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摊口,我回到一开始的地方。
夜空宛如一块黑软幕,二三十栋建筑的顶端都藏在了幕后面,只有少数窗口透出光。
街角的空易拉罐吹得喀喀的响,附近的猫发出婴儿似的撕喊。
呤呤~
一抹涼风掠过脖子,我不自觉放慢脚步,在这条汇聚二十多栋大楼的狭窄街道中孤独伫立。
呤呤~
不远处传来了金属声。
我转头,不远处路灯底下站着一位袅娜女子,身穿醒目的紫金色袍裙。
“嗯?”
恰逢其时,她对上了我的眼,目视几秒后,意外的朝我走过来。
她靠近后我看得更清楚了,袍裙女眼眸如星,鼻翼涂了一抹红,绸绢般的长发上是一顶黑色的大檐帽。
“逮住落单的小哥一只~”
那么一刹那,她身后像似有一根又肥又大的毛茸茸尾巴。
仔细再看,却见不着了。
♂×♀
“那个,你能松手么?”
“不,行~”
袍裙女莫名其妙地缠了上来,搂住我胳膊,身体边晃,小嘴边喃:
“姐妹们都丢下人家擅自跑了,人家好寂寞哦~逮、住、就、不、放、啦,嘻哈~”
您的胸胸胸碰到了!
……好暖和。
“这么晚了,您……”
“叫人家阿狸~”
这么着,说不松手的她松手了,跑去了前面,蹲在一个消防栓旁。
看上去,这家伙超有问题的样子诶。这么晚了还一个人,也不见半点害怕。
“狗。”
“啥?”
“柯基汪汪!”
她站起来转身,怀里多了一只柯基。
柯基的腿拼命蹬了几下,她见状轻轻说了一句“你要回家吗”,便把柯基放下了地。
柯基立马沿着街逃了。
大概逃到街口,那只柯基停了下来。它转头,宛如目睹什么可怕之物,四肢因充斥恐惧而颤抖。
“小哥知道不,狐狸也是犬科动物哦,嘎~嘎~”
阿狸走回来,双手作爪子冲我鼻尖抓挠,与她清秀的脸蛋相称,举止倒有几分稚幼。
“呀呀对啦,我知道一个有趣的地方!咱们去玩吧~”
她抓住我手臂刚想拉扯,我立马拽她回来。
“等等,我有事。我现在要去大学一趟。再说,你谁啊?”
“诶,都这么晚了还去什么呀。”
“找个人。……那啥,我是新生。”
阿狸垂下一边眼帘,朝我做了个鬼脸,慢条斯理地嗲声说:
“新生……?唔,这个人家不清楚。不过人家知道,每逢新月的晚上过了六点,这里所有人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小哥没看见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吗?一个人瞎转,恐怕遇不上要找的人哦。”
“你怎么知道?”
“嘻嘻,这点小哥不用知道,聪明的人家就是知道~不过啦,世界那么大,遇不上要找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如她所说,我一个人瞎转也没啥用。
这人对这里似乎熟悉,是这里的人员吗?跟着她走,应该更妥当吧。
♂×♀
于是我跟着她,进入一栋高楼。
电梯里,阿狸不由分说按下“55”的按键。
“这里是哪啊?”
“不~知~道。”
电梯门开的瞬间,我耳膜鼓动了一下。前方传来了犹如破涛汹涌般的喧哗。
“不过,应该是个好玩的地方。聪明的人家就是这样认为的~”
走出电梯,周围很宽敞。
四周呈环形,高耸上去的白色混凝土是观众席。中央有一个标准面积、绿草如茵的足球场。边上铭牌写:
【楠月大学危机快速反应小组·执行总队·第七科室-专用室内训练基地】
与众不同的是,足球场上有十多个大坑,仿佛布满陨石坑的月球表面。
“大家聚集在这里干什么,打比赛?”
“是呀。”
一旁在自动售货机上捣鼓着的阿狸,回答。
“就是打比赛,随处可见的竞技运动。不过看上去,现在进行的不是常规的赛事呢。喏。”
她递给我两支矿泉水。
一看水瓶的logo我吓了一跳,这不是那种168块一支的高级水吗??
“人家没花钱啦,请小哥喝免费水。”
阿狸心不在焉地说后,擅自挽了我手臂一块去观众席,寻了两个连着的空位。
就在这时,广播从体育场的四面八方响起:
“各位敬爱的学长学姐学弟学妹、尊敬的导师,大家晚上好。楠月大学S78赛季第十七场单人挑战赛结束!现在,我们的榜首,是谁呢——?”
播音员特意卖了一下关子。
“就在刚刚,积分结算出来。哦!是会长,我们学生会的会长!她仍然保持十七场连胜!积分11648,居于第一位!”
这一嗓子,观众欢腾了起来。
“会长加油”“婷婷我是你的粉”等高呼声,从我所在的坐席四面八方爆出。也有人怒呼“对面来把劲啊,让我们多看看会长大人困扰的样子~”“对面的狗连会长的小裙子都不会掀吗?!”
恩,这里头有黑粉。
足球场平顶旗杆旁边的位置汇聚了不少人。约莫过了两分钟,一个身板纤薄、身穿白裙的女生,从人群中穿而走出。
这一刹那,观众席的人更兴奋了——
“婷婷会长!婷婷会长!”
