根本无从下手,更何况还只有一天的时间,我的允诺根本不是出于“义不容辞”的责任感,而是性命堪忧迫在眉睫。
“而且——”船长大人转过身去。
“现在你我命运同系于一根绳上,就不要再互相有什么隐瞒了。”
这句话我有点听不懂。
“芙洛拉小姐,现在只有坦诚相待才是共渡难关的方法,我会这样做,希望你也能如此。”
他这么说着,对我比了个手势。
举起右手,食指与拇指点着胸膛中心脏的位置,其余三指握成空拳。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的话我还明白,到了这儿我算是彻底糊涂了。
他好像在对我试探着什么,希望从我这儿得到某种认同。
不清楚,不能妄动。
总而言之,是希望我们互相坦诚以待,对吧。
“您放心,一旦有了头绪,我会立刻通知您的。”
这么说着,退出了房门。
刚刚的船长大人,绝对有些反常。
并不是主观的感受,而是确确实实的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艘船就像一团暗流涌动的泥沼,而我已经在里面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