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
轻缓的与沉重的混合在一起,但保持着一直的节奏。
门开了,钢鲨的领导者—那个看似纤弱的少女与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铺下凳子,她坐了上去,由上及下的俯视着我们,交叠双腿,抱着胳膊。
众人头压的更低,默不作声。
好一副高姿态,是为之后的施压做好准备工作吗。
我偷瞄着她,不敢向上移动视线,只能瞟到腰的高度。
“我叫阿纳丝塔夏,叫我纳斯媞亚就好,记住我的名字,不要弄错了。”
说道这儿,她看了两眼艾文。
“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房间的分配并非随机。”
“按照旅客名单上的某种顺序排列,被关到这间牢房的人们,都有个相同的特点。”
戏谑的腔调,我仿佛能看到她微微翘起的嘴角。
“你们都有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人在此处。”
心揪了一下。
除了艾布特,我似乎根本没有更重要的人在这里了,难不成……
“亲友,恋人,主仆,当然了,是没有亲子的,父母若是情愿为了孩子付出一切,那样就太无趣。”
突然不着边际的,她这是要说什么。
“我啊,来这里是为了做个测试而已。”
纳斯媞亚向后摆了摆手,一位手下会意,转身去搬了某种东西。
“如果能通过呢,人家会放你们与和你们有关系的人回家啦,但是不行的话——”
她露出了尖锐的牙。
“只有你一人可以活下去,而你所爱的人会以相当惨烈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才怪。
不管怎样,在找到她要的神血之前是绝不会放任何一人离开的。
那她这样苦心折腾又有设么目的?
男人搬上一个桌子,上面摆着个案板似的木桩,木桩之上黑色与红褐色的污渍斑斑,粘稠而浓厚的质感,有些像血液干涸的痕迹。
“我的题目很简单。”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另一人的腰间拔出了一把短刀。
“这是某人曾没有通过的考验,今天就用它来试试你们,如何?”
我猜到大概了。
她一半是拷问,另一半则是做给就在这间屋子的艾文先生看。
正如她所说,对于艾文先生来说,这间牢房之中,他最重要的人就是多洛莉丝无疑。
果然,她还是在意艾文的吧,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能忘怀,如果真是在她心中无足轻重的人,又何必演这一出。
“相互爱着的两人,无论是怎样的爱都好,这两人中,如果有一人愿意为了对方将自己的手臂放到这案板上被我斩断的话,就算做满分~”
玩笑一般俏皮的语气说出了可怕的话。
身边的艾文猛地抬头,似乎和纳斯媞亚迅速对视了一眼,又马上垂了下去。
他攥紧拳头,腮部的肌肉鼓动着,绷紧了双腿。
是因为触动了旧伤疤吗。
斩断手臂…与之前艾文所讲述的故事如出一辙。
在这样的年代,断手之刑与斩首无异,先不论如何处理感染,能否把血止住都是看天意的事,还要比直接处死经受更久的痛苦。
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伤口已经愈合了,光洁的肌肤一如以往。
受诅咒的标记者的体质说不定在这里能发挥大用场。
虽然已经亲眼见过,也可以确认标记者无论受到怎样的伤害都会完全愈合这件事,但我的神经与普通人并无区别,也就是说,痛感是完全相同的。
额头冒出冷汗。
总之先观察下事态发展好了,不要妄动。
“那么,有谁想最先来呢~”
她对着人群望了两眼,众人纷纷退缩。
挪着小步,缩起脖子,像群躲避食肉动物的鸭子。
半晌,没有一人出声,牢房静的可怕。
“那么,就由我来指名吧。”
纳斯媞亚左手抽出,在空气中划着圈圈。
“就那边的两位,我记得是情侣来的,给我出来。”
众人回头看向他俩,那两人却往人群中越钻越深,直到两位壮汉将挣扎的他们架了出来。
两人被迫跪在纳斯媞亚面前,冷汗直流,浑身发抖。
“谁要先来——”
“我!”
“我!”
还没等纳斯媞亚话音落下,两人便同时开口了,不过还是男人的声音更快些。
怎么,决心竟下的这么快,稍微吓到我了。
“我先来…做不到!”
果然。
先夺得主动权,然后承认失败,自己就可以活下去,之前女人也同一时间与他争抢,她大概也在想同样的事。
“什——!”
突然这么的一来,女方自然是又惊又气。
她瞪大了眼睛,开口语塞。
“你怎么能——”
“那么——”纳斯媞亚打断了她“这边的小姐,你的恋人这么说了,你又是否愿意为他斩断手臂呢。”
“你不是说只要一人做不到他就能活下去吗,怎么又临时改了!”那男子似乎太过急躁,连一开始的敬畏都顾不得,直接将心中所想吼出了口。
“我记得我说的是两人之中有一位吧,那么两人就应该得到平等的机会。”纳斯媞亚不急不缓地讲出口。
也对。
我已经看到了这两人的结局,对待将死之人又何必气恼。
纳斯媞亚看向了女孩。
“这边的姐姐,你要怎么做决定呢~”
模仿着天真孩童的语气,与她的身形倒是相称,但与她那恶意满溢而出的表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喂,达莲娜,我们承诺过要为对方付出一切吧,要是这样,求你成全我吧,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爱着你的,你的父母我也会好好供养…”
危急时刻的赌咒发誓,不管怎么看都没有半点可信度。
“怎么做…”
女方冷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我自己陪葬叫他活下去,我也做不到,叫他去死吧!”
“你——”
眼看着男人情急之下怒目圆睁准备大吼,一道凌厉的银光骤然闪过。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之后的一幕深深刻入了我的脑海。
那二人的脖颈同时裂开一道血缝。
先是几滴鼓出来的血珠从伤口溢出,随即鲜血便如喷泉般从断口溅射而出,两人应声倒地,霎时没了呼吸。
“啊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纳斯媞亚半张脸颊上沾满血雾,危险而诡异地微笑着。
我的身上也沾染了些殷红的液体,温热的触感让我心惊肉跳。
身边的艾文先生呼吸变得粗重。
是因为气愤,还是自责?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看清了规则,这场游戏中,两人若是都为了自己而选择牺牲对方那么两人都活不下去。
唯一可能走出去的方法就是,其中一人愿意为了对方而牺牲自己,但谁又能这么做?
纳斯媞亚的手指又开始在半空绕着圈。
下一对被点名的,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