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过来一下,小弟弟。”
到了吃饭的时候,所有的俘虏排着队统一分发食物,破旧的陶碗,碗底沉淀着洗不净的污渍,我的还缺了个齿,里面只有些没营养的粥,以及稀少的几粒干果以及晚餐仅有的一块鸡肉。
说是粥,其实只不过是小麦粉加水熬成的面糊罢了。
我接过食物,独自找了个角落坐在建筑废弃的圆木上,刚准备享用这份纯粹由自己汗水换来还被剥削了八成后仅剩下的晚餐,结果却看见了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从我面前经过。
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小孩?
按纳斯缇亚的标准不是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有资格留下吗。
这孩子难不成也……
“干嘛?”
听到了有人在招呼自己,他回首望了望,确认了片刻才发现是躲在角落的我在叫他。
呜哇,真没礼貌,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他快跑两步,干脆直接坐到了我的身边。
该说是没警戒心呢,还说自来熟呢。
“你是什么时候到这个岛上的?”我问。
“我——”
刚说出一个字,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露出了种奇妙的表情。
就是那种想要做点什么坏事却又想掩饰,但因年龄不足终究泄露出些许秘密的,简单来说,就是熊孩子特有的模样。
他吸着鼻涕,小脑袋转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我碗里的那块肉上。
嗯嗯?你想干嘛,这可是我辛苦工作换来的,你这个黄毛小子也想趁火打劫吗?
“这位漂亮的姐姐要是能把那个让给我的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着那块肉的所在,食指尖都差点插进粥里面。
有求于人就会说好话,真现实的小鬼。
没办法,为了我的情报,也只能忍痛割爱。
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那块肉零星依附在关节上的排骨啃完又爽快地吐出骨头,估计之后会变成蚂蚁的饵食吧…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他的嘴边还沾着些许的汁水。
“嗯,我可不是‘什么时候来这’的,从一出生就在这里了。”
什么?
“是真的。”
看着我一脸难以置信,他又补了一句“我也和别人说过,新来的人都不信呢。”
在岛上出生,也就是说……
“你的母亲是谁?”
“她在那边的帐篷里住哦,靠给纳斯缇亚姐的手下缝制衣服养活我们。”
叫“姐”呢,这小子。
“她也曾经是被掳上岛的俘虏吗?”
“要用这种说法的话也没错,但大家都能适应岛上的生活了,就算一辈子不回去也会过得很好,我是从一出生就在这里啦,所以也不知道外边的世界什么样来的,自然也不会想。”
“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肯定是想过,但纳斯缇亚姐不允许大家离开,待在岛上她会照顾大家,不过一说离开她就会很生气。”
“这里没人试图反抗她吗?”
“怎么反抗,她手下那么多全副武装的男人,更何况我们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每年都有新人被送来,也有想要离开这里的,但结果不是放弃了就是消失了。”
消失,这个词在我听来真是够可怕。
“虽然每年都有新来的也不会闷,但想你这样年轻的小姐姐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妈妈说过要是见到了和纳斯缇亚姐一样年轻的女孩子就要叫姐姐,除了她之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的呢。”
那是当然了,能通过纳斯缇亚测试的我猜大多数都应该是心智足够成熟的成年人,但纳斯缇亚可并不年轻,把女孩子讲的像什么珍兽一样也真是少见多怪。
小孩子精力充沛,在我这里待了没一会儿就跑到一边玩去了。
纳斯缇亚在这里囤积人口。
为了什么?扩大船队规模吗,作为后勤根本不需要养活这么多居民,那么是希望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桃源乡?
那个恶毒的女人才没有这般浪漫情怀吧。
暂时猜不出她的用意。
但从这里的居民口碑来看,她对大家还算不错,连小孩子也敢称呼她为“纳斯缇亚姐”,倒是颠覆了我对她之前冷血无情的片面印象。
即使是丧心病狂的杀手也有温情的一面,人从来就不是能用单纯善恶二字定义的生物,善行与恶行也不是能相互抵消的东西,今日的调查也算有些收获,对纳斯缇亚了解的更多,我也就更能确定自己究竟要不要和她合作。
没错,我说的正是暂时对她举白旗,再想办法弄到神血这件事。
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的行为,但只要报酬足够丰厚,还是值得一试的。
但首先需要好好权衡一下利弊,如此重要的决定可马虎不得,我回头望了望才劈了一成不到的木柴,这些一共是三天内要完成的工作,现在是先受累做完工作还是——
嗯,果然还是先摸鱼吧。
清晰的思维需要在身心洁净舒适惬意的时候才能涌现,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好好洗个澡。
天色也不晚了,晚餐之后还有一段工作时间,虽然只有我一个人偷懒有些过意不去,但说到头这也根本不是我该做的工作。
凭什么我要为纳斯缇亚那个恶毒的女人做苦力,趁没人注意,干脆撂下了沉重的工具,转身跑进了距离不远的房间中,出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个木盆。
那女人还算有些良心,因为房间还不算拥挤,所以年轻的女性都有单独的房间可住,虽说还不如王城内的卫生间大,但作为阶下囚我已经非常满意了。
沐浴是不可能了,但只是弄到点热水把身子擦一擦也能让我有些慰藉。
抬头望了望,有炊烟升起之处,那里是伙房吗。
不要畏首畏尾的东躲西藏,在这种时候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反而不容易被人怀疑。
说着就到了,只不过那根本不是什么炊烟,而是炼铁的炉子所冒出的热汽。
到处充斥着混杂着铁水灼热的男人汗水的厚重气息,隔着老远热浪便扑面而来。
也是啊,为了能粗略修补舰船的破损和打造武器,有一座自己的铁匠工坊也是当然的。
我似乎来错了地方。
正准备转身回去,却在铁匠的院子里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难道是艾文先生?
他将袖子挽起,手中提着沉重的铁锤站在一边,往日洁净整齐的白衬衫弄的黑一块棕一块,还被偶尔溅出的铁星烫出了好几个口子。
眼眶发青,脸颊的皮肤受不了热气灼烧而变得发红龟裂,看来已经不是第一天在这里干活,他身边有个大汉,他呼和一声,艾文就要抡一次锤子。
艾文也被发配来做工啊……这么一看好像受了不少苦,不过说到头也是自作自受罢了。
连见都不想见到他,自然更没有打招呼的兴趣,要走了。
“你没长眼睛吗!”
而就在此刻,一声粗暴的呵斥从远处传来,工坊中似乎发生了意料之外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