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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则 血最终没有白流】
收留落荒，是用血的代价换来的。杏花春雨说过两个叫缘分的字，我和落荒也许就是这两个字也不一定。我想从今以后我们大概都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至于老爸还有那个萝卜头儿我也懒得再去想了，这种操心费神的事儿还是让那个裘皮大衣去干吧。谁让她不怕麻烦，一天到晚的穷折腾，把老爸折腾去了不算，又折腾出个萝卜头儿来，她也不用高兴，早晚有她烦的。
我在家里连着躺了三天了，医生说的，要卧床静养。卧床是卧了，静养是想都不用想。有老妈在，怎么可能静。我猜就算把一条木乃伊摆在老妈面前，她说不定都能把它吵醒。果真那样，我们都不用历史学家了，有老妈就够了，只要让她问问木乃伊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就行了，还用研究什么？ 说实话，对老妈，我早就服输了！蚕豆和棉花糖也都领教过老妈的功夫，所以不敢来看我，也不敢打电话，撑了两天实在撑不住了，派了老棉花糖来打探消息。这两个人也真是没用，派个什么人来不好，偏派他来。一个人闷在家里听老妈唠叨还不够，现在又来个废话连篇的老棉花糖。
“哟，奇奇，这是怎么弄的呀？”老棉花糖见我头上裹着纱布忍不住惊呼，几天不见，他的肥脑壳儿看上去更肥了，摇得好像也更厉害了。
我把脸扭到一边，不理他。
“奇奇妈，奇奇怎么受的伤啊？要不要紧啊？”老棉花糖见我不答话，便转去问老妈。
“不要紧，淘气乱跑，自个儿磕到椅子上了。”老妈忽略了她打我的那部分情节，可能她觉得那个无关紧要吧。
“你看看，你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奇奇，以后可别再淘气了，你妈一个人带着你多不容易啊，你要让她省心！”
老棉花糖尽能说这些废话，他怎么不来试试？看看怎么才能让老妈省心？除非我不喘气了，死了，那才真的省心了呢。
“小唐和豆子没见奇奇上学去，不知道咋回事，让我来看看。他们自己不敢来。”老棉糖一边说一边拼命地摇脑袋，我的头本来都不晕了，被他这一摇，又有点晕了。
“这些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不敢来的，我还能吃了他们咋？”老妈说这话时脸有些红，不知是真红，还是我的眼睛又出了毛病。
“可不是嘛，我也跟他们说来着，我说奇奇妈人满随和的。可是孩子就是孩子，说什么也不来，非要我来。看这情形奇奇还得些日子才能上学呢吧？”
“我明天就能上学！”我连忙表态。学校虽然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很多老师也都是唠哩唠叨的，不过和老妈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的伤还没好呢，医生说要你休息一周！”在老棉花糖面前，老妈说话的声调语气总算有节制。如果不是有外人在，老妈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耐性，早对我吼了。
“医生不是也说没什么大事，伤口都要慢慢才能愈合。功课落下了，我怕追不上。”这一回我用对了方法，说到功课老妈不做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头上顶着明晃晃的纱布上学去，身后跟着落荒。蚕豆和棉花糖早早埋伏在我家附近，见我妈进去了，门也关紧了，才从隐蔽的角落里跳了出来。
“奇…奇奇，”蚕豆指着我身后的落荒，眼睛又瞪得滚圆，“它怎么和你一起出来了！”
“你妈同意你养狗了？同意让你养落荒了？”棉花糖也吃惊。
“嗯！”我点头。
“咋回事？说说，快说说！”蚕豆使劲抻着脖子问。
于是给他们讲老妈打我，落荒咬她，我跑，又磕到头然后去医院缝针的事，蚕豆和棉花糖的嘴巴都张得老大，又跟他们学了小姨在医院里对老妈说的那些话，他们又都一起伸大拇指。
“落荒现在看起来真不一样了，漂亮多了。”蚕豆用舌头舔嘴唇，眼馋地看着落荒。
“小姨给他上了户口，还去做了检疫，又给它洗了澡，买项圈。”
“有小姨真好！”蚕豆羡慕地说，继续用舌头舔嘴唇，“我要是也有小姨豆（就）好了。”
“也不是所有的小姨都像奇奇的小姨那么好的。”棉花糖说，棉花糖就是棉花糖，总能说出一些智慧的话。
