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虚实

作者:稀树草原斑纹大蛞蝓 更新时间:2018/3/8 20:59:40 字数:1991

“真奇怪。”

纳斯媞亚拇指托着下巴,故作疑虑的模样。

她站起来了,男人将棺材立起来,她则一脚踢在侧面,木棺应声而开。

艾布特的尸身安安静静地躺在其中,除了面色苍白之外丝毫没有腐坏的迹象,仿若还活着,睡着了似的。

“真奇怪啊,这里面怎么会有个死掉的男人呢。”

她看向了人群中的我,眯起双眼,像考虑着什么诡计的狐狸。

“更奇怪的是,我问过其他船员,有人说曾见过你拖着它上船呢,也就是说,这是你的东西吧,芙洛拉小姐?”

躲不掉了。

大家看向了我。

我怎么有胆子承认,往后退了几步,不置可否地垂着脑袋,但似乎下意识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

见我没反应,纳斯媞亚可没有耐心等下去。

“没人承认的话,就干脆把它丢进海里,应该没人反对吧?”

“……”

紧咬嘴唇,心脏激烈地在胸膛中跳动。

我仍在犹豫。

“去做吧。”纳斯媞亚挥了挥手,她的手下已经将棺材盖合上,正准备扛起。

“等等…”

牙缝中挤出几个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音节。

“等等—!”

重复着全力吼了出来,紧闭着双眼,眼角溢出眼泪。

不知是怕的还是激动过了头。

“那个…是我的…”

艰难吐出几个字。

“哦哦,终于承认了吗。”

纳斯媞亚的语气变的轻快。

“是你的什么?兄长?父亲?”

“……”

我不做声,因为我也无法确定我们的关系,就算讲出了口,也说不定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是我的恩人。”斟酌再三,我这样说了。

“恩人…你把他的尸体带上来是因为什么?这家伙不是普通人吧,不然棺材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魔法锁,这船已经出海两个多月,他的身躯也没有腐烂。”

纳斯媞亚似乎有些兴奋,语速加快。

“……”我依旧选择缄口不言。

“已经有其他人把船上发生过的事告诉我了。”纳斯媞亚向前走了两步,离我更近“我知道,你不是泛泛之辈,你把他带上船来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是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理由很简单,只是普通旅人或船员还有生还的可能,要是被她知道我与神血有某种关系,事情说不定会变得更加麻烦。

“哈哈哈~”

她清脆地笑。

“一句话不说也好,那么我问你,你有胆量为了这个已经只剩下躯壳的男人斩下手臂吗?”

若说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纯属是无稽之谈,我害怕的东西很多,痛就是其中最碰不得的一项。

我曾见过狂怒的民众对标记者的愤恨,这正是我在王城之中时压力的来源,比起众人的鄙视和羞辱,我更不能忘怀的是无辜被害者所经受的酷刑。

只要和那些不论怎么折磨都死不了的可怜人对视上一眼,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便会将我吞噬,使我茶饭不思坐立难安的绝望。

“我…”

不敢下决心。

“顺便一提。”纳斯媞亚突然插嘴“因为二人之中只有你一人能做决定,所以你如果放弃,我会放你好好回到岸上,但他则要留在这里喂鱼了,要是你坚持下去的话,虽然能救下他的尸首,但你却可能因此丧命,好好想想,与白骨无异的死人,真的值得你如此付出吗?”

纳斯媞亚加重了筹码。

她在诱导我,一方面希望能看到他人善的一面,却又同时在耳边重复着恶魔的低语,就像经受得住考验才能算入得她的法眼。

她说到做到,我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但果然,之前就动摇着的我被她的话影响了,正如她所说,说不定永远也醒不来的艾布特真的值得我付出这种代价吗。

对佐伊小姐来说也不过是一次试验而已,她都不能确保艾布特的复活吧,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忍受这种痛苦。

我不必这么做啊。

艾布特已经死掉了,人死不能复生,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

快住手吧,我自己。

劝住自己之前,手臂已经伸到了案板上。

还是做了。

我不能离开艾布特,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能让他回来,我也绝对不会放弃这一丝机会。

“我已经决定了。”

正如凡妮莎小姐一样,下定了决心的我抬头望着她的眼睛。

“你有这个胆子吗?”

纳斯媞亚谑笑着昂起下巴。

她的置疑不无道理,我当然没这个胆子。

跪在地上的双膝发软,已经站不起来,全身像做了过量运动一般,已经连握拳的力量都剩不下,呼吸变得急促,心跳病态地不规律加速。

紧张过头,尿意无法控制地变得强烈,紧并起了大腿。

“我这个受害者都不会害怕,你怕什么?”

反正已经破罐子破摔,我倒是眼泪汪汪地嘴硬了一句。

不好,被吓破了胆,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纳斯媞亚皱了皱眉头。

我好像激怒了她。

本来视力跟不上的我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竟看清了她右手举起短刀的动作。

不好,不妙了,我要逃,向后退去,希望把手臂抽出来,却不知何时被她死死按住。

太迟了,不行了,现在反悔太晚了!

全身一个激灵,精神过度紧张使肌肉痉挛,小腹处鼓胀的撑不下去,**传来温热的湿濡感。

想要憋住,却更加不可抑制地倾泻而出,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失禁了。

淅沥的水声从身下的地板处传来,水渍聚成一滩,打湿了制服的裙子和袜子,强烈的耻辱感令我脑子中嗡嗡地响。

思维断了线,已经无法思考了。

半天过去我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一点都不痛?

泪眼朦胧的双眸瞄了一眼手臂,不是还好好地长在那里吗?

怎么回事,我明明听到了血肉隔断的利落声音,明明见她手起刀落,怎么可能——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他们却像又见到了什么骇人的场景似的作惊恐状,艾文先生不知何时跪了下去双手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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