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吗——?”
纳斯媞亚这么喊着,却无一人应声。
要么一起死,要么只有一人独活,但相应的另一人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没人应声的话,你们就一起去死好了。”
纳斯媞亚从容的表情消失了,嘴角敛起。
依旧没人吭声。
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事,无论怎样都是死,能拖一分钟就算一分钟,即使自己的牺牲能换来所有人的幸存也——
“我来。”
这是凡妮莎小姐的声音,冷静而平和。
众人仍是一言不发,但这安静与之前的截然不同,像期待着什么。
果然,我就知道…
凡妮莎是怎样的人我还算略知一二,纵使了解不深,至少我明白她是能为了艾德蒙的家族付出一切的女性。
忠诚到可悲。
凡妮莎不急不缓地走上前去,看似从容,但我明明看到了她的拇指甲几乎快要扣进肉中。
她的眉头微皱,不需强迫,她直接单膝跪地在案板之前。
“你想对我怎样都好,请放过艾德蒙少爷。”
这句话将一些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一直护着的男孩身上。
被许多人盯着的艾德蒙显得有些不自在,一向不可一世的他显得有些瑟缩,但更多的是惊讶,他盯着凡妮莎的背影瞪大了眼睛。
不明白吧,一直以来自己对其肆意妄为的凡妮莎为什么会愿意为了自己而牺牲,一直以来怀着极大偏见的人、没有一刻停歇过蔑视的人为什么会在此刻显得那般圣洁。
像普爱众生的圣母般的模样,她隐忍着,却毫无退缩的打算,那紧皱眉头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眸却异常坚定。
“想做英雄吗?”
纳斯媞亚如是说。
凡妮莎摇了摇头。
“如我所言,我只希望您不要伤害艾德蒙少爷而已。”
“哈哈~单纯的主仆情谊,有这么牢不可破吗,忠诚到你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小少爷——”纳斯媞亚看向艾德蒙“面对这样的仆人,你愿意为了她付出同样的东西吗?”
“呃、我…”
天不怕地不怕的艾德蒙被问住了,他不敢直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终究只是个叛逆期的半大孩子,被吓到了吧,见识到了真正的血腥场面之后。
“无论艾德蒙少爷怎么想,我的主意都不会变。”
凡妮莎打断了纳斯媞亚的逼问,盯着她的双眼。
“嗯……”
纳斯媞亚沉吟片刻。
“我说,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不敢那么做吧。”狡黠而惊悚的微笑重新浮现在她的脸上。
“像传奇小说的英雄一般,像故事中歌颂的勇者一般,只要有无所畏惧的勇气和牺牲的决心就能得到对手的承认什么的,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样的人吧?”
纳斯媞亚弯下腰,二人的鼻尖只有分毫之差。
“那就太天真啦,女仆小姐~”
“并不是那样。”
凡妮莎抬头与她对视。
“我已经有了赴死的决心,只希望你能遵守自己的诺言。”
“哼…”
话已经说死。
我的毛孔竖了起来,不妙的预感漫上心头。
可怕的事要发生了,我屏住呼吸,但……
纳斯媞亚的动作太快,刹那之间,连血光都还未见。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刺穿耳膜。
是凡妮莎的声音,我从未听过她这般失态的腔调。
她蜷缩着身子倒了下去,案板上残留着半截藕臂,整齐利落的断口触目惊心。
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我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倒退两步。
同样呼吸困难的,还有艾德蒙。
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傻,他很清楚凡妮莎是这里唯一一个在乎自己的人,如果连她都失去了,自己该……
但不知是出于对地位的固执还是对昔日尊卑的无法释怀,他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上前查看伤口的举动都做不出来,只是四肢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把这女人和那个少年带出去。”
纳斯媞亚下了令。
她身后的二人将仍痛苦呻吟着的凡妮莎和艾德蒙架起,拖着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只说带下去,却没说放了他们的话,果然,匪类的承诺不可轻信,话中留了三分余地,这不显然是要反悔吗。
“今天遇到了个有趣的人啊~”
纳斯媞亚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的就像刚刚出去散了个步。
“离太阳下山还有很长的时间,谁想做下一个呢?”
她银色的眼珠不安分地扫视着我们这些人,大家缩头缩脑,只有艾文挺着脖子紧攥双拳,脸上的神色似哭非哭。
纳斯媞亚就像故意似的,将自己的残暴与堕落放大了数倍展示出来,只是为了找艾文的茬,只是为了让他更痛苦吗?
绝非如此。
如果之前的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现在的纳斯媞亚或许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让别人感受与自己一致的痛苦。
病态的寻找认同感的方式。
不仅如此,她也说过,这是个“考验”。
她终究不愿彻底与人情隔离,她希望用这种方式证明世界上存在着愿意为所爱之人付出一切的人物存在,若是这样的人出现了,她对人性本善的信心便多了一分,自己也就多了份活下去的理由,而这理由需要不断靠牺牲来重复和强调。
但这方式错了,而且是永远得不到原谅的错。
一边希望找回温情,另一边又将自己人性的一面渐渐剜去。
说到底,她也是个可悲的人。
“啊,我差点忘记了。”
纳斯媞亚夸张地一拍脑门,故作吃惊地对已经回来的手下指了指,那人转身走了出去。
“在你们之中,我似乎找到了个相当有趣的玩具。”
那男人回来的时候,肩上扛着个坚实木头制成的容器。
像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
我再熟悉不过,那不正是装着艾布特躯体的棺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