盆景儿和侦探本来在校门口站得直挺挺的，像两具僵尸，我们三个告别落荒进校门的时候，两具僵尸突然活了过来，一起侧头看我。先是抬起带着红袖标的胳膊对着我头比比划划，然后又开始交头接耳，再然后便笑，还前仰后合。我也不和他们计较，不是怕他们，是懒得理。
盆景儿和侦探是麻雀最得意的两门生，这是全年级，不，是全校都知道的。盆景儿不仅学习好，其他方面也都好，初一才念完了两个学期，不是拿这个大奖就是拿那个冠军，有市里的有省里的还有一篇作文在全国的比赛中得了第一，无敌至尊曾经在学校的大会上公开表扬过盆景儿，说他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给学校和老师争光什么的。
盆景儿是麻雀的骄傲，枝枝叶叶都是麻雀要求的尺寸和样子。记得有一次期末终考，盆景儿发高烧，还非要坚持来考试，拦都拦不住，后来到底由他老爸老妈陪着挂着吊瓶来了，结果考到一半儿就晕了过去。等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的分数竟然还没我高，知道成绩的那天中午我去上厕所，看见盆景儿躲在水房的锅炉后面哭。我真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那样，总是没完没了地跟自己较劲。我想就算整个世界的人都和你过不去也不算什么，克自己虐待自己就真的有问题，傻子都知道自己最该对自己好一点，都说盆景儿绝顶聪明，原来连傻子都不如。
可同学们却都很羡慕盆景儿，而且还跟着麻雀一个鼻孔出气儿，说他是榜样之类。我却不羡慕，我觉得盆景儿活得受罪，我才不愿意像他那样活，所以我一点儿都不羡慕他。可有人说我是嫉妒盆景儿，我也不争辨，他们说嫉妒就嫉妒好了，我知道我不是就行了。
不过盆景儿一个人受罪也就算了，谁让他愿意呢，可他影响别人实在不好。因为有他做样子，麻雀整天讨债似的追着我们大家讨，要我们大家也拿出只有盆景儿才能拿得出的样子来。拿不出来，他就把盆景的样子天天摆给我们看。就说盆景儿写的那篇获奖作文吧，麻雀天天拿来让他念，念得我这辈子都不想写作文了。后来幸亏杏花春雨及时出手，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不能老是拿出来念，麻雀才总算罢休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被那篇作文折磨多久。
和盆景比起来，侦探的学习成绩可就没那么理想了。侦探的学习成绩和我差不多，属于吊在半空里荡秋千的那种，而且其他方面也大都很一般。不过侦探却有一样在行，就是没有他发现不了的秘密，不管是关于班级的，年级的，学校的，还是关于同学的，老师的，校长的，只要麻雀想知道的，他统统报告得出来，所以麻雀也很器重他。
总之盆景儿和侦探在麻雀眼里很重要就对了，同学们也因此喜欢去拍他们的马屁。不过我总觉得他们实在没什么可恭维的，因为他们其实都不怎么样。盆景儿看上去这也好那也好学习尤其好，可每一次我遇到难题解不出来去问他他的脑袋都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总说自己这也不懂那也不会，可一模一样的题目一转身老师问他他就会就懂，如果出现在试卷里他也永远答得出。所以盆景儿就那么回事儿吧，一天到晚也只顾表现自己，并不见他讲义气。至于侦探就更有的说了，有什么秘密最好别让他知道，因为他知道了就等于麻雀知道了。一个整天只会打小报告的家伙，能有什么大出息？所以我佩服他们什么？有时间我宁愿佩服一下爱因斯坦和福尔摩斯。
我都离开大门往里走了，盆景儿和侦探还在指着我笑，真无聊。我扭过头去，假装看不见他们，伸手到随身的小挎包，掏出辣椒来，一条一条的往嘴里猛塞，蚕豆和棉花糖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我爱吃辣椒，却没想到受伤了还能这样吃。他们并不知道，我是憋的，这几天有老妈看着，辣椒一个都不让吃。这会儿盆景儿和侦探又这种笑法，让我很不痛快，我不理他们，吃点辣椒总可以吧！
“奇奇，吃辣椒好像对伤口不好！”蚕豆善意提醒。
“是啊，奇奇，还是小心点儿好！”棉花糖也忍不住说话了。
“不吃辣椒就要没命了，还是顾命要紧，伤口往边上靠靠吧。”我说。
“奇奇，你又夸张，不吃辣椒又不会死！” 死蚕豆，又跟我抬杠。
“不吃辣椒就是会死，要不我死给你看看？”我瞪眼，横眉。
“还是不用了，奇奇，你吃吧吃吧！”蚕豆说。看来这家伙给吓到了，不然通常没这么快交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