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尔在老人这里待了五天，这五天里，他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拼命地练习剑技。
四式剑技，悠尔先后掌握了拔剑术，剑回环，剑风突，只是最后的纵剑三击却迟迟掌握不了。
原因很简单，折越性的多段突进剑技实在是太难修炼，别说怎么掌握了，你就是怎么去修炼都很难摸清楚，哪怕悠尔有着剑刃突进作为基础。
很可惜，单纵性质剑刃突进，其技巧对纵剑三击来讲没有任何的作用。
今天一早，悠尔也像是往常那般早早地站在庭院中央，手握着‘藏锋’，一遍又一遍尝试着演练，却久久没有进展。
“呵呵，小家伙，你似乎遇到难题了啊？”
不出意外的，很快老人也从二楼的房间里走出来，与悠尔打起了招呼，不同的是这一次关注起了悠尔的情况。
“嗯，不瞒前辈讲，我正在修练一式突进剑技，却苦于无处登门。”悠尔抱剑一礼，老老实实地对老人回答。
“剑技？如果是这东西的话，老头子我倒是可以出出力。”老人放下手里的水壶，擦拭干净掌心的水渍，边走进庭院，来到悠尔面前。
“还望前辈不吝赐教！”悠尔恭恭敬敬地请求，如果眼前这位老前辈愿意屈尊指导，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指教倒是谈不上，老头子我只能教给你一些作为剑使最基本的东西。”
老人轻轻摇头，走到庭院边，折下了一根青竹枝。
“剑使最基本的东西？”悠尔不解。
“实战，永远是最好的老师。”
老人抛了抛手里的竹枝，当他将竹枝接在手心的那一瞬，他整个人的气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好强大的气场？！”悠尔满脸的震撼，他只感觉站在眼前的不再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苍老的人，而是一柄出鞘的锋芒毕现的剑！
“剑使本身的成长，需要经历几个阶段，方才能圆满大成……剑气剑芒这些东西，只不过是小孩子玩意儿，真正的登堂入室，是从凝练出剑势开始。”
老人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听起来缥缈无迹，明明他就站在眼前，可悠尔总感觉声音存在于八方四面。
“剑势？！人即剑，剑即人……这就是剑势吗？”
悠尔将这个词汇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而他的双眼则紧紧注视着老人，他知道老人现在所演示的状态，便是剑势！
“实战就是最好的老师，全力向老头子我进攻，好好体会下剑势的威能吧。”
老人用灼灼的视线望着悠尔，这般向他呼唤。
“那么……老前辈，得罪了！”
一句话下，悠尔没有任何的犹豫，‘藏锋’出鞘，寒冰聚刃毕露锋芒，携带着强悍风压以突刺之势直指老人。
“剑风突！”
悠尔为了冲破自身的桎梏，因此一出手便毫无保留，就像老人所叮嘱的那般。
“不错的剑技，不过，有些生僻，角度也不太到位。”
老人只是淡淡地一语评论，在悠尔的突刺来临之际，用手中竹枝一压一抬两下，竟神奇地化解了‘藏锋’之上的重压，随后轻轻补上一记侧敲，便让悠尔感觉‘藏锋’的剑柄上传来一阵巨大的反震，险些令他握不住剑。
悠尔脚步一错，顺势折身而旋，借此将反震力化解，并且在顿身的一瞬间收剑于腰间，快如闪电般地斩出了【拔剑技，霜痕】。
而老人的应对方式更加简单，他将身上那雄浑的剑势注入竹枝，像是悠尔一开始用的突刺那般抬枝一点，正好触碰在幽蓝剑弧的中心。
就是这一点，使得看似惊人的剑弧瞬间土崩瓦解，像是崩碎的镜片。
这竹枝一点的威力远不止于此，突破剑弧之后便落在了悠尔横挡在胸前的‘藏锋’上面，剑势如潮而涌，使得悠尔的身体像是承受了巨锤的轰击那般蓦地倒飞而出。
“剑回环！”
倒飞途中，悠尔猛然间将‘藏锋’投掷而出，形成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剑环飞旋而起，横着割断了沿途的青竹与栅栏，最终的目标，自然是庭院中央的老人。
