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痛楚

作者:稀树草原斑纹大蛞蝓 更新时间:2018/6/1 21:56:40 字数:2064

为什么会盯上我。

直直地冲着我过来,横在它路上停靠在岛边上的几艘船竟被它干脆举起丢了出去,我甚至还看见其中几个被甩出去的人!

来不及想太多,拔腿就跑,可它速度实在太快,难以想象那般硕大的身躯竟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没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它握在手中。

然后,映入我眼帘的是张血盆大口。

最后听到的声音是什么呢?

纳斯缇亚的惊呼,怪物的低吼,利齿掠过空气微弱地呼啸。

没力气了,准确的说是被吓到没了力气,胳膊软的像橡胶,它粘稠的唾液在毫无血色的口腔中闪闪发光,连挣扎下的胆量都被面前这腐臭的鼻息带走。

在那一瞬间,我终于开始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倒吸了一口凉气,汗毛乍竖。

视野中没了光,上半身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覆盖住,“咔嚓”声入耳。

不仅是切断时干脆利落的声响,还有骨骼碎裂的不和谐音。

“呜呜啊啊呜呜呜呜——”

没有空气,张不开嘴,我惊慌失措地尖叫,可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此刻痛感还没有沿着脊椎传到大脑。

一秒之后,我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从腰部传来了痛感,像是将整个下半身放在火上炙烤一般,全部的痛楚集中到了一个断面之上,有什么从肚子流出来了,小腹中的东西被拉扯着,随后变为空荡荡的感触,血液从动脉一股脑地喷了出去,上半身的血压不足让我头晕目眩,几欲呕吐,从嘴里反出来的却只有带着浓厚铁腥味的粘稠液体。

是血,还有些碎掉的内脏。

脑子中容不下其它东西,只有一个字眼占据了全部思考的空间。

“痛”

若是此刻我能呼号,那发出的一定是撕心裂肺震耳欲聋的惨叫。

可我喊不出来,此刻窒息感也一齐涌现将我的苦痛加倍。

世上竟有这般痛苦的经历,从出生直至现在从未体验过的,叫人无法像人一样思考的痛苦,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只要能结束我的疼痛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可我死不了。

在这一波比之一波更剧烈的神经冲击中,我竟有了这么个想法。

可我死不了。

正是如此,我感觉自己顺着食道开始向下滑了,然后重重摔在它的胃壁上。

被厚实的肉壁夹着,胃液腐蚀着我的皮肤,可比起身下的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就那样僵在那里,靠着微薄的空气苟延残喘。

突然我想到,我不是死不了,而是不能死。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怎么能轻易丢了性命。

没什么激动人心的自我鼓舞,没什么因果纠缠的长篇大论,我只想着这一件事。

所以我开始挣扎了,举起手臂,却只能撑开一点微小的空间。

这样不行,得动动脑子。

可周身的刺痛与身下的剧痛让我连思考都成了奢侈。

我又开始向下滑了,从腰部开始似乎接触到了一些空气,怎么回事?

身体被粘液挤压着滑了下去,又砸到了某种结实的表面,抬头向上望去,那看似是胃的器官竟被灼烧出了一个洞。

我知道标记者的血可以让神陷入昏睡,可没想到它们的内部直接接触到我的血液时还会受到这么大的伤害。

环顾四周,只能看到青灰色的血肉,却见不到一块内脏。

它没有鼻子,自然是不用呼吸的了,没有肺部也说得过去,可它的体内竟只有一个胃袋,连肠子都未见到一根。

不,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在这大概是腹腔的位置中央,有什么在那儿,一棵血肉长成的树苗扎根于此,遍布着青色的血管和肌肉组织,柔软的枝干上有些像是脂肪的白色斑点,生出无数枝条连接到腹腔的上端。

我莫名地被它吸引了,连身上的痛苦都暂时忘记。

我向着它爬去。

双手艰难地撑着剩下半截的身子,身后拖出一条长而粗的血迹。

足够近时,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在稀疏的树冠之上,结着一颗心脏状的东西,除了是恶心的灰色外与普通人的心脏无异,除了……

在那心脏正中央生着的一枚眼睛。

没有眼皮,露出一半在外的眼睛,比起生长更像是嵌在上面的,它正盯着我。

刹那间,我陷入了错觉。

我仿佛处于水中,深不见底的、不见天日的深水之中,而在我面前的,是一枚巨大的眼。

连接着银灰色软体动物般的皮肤,望不到边际的身躯,我所能看到的只有那枚眼。

所以我也只能盯着它。

而它也盯着我。

这是我曾做过的梦。

连续做过数晚,让我觉得不详的梦,如今却恍如现实。

是预知吗?是偶然吗?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

这枚眼球仍盯着我,它像是想说些什么,想告诉我写什么,又像是惊恐,像是嗟叹。

我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牙齿划破手心,渗出暗红色的鲜血,我握在了树苗的主干上,霎时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

从头顶的肉壁中渗出了血,一滴一滴落下,像是下了场血雨。

树倒下了,柔软的连接着的枝干也像枯萎的藤条纷纷坠落,那颗心脏滚落到我眼前,那枚眼睛仍注视着我。

这是神的心吗?

我这么猜到。

失血过多,双手都没了力气,再过不久恐怕我就要失去意识。

在这之前……

没有别的办法。

张开口,心一横,一口咬在那颗心脏之上,狠狠撕下一块肉。

一声响彻寰宇的巨吼从外面传了过来,腹腔内的空间开始猛烈晃动,眼看着那颗心就要滚走,我只好吞下了口中的,再叼住残缺的心脏滚到了一隅。

看来有些效果。

我一口一口地啃咬着它,每当神之心缺损一块,它的叫唤就一声比一声虚弱。

直到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渐渐陷入昏迷。

像漂浮在一艘平静的小舟上,感觉不到痛苦,也没了任何情绪,平静的像婴儿,抑或冥想的僧人,全然没了俗世的烦恼。

这是好事吗?

这或许…是快死了吧。

身为标记者的我,难道也会死吗?

视力开始消退,但我仿佛还能看到一些东西。

纯白的、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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