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角落,抱着膝盖,一声不吭。
这儿是牢房,地板和墙壁的木头潮湿腐烂发着霉味的牢房,身下垫了些干草才勉强敢坐下。
我们这些幸存下来的人被分散关押到几个不同的隔间之中,此间牢房里挤下了五六个人,拥挤不堪,个个神色惶恐,空气都变得焦灼。
幸好,身边还有个熟人。
凡妮莎小姐在。
但让我不适的是,凡妮莎小姐怀中仍昏迷不醒的艾德蒙也在这里。
双眼盯着地面,轻咬着指甲,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
艾布特的棺材被收走了,和一些其它旅客的行李放在一起,看样子暂时不会被当做废品丢掉,但不在我身边,就心慌的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我要想办法逃出去……
脑海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却拿不出可行的点子,初来乍到对新环境知之甚少,连如今我们在什么位置,是海中还是靠岸都不知道,如何跑的出去呢。
指尖快要咬出血来。
虎牙抵着拇指,下颌暗自用力,自虐式的发泄着压力。
船舱之下冬日的阴冷更显威势,虽说海面上温度比陆地高些,但仍架不住气候的转变,肢体末端冰凉,本该是紧张到流冷汗的场景我却时不时地打着寒战。
“唔……”
在不妙的时刻,讨厌的声音响起了。
视线冲着声音的来源扫去,是艾德蒙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少爷,您醒了?”
凡妮莎关切地问到。
艾德蒙没有作声,眼睛还没睁开,手先抵着额角伤到的地方揉了揉。
血迹早就被凡妮莎擦干净了,但旧血干涸,固结在伤口上。
“好痛……”
艾德蒙手撑着地坐起了身,睁开眼往四周一望。
牢房里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像盯着什么稀有动物。
“怎么回事?”
看样子他还一无所知呢。
艾德蒙回头望了一眼凡妮莎“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种破地方?”
“抱歉,少爷,我们的船被海盗劫掠,现在大家以俘虏的身份被关押起来了。”
她的双手轻轻空攥着“这里是牢房。”
“什么——”
艾德蒙的瞳孔放大,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出发之前不是说这趟旅行是绝对安全的吗!”
他还处在惊愕与茫然之中,前后差别太大,不能接受现实。
艾德蒙似乎认为凡妮莎小姐在骗他,但他又仔细看了两眼周遭。
现在终于认定了,认定他栽了大跟头,因为他的眼神中出现了灰的色彩。
艾德蒙靠着墙壁坐到一边,往日高傲的神态和对仪态的讲究荡然无存,极其不雅地分着大腿瘫坐在那里。
虽然自己亦身陷囹圄,但偷偷瞄着他嚣张的气焰被浇灭的模样,竟有些说不出的痛快。
幸灾乐祸可不是好习惯,芙洛拉,我这么告诫着自己。
短暂的小风波平息了,众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没人敢说话,因为自顾不暇,各怀鬼胎,都想逃出去,却又拿不出主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我双腿麻木,想要换个姿势的时候——
艾德蒙突然站起来了。
气势汹汹的,仿佛这里有谁是他的仇人,然后开始快速地来回踱步,看得出他满心的急躁。
嗯,现在突如其来冲击带来的茫然期结束了,该到了反应过来发怒和埋怨的时候。
不过很可惜,这里可没有甘愿让你欺负的对象,要说之前我忍气吞声是因为自己的使命能顺利完成的话,现在就干脆破罐子破摔。
大家都是阶下囚,谁能比谁高人一等。
我刚这么想,艾德蒙突然扭头呲牙怒目地踢了凡妮莎一脚。
“你为什么不带我逃跑,船上有逃生艇的吧!”
蠢货,背着你怎么跑得过那些一身轻的人啊。
“抱歉……”
与对待部下时完美无缺的冷美人形象不同,凡妮莎小姐实际上是个软弱的人,是个早就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女性。
如她所说,自己不过是活的比别人更长,仅此而已。
“出发的时候—我就说了— 你别跟过来 —果然是个丧门星 —跟到哪儿哪儿就要出事!”
艾德蒙疯了一样,把脚抬得老高,每句话停顿一下就要踢她一脚。
这样也要忍着不反抗吗?现在他可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家伙了!
这时我才想起,凡妮莎是不能反抗的,与其说不愿意,更像是不能,她溺爱着,并畏惧着家族中的每一个人,却没办法珍爱自己。
他这样实施着暴行,牢房内的其他人却像没看见一般,要么熟视无睹,要么把目光移开。
既然如此…
我抓起一把干草,丢向了艾德蒙的脸。
“住手,小鬼。”
我阴沉着脸,没必要和他客气了。
在我面前做这种令人不快的事情,凭什么我要忍受你带来的压迫。
凡妮莎小姐不做声的话,我来。
“你已经十五六岁了,在北边的国家都能算是成年的男人,不想想怎么逃出去,反倒欺负这里唯一一个关心你死活的人吗?!”
总算是说出来了,早就看他不顺眼,如今终于不必忍受低人一等的不快。
“你算什么,凡妮莎找来的小**也敢对我乱吠了?她都没反抗,我们两个的事用你来管?”
哪来的歪理!
“你——”
被当众羞辱让我更加怒上心头,站起来准备和他理论,牢房外却突然传来了邋邋遢遢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我赶紧坐了回去,纵使嚣张如斯的艾德蒙少爷也不得不躲回角落,缄口不言。
来的两个人喽啰模样,手中架着一个双腿瘫软的男子,垂着头。
他们打开了牢门,一下子把那人丢了进来,锁上大门之后扬长而去。
弓着腰,稍微上前两步,我看了看那男子的模样。
艾文先生?
他不是内应来的吗,怎么也被关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