淡淡地看着剑环临身，老人举起手中的竹枝一挑一碾，就这般打破了剑环的飞旋之势，将它反向抛回给了悠尔。
当悠尔脚掌落地，剑环也同时飞了回来，在接向失衡的‘藏锋’的一瞬间，悠尔脑海中蓦地闪过了老人最开始抛接竹枝的一幕，正当那一幕，老人的气势变了，变得像是一把剑。
剑势！剑即人，人即剑！信任自己的剑，融汇自己的剑！
悠尔闭上了双眼，接剑之手不再畏畏缩缩，以无畏之势触碰到剑柄，将‘藏锋’握于手心，这一刻，悠尔身上爆发出一阵强悍之势，这股气势，与老人身上的有九分相似！
“我为剑，剑为我……这便是剑之势么？”
感受着此刻自身的气息，感受到与‘藏锋’紧密的联系，悠尔缓缓将剑身扬起，就这般轻轻挥了下去。
“纵剑三击，一击！”
咻！
在挥下‘藏锋’的一瞬，悠尔的身影猛然前移十几米，瞬间逼至老人身边，而在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藏锋’就已经斩出了剑光！
“嗯？”
在这一瞬，老人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横挥出竹枝，在重剑临身的前一秒挡了下来。
“二击！”
才刚刚挡下‘藏锋’的袭击，然而悠尔的身影却猛然间自后方折回，折回的同时横斩出了一剑。
而这一剑，也毫无悬念的被老人用一记背竹挡下。
“三击！”
在这一击被抗下的那一刹那，悠尔用纵剑三击短距离向左后方折越，同时呈45度斜角斩出了最后一击。
这一角度与承接度，悠尔有绝对的自信，老人绝对无法再用他的竹枝来格挡。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老人放弃了用竹枝格挡的打算，而是一步前移，近乎擦着剑光躲开了这最后一记斩击。
悠尔使尽了浑身解数，最终做到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让老人移动了一小步。
不过也正是这一步迈出过后，庭院里的一老一小两个人都露出了欣慰之色来。
“做得漂亮，小家伙。”
老人鼓着掌对悠尔表示赞扬，扔掉了竹枝的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老态龙钟的人。
“小子此番受益匪浅！多谢前辈的指导！”
魔力与剑势尽皆熄灭，悠尔抬手将‘藏锋’收归于背上的剑鞘，重重地一记抱拳向老人表示感谢。
“呵呵，不碍事，倒是小家伙的天分让老头子我吃了一惊。”老人笑呵呵地摆手说，苍老的眸子里有着掩盖不去的赞扬，说起来他其实并没有料到悠尔会这么快就掌握剑势，他所预计的是今日的教导大概能在悠尔心里埋下剑势的种子。
“侥幸而已。”悠尔只是满脸淡然地回应，经历过生与死的磨砺的他，已经不会再为一丁点儿的成就所冲昏头脑。
“不骄不躁，倒是好性情。”老人捋着胡须，突然转过话题，问，“剑技修成了，剑势也掌握了，小家伙，我想你也不会再留了吧，接下来打算去往何方？”
“不瞒前辈，小子也正为此迷茫。”
悠尔微微垂首，紫与红的双色眸中泛着一缕茫然，他已遵守了与优依娜公主的约定，守护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把她平安的送回了青蔷薇国都，那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迷茫么……人生路远，迷茫总无可避免。”老人目光柔和地看着悠尔，笑问他，“小家伙，你再仔细想想，这个世界里，有过什么地方，曾让你深深眷念，有过什么人，让你始终放心不下。”
老人的话语，让悠尔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貌山花遍野的奇景，景中有依山傍水的美丽山村，山村中有那些和蔼可亲的村民，有像是姐姐一样一直照顾着他的青梅竹马，以及，有那个总是说着想要为他做些什么的可爱妹妹……
曾经的一切，都那么令他怀念，令他珍惜莫及，但那些，都已成过去，村子在他的眼前被烧毁，优琳在她的眼前被残害，从黑骑士口中亲耳听闻丽丽奈的死讯……
回去那里，还有意义吗？
