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临界点

作者:稀树草原斑纹大蛞蝓 更新时间:2018/5/19 20:37:22 字数:2555

昨天看到了让我不舒服的东西。

纳斯缇亚施暴的身姿仍刻在我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果然还是在意艾文的。

一晚的不眠后,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彻底对一个人厌恶或是失去信心,该是恨不得有多远叫他滚多远,连看上一眼都不情愿。

纳斯缇亚并没有那样做,反倒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想尽办法折磨他,却不给他个痛快,是希望他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悔悟吗?还是希望他感受与自己同等程度的屈辱呢?

但艾文明明就是为了赎罪而来,这样岂不是反而正中了他的下怀,对艾文来说,被纳斯缇亚虐待在某种程度上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吧,用这近似赎罪的行为。

也难怪他会笑了。

但那笑意中明显还有另外的意思,『多洛莉丝还没有彻底抛弃我』他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对他来说真是可悲的希望。

窗户外在叮叮当当地敲打。

撩开破旧的门帘,推开细圆木捆起来的门,右手遮着阳光向声源处望去。

那围靠着岛屿的几艘海盗船今日聚到了一起,其下作为动力的数头巨鲨露出灰白色的鳍,在船四周游弋着,身上并没有拴着缰绳。

这是要做什么?

水手们在甲板上做着检查的工作,绑好缰绳,擦亮地板,矫正船舵,而几个工匠打扮的人顺着旋梯下到了船舷与穿身处,手中提着木桶,另一只手执刷子,往上面抹着什么。

那柔顺的色泽和透明的质感,应该是桐油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些人正用毛毡和动物油脂修补着吃水线下的裂隙。

维修与养护的工作平日里并没做的这么勤,突然检修,是要做好出海的准备吗。

要是纳斯缇亚也要一起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艾布特的棺材现在还在她那儿呢!

想到这儿心里一下子没了底。

不行,我要去找她。

撂下手中的东西,赶紧循着平日里的所见摸到了她的房间,门前却雕塑般地立着个守卫,纹丝不动,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躲在拐角瞄了两眼,那家伙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仿佛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但是必须要去见她。

往前走了两步,守卫的头不动,眼珠却跟着我的步子移了过来,落在我的脸颊上,打量了片刻。

“弗洛拉小姐吗?”

开口了。

这家伙的声音沙哑沉重,颇有威慑力。

他怎么认识我的?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点了点头。

“请进吧,头儿在等着你。”

嗯?

想不了那么多,径直推开了门,这是个颇为宽敞的房间,却算不得明亮,纳斯缇亚正端坐于桌后,从身前的一个小窗子中观看着维护船只的进度。

“弗洛拉小姐,您果然来了啊。”

头也不回地对我说着。

也没空计较她这目中无人的姿态,我开口便问

“你最近有出海的计划吗!”

“这是什么话,我就是靠这行吃饭的,不出海难不成留在这儿种田~”

这家伙,优哉游哉的,故意吊我的胃口。

虽然这样会显得相当急躁,让对方立刻察觉到我的本意,但眼下已经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了。

“那——艾布特你也会带走吗?”

“呼姆…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啊。”

“别打岔了,快回答我的问题!”

情绪激动过了头,差点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也忘了数日之前所受的苦。

“没错,我是要带着走的。”

她的头稍微扭向了另外一边,不把我当回事似的看起了风景。

“毕竟弗洛拉小姐太聪明了嘛,要是没什么把柄捏在手里肯定会逃跑,我没说错吧。”

“……”

无法否认。

“我呢,最近的确要出海了,时间是在三天之后,目的是为了寻找那份比起之前获得难度要高得多的神血。”

她的手指绕着头发转起了圈,这是纳斯缇亚习惯性的小动作,这是第二次出现,而第一次是在刑讯室中,她正谋划着怎么要我吃到最大程度的苦的时候。

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你不会把艾布特还给我,对吧。”

内心深处有什么鼓动着,激励着我下了决心,语气竟也坦然了许多。

“哎,就是这样,除非……”

“我会和你出海。”

纳斯缇亚的背稍微缩了下。

被我的果断惊讶到了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竟然用这种东西胁迫我;明知为了能再一次见到他的面,无论怎样的代价我都能承受!

她突然一推转椅,旋转180度后满脸笑意地盯着我。

让人揣测不出用意的笑。

“果然,弗洛拉小姐是个聪明的人呢~”

………………………………………………………………………………

我什么都不用做。

凡妮莎这么说了,『艾德蒙少爷什么都不用做,我会想办法的。』

昔日养尊处优的我,竟也沦落到了这步田地。

因为身为男性,被分配了制淡水和劈柴的工作,前者只要好好看着火炉,不断向锅炉里添海水就够了,而后者…我不太应付的来。

每日分配的量根本无法完成,第一天挨了饿之后,凡妮莎就对我说了那样的话。

而现在的我,正席地而坐,看着不远处挽起袖子的凡妮莎劈着柴火,侧脸上的汗水打湿了一小片的地面,脸颊因过度运动而浮现处红晕,胸膛剧烈起伏着。

肢体比我还要纤细的她,曾经端庄美丽如天鹅般的她,竟为了曾那般欺凌她的我露出这样的丑态。

不仅每天要去厨房里帮工,完事之后还要过来给我做这些额外的工作,已经多少天没好好睡觉了?

更可悲的是,即便到了这种时候我也依旧放不下高高在上的架子。

我不值得原谅,那么干脆一错到底吧,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服务就好了,反正之前欺负的也没比现在少过。

可我真能做到吗。

不是指坐享其成,要说那个我从生下来就已经开始了,我是指“心安理得”。

因为现在我的心里如同一团乱麻。

愧疚?不甘?愤怒?五味陈杂,压抑在这皮囊下,全靠那已经一文不值的自尊心压制着而没有爆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啪”

晒干的木头破裂,清脆的声响。

“啪”

同情我吗,怕我饿着吗,我不用你这么做!

“啪”

咬紧牙关,双拳紧攥,是生谁的气。

凡妮莎终于停下来歇了口气,用已经变脏的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从前的她明明连围裙上的一点污渍都无法忍耐。

我依稀记着,我年幼时她很爱干净,但还没到洁癖的程度。

这是她被父亲玷污的那天起就染上的怪毛病,自那之后每天把制服洗的透亮,身子沾染一粒尘埃都忍受不得。

然后被我……

在那之后就更严重了。

现在成为阶下囚的我终于不得不承认一件事。

父亲果然做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连我也步着他的后尘一同作恶,消耗着凡妮莎的善良和真诚,若非这番遭遇,是否要到太阳般的她燃尽的一刻我才能意识到这点。

认清了这个事实,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便开始渐渐萎缩,而今已成了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我也要和他一样吗?

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这么看得起自己,我不是早就与他无二了。

凡妮莎又开始挥起斧头,看着她毫无怨言的模样,我的怒气又增长了几分。

因为她的逆来顺受,因为我的胆小懦弱,因为我的幼稚执念而愤怒的我,若是从前我又该跑上去靠折磨她来发泄这无名火了吧。

但现在,我有了其他的念头。

紧攥的拳头松开。

站起身,快步走到了凡妮莎的身边。

“给我,从今天起我的活儿会自己干。”

强行夺过了她的斧子,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给我回去休息。”

……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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