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的正中央有些不对劲。
船停泊在岛周围的期间我们这些做苦工的也有时间稍作休憩,便立在甲板上瞭望着岛上的密林。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可这几日隐约有种感觉,让我心慌,让我茶饭不思。
多洛莉丝要做什么傻事了。
我似乎有了答案,可又不敢确定。
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在这儿远远观望而已,然后就在那岛心有几株大树倒了。
那是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巨木,飓风暴雨都奈何不得的大树就这样倒了,还是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除了人为之外我找不出其它原因。
不行,突发的异象让我更担心她的安危。
不安的种子在我心中萌出了芽。
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不能在这儿干看着。
这个时候……
谨慎地缩着脖子向后望了一圈,监工正悠哉地靠在台阶上抽着烟,眯着眼睛望天,身边也恰巧没几个人。
我要去找多洛莉丝,现在不逃就再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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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芙洛拉!”
她挡在我身前,灵巧躲避着那庞然大物的攻击,间断穿插着拳脚的攻击,竟也暂时与它不分上下。
而我双手缩在胸前,看着眼前这一却却迟迟不迈步。
这可不是吓的走不动路,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神血还在她的身上啊,要是她就这样死在这儿了那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纳斯缇亚见我不动,头也不回地冲我大喊“去叫后援,把船上能动的都叫过来,今天要是解决不了它后患无穷,迟早我们都要死在它手上!”
“那神血呢?”
“叫不来后援你就别想要了!”
这么回事吗!
我头一阵晕眩,有那么几个瞬间曾把纳斯缇亚当成单纯小姑娘的我真是太蠢了,怪不得她之前那么着急取血,原来是这会儿用来要挟我的,她早就猜到有眼下这种可能性了。
“这儿是地下,我要怎么才能出的去啊。”
“走到出口那儿你自然就明白了,赶快,我坚持不了多久!”
她一改往日的从容不迫,我从未见过她如此焦急的模样。
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只得转身快步跑开,要想自己能活着走出去,要想艾布特能起死回生,唯一的选择就是帮纳斯缇亚先打到那只怪物。
穿过漆黑的长廊,又来到了那扇凭空出现的门前。
定了定神,长吸一口气,猛地扎了进去——
迎接我的却是晃得耀眼的光,刚刚习惯了黑暗的眼睛又被迫闭上了,阳光暖洋洋的,打在我肩上,耳边只有海浪的和鸣。
这平和的景象是怎么回事,与刚刚千钧一发的气氛差了太多,以致我甚至有些恍惚。
转身一看,身后的是个被矿物结晶所覆盖的洞穴,而我刚刚正是从那中间走出来的,我明明没有走过上坡路,怎么就来到了地表了呢。
而且看这山洞的样子,难不成就是纳斯缇亚当年作为祭品走进去的“溶洞”吗?
这么说来,所谓的溶洞,其内部应该有扇跨越空间的门,将那怪物地下的栖身之所与地表联系起来了。
环顾四周,没发现一艘“钢鲨”的船,也就是说这儿大概是岛屿的另一侧。
这下可有一段远路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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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艾德蒙少爷安置好了,现在不必在海上颠簸,船稳了不少,我也就将今日用过的衣服和被子拿出来晒一晒。
海风缓了不少,手持鸡毛掸子拍着被褥,暖和的阳光之下,灰尘的颗粒在眼前细密的漂浮。
这寻常主妇般的生活让我安心。
放下了身份的架子,也没有家族、世俗和诺言的框架约束着,也不必承受凌迟般的屈辱,发自内心的感到平和。
这或许是堕落了,失去了往日的责任心和荣誉,可我日渐沉迷于这松弛的日常感,无法自拔。
不用紧绷心弦的活着不好吗,不用蹑手蹑脚的活着不好吗?
我这样劝自己,因为之前的人生经历让我对现在的享乐产生了罪恶感。
芙洛拉对我说过,希望我自由地活着,我也不必承受本不该由我承担的痛苦。可这终究是在别人的眼中,要我放下,绝没那么容易。
一阵略强的风掠过,桅杆轻微地嘎吱作响,拉着旗子的线崩的有些紧,我能听到其中纤维断裂的噼啪声。
这对长耳朵唯一的好处就是听力敏锐了,得益于此,我能更好地感受周边的一切。
海浪拍打时激起的每一滴水珠,头顶鸟儿的每一根羽毛,身边人们的每一次吐息在我听来都是真真切切。
精灵是为了亲近自然而生,本该脱俗的我被困在这人情世故中久了,也变得世俗;只有偶尔静下心来侧耳倾听,算是对我微不足道的宽慰。
万事万物,皆入耳中。
然后我听到了些不和谐音。
常人分辨不出,可我听到了,那是自地心而来,沉吟着的猛烈咆哮,一波比之一波更加强烈,翻涌着,就像发怒的是大地本身一般。
“啪”地一下,心中某处的弦断了。
我对强大的事物有着本能的感知,而这一次我所听到的竟比之前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都猛烈千倍。
有什么要来了,卷携着怒火与破坏的欲望。
“唉……”
不知怎地,我竟无比平静地叹了口气,我都对自己的镇定感到不可思议。
果然,我始终与安稳的生活无缘吗。
突然,那咆哮急剧增强,强到普通人也能察觉,继而扩张到震耳欲聋的程度。
远处岛的中央一大片树开始不自然地倒下。
捂住耳朵,痛的弓起腰,船上的人纷纷聚集过来瞭望着岛心,炸了锅似的乱作一团,任凭临时指挥官大吼号令也无济于事,没了领头人终究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下一瞬间的景象冲击性地映入视网膜之中,深深地刻入了脑海。
一尊庞然大物破土而出,从岛心拔地而起,与周围十多米高的巨木相比竟毫不逊色。
那是个长相诡异的怪物,有着绝望濒死者般的嚎叫和令人望而却步的丑陋模样,众人被吓的愣住,张大了口,说不出话。
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地震的余波已经波及到了海岸,震荡的力将海水以小岛为中心卷起一层大浪,几艘船被这浪掀起大幅度地左右摇晃,大家拼命抓住了手边的东西才勉强站稳,有几个不幸运的家伙甚至被甩下了船落海了,不过幸好几步之外就是陆地。
意外接二连三的袭击,根本不给我留下思考的空隙。
从眼前的树林右侧有个人影跑了出来。
身影瘦弱矮小,随纳斯缇亚同去的人中可有这一号角色?
他跑的不快,可从姿态来看的确是拼命地在跑了;当他考的足够近时众人才看清,这不是芙洛拉吗?
她双手撑着膝盖,小腿因透支了体力而不停颤抖,胸膛以极快的频率剧烈起伏着。
她歇了片刻,以嘶哑的嗓音抬头大喊。
“快…请快跟我走,纳、纳斯缇亚她……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