“哈哈哈。”像是感受到了悠尔心中翻涌的情绪，老人放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家伙，有时候，过早的定论会让你错失很多东西，回去看看吧，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也说不定。”
“多谢老前辈指点迷津，既然如此，小子这便告辞！一切的一切，感谢您的关照！”
悠尔深深地一礼，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怎样的方式可以报答老人恩情。
“去吧，竹林之外，便是你想去的地方。”老人转过身，挥了挥手掌，算是作别。
“踏足圣域之后，我会回来见您！”
留下这句坚定的话语，悠尔便迈步转身，直直走进了青竹林。
“真是个令人惊叹的小家伙呢……没有经历过风霜便不会成长，想必，他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
目送着悠尔的远离，直到他的背影散去，老人突然偏头看着某处，像是自言自语。
而老人的话音刚落，一道身披灰袍的身影便如幽魂般浮现，抬首注目着悠尔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沉而长远。
“他已死过一次了，诅咒之力想必已然淡化，为什么不出来见见他呢？其实老头子我到现在还觉得奇怪，一年前你出手救了那小女娃，却为何不去救他？”
凝视着灰袍人许久，老人用的是质问般的语气。
“诅咒在我也在他，我如果出面救他，只会加速他的死亡，而丽丽奈不一样，在我被诅咒之际，她还并未出生，因此诅咒对她而言比较薄弱。”
面对老人的质问，灰袍人张口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浑厚，却又隐含着喑哑。
“既然你心里有数的话，老头子我也就不多讲了，就是可怜了那孩子……唉！”
老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后若有所思地讲起，“他已经得到了你的剑技，再加上幼时你为他种下的暗种，但愿这能帮助他抵抗诅咒的侵蚀，战胜命运的坎坷吧。”
“我相信他！”
灰袍人说着便将目光转向老人，突然沉下身致礼：“你也截取了自身的一部分送给了他对吧，感谢你对他的关照。”
“呵呵，作为长辈，自然是得给晚辈送送见面礼嘛，反正老头子我是双器器灵，丢了其中一件，还能通过另一件过活下去。”老人笑呵呵地回答，对灰袍人抛去挖苦的眼神，说道，“倒是你，称手的武器没了，恐怕才是困扰的一方吧。”
“没了就没了吧~~”灰袍人抬起手臂，掌中握着的一柄一米来长的无锋重剑，竟与悠尔的‘藏锋’完全相似！
“武器终究只是外物，值得依靠的仅有己身。”摸了摸手中的重剑，将它递给了老人，灰袍人便转过了身。
“你这句话就让老头子我伤心了。”
老人摊了摊干枯的手掌，用无奈的语气一声回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阴恻恻的笑容。
“哦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永夜麻烦？儿子受到欺负，以你这个老子的脾气，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吧！”
“永夜，呵呵……属于我儿子和女儿的债我必会讨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在听到‘永夜’二字之时，灰袍人眼中发出了摄人的寒意，冷笑着回答起。
“永暗那些老家伙看到你之后，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老头子我可期待得很呢……哟呵，另一个小家伙好像也醒了。”
老人略显幸灾乐祸的笑声持续了一阵，忽的像是感应到什么，整了整表情，转身抬眼。
仍是这片青竹林，仍是这方庭院，仿佛什么变化都未曾发生，但屋中楼阁，却有另一名银蓝长发紫红双眸的少年在迷蒙中睁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