“爱你唷,加油!!!”
“认识那人吗?”我向旁边的那谁问。
她挠挠脑袋,一脸困惑。
“喔诶,不清楚耶。人家刚溜进来没几天,不太晓得。”
——白裙会长走到场中。
她面对观众席的上千人,举止从容坦然,递手接过旁边一枚印有凤凰图纹的金色长方形旗。
“哇!”
这个动作,引起周围一片哗然。
会长举起杆旗,捧着轻放到自己脸边,像在亲吻旗子。
“哦,这个人家知道。”
狐狸盯着,兴致勃勃地说。
“听说把凤凰旗夺走,披在自己身上的话,就拥有跟学生会对着干而不受惩罚的赦免权。”
“她不都是学生会的会长了吗,还需要旗子?”
阿狸侧过身子挠后背,边挠边答:
“哎、哎……谁知道呢。不过,一旦想到‘某个谁’拥有不听自己命令的权力,实在是够令人头疼的。身为会长也有自己的顾虑吧。……呀!有蚤子。”
“慢着!”
主持人突发的一声大喊,聋了我半边耳。
“还有挑战者吗?!这时候还有挑战者吗!!!”
我顺大家扭头的方向看去。底下坐席通道,一个纤细的人在走。走近点了,才发现是个女孩。她身穿藏蓝色短衣,脚步风驰电掣,扬起的裙摆露出大腿的一抹奶白。
咦,有点眼熟。
黑丝女孩走了一段距离,便停住不动。
包含我在内,大家的目光沉浸在她身上而忘我,周围安静得汗滴颊痒之时,她抓上一旁的扶手,忽的一下,纵身跳下去,荡起的裙摆宛如被强风吹折的雨伞,两根黑丝包裹的纤腿一览无遗。
刹那,观众席上炸开了锅。
“这腿的形状,是‘凤凰’!”
“那个脑子有点毛病的教授的学生。”
脑子有毛病的教授?
“对对,我记得那教授特喜欢训斥学生……”
“小声点,静副教授今晚也在这里。”
……恩,静副教授?
球场中央,被称“凤凰”的学员朝白裙会长走去,周围言论的观众仿佛有了默契,不自觉安静下来。
现场静得可怕。我手出了汗。
唯独这时播音员还在发出傻瓜一样的叫喊:
“今晚、今晚的高潮来了!是凤凰!那个闷骚教授唯一的门徒!……呃等等,你哪里进来的?!……哇、呃啊!住、住手……!”
不知哪里“beng”一声爆炸,音响一个劲传出“呲呲呲”的静电嘈杂。
会长看见挑战者,默默把旗子放回去。
而被称为“凤凰”的学员则走到她脸前。
不一会广播恢复了。声音变得嘶哑的主持人,在若无其事地现场八卦:
“咳咳咳……这里还有一些内幕消息。根据校规第二修正条例,凤凰目前还不是大学正式学员。但,没关系!她仍有夺旗的资格!相信从S70赛季一路陪同下来的大伙们应该不会对‘她’感到陌生才是!”
一口气喊下来的播音员停住,吸了口气。
“师从‘三恶之一’静教授,目前积分10179,校内排名第三位。她就是——我们的‘凤凰’!!!观众们,今晚最后一场比赛。学生会会长,刘怀婷。对决,凤凰——罗心澈!”
这一声,引爆了观众席。四面八方的欢呼排山倒海般传来。
阿狸倚在我肩头,媚眼暗笑。她把右手的五指半握,在我衣服上挠玩,小嘴微喃我听不懂的声音。
我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真的是……我家那丫头。
球场上,会长和丫头相互对站。
某一秒过后,妹妹突然后撤,边寻找空档边朝会长甩去了几个光点。
毫无预兆。
毫无前戏。
就连那个傻瓜播音员“比赛开始”都还没说出。
会长原地不动,脸前出现七八个悬空漂浮的光点。丫头像警觉到什么般立马止步,往右拐,却啪一声,摔地上了。
“?”
刚刚发生什么,丫头毫无预兆地……平地摔了?
“小哥什么都看不到咩?”
阿狸不知何时靠来了身子,向我轻轻作问。她眸子露出怀疑,与刚见面时的稚幼不同,露出三分媚色,直勾我心。
“……原来小哥是新人啊。”
自说自话着,阿狸微微欠身。我眼前一黑,眼皮传来手心的柔软肉感。
她把我眼睛掩住了。
“喂。”
“小哥等等,哈。”
伴随娇柔的一声哈气,暖气贴上了我眼皮。
我再次睁开眼,突然目眩起来。
往足球场看去的视野中,出现铺天遍地的白线。线有横有竖,整齐排列,密密麻麻把整个足球场罩住了,俨然像一张蜘蛛网。
整张网的中心,站着会长。
“这啥玩意,蜘蛛丝?”
“这呀是那个会长小姐姐的能力,这张网的每一根线由她本人的元气构成。”
这一刻我才清楚,会长脸前半空漂浮的光点,是七八柄手术小刀。丫头的武器缠在了网上,攻击不到会长本人,又掉不下来,只成为了这张网的装饰品。
至于丫头,她的脚被十几根丝线缠上。
“人家猜会长小姐姐,拥有控制范围内的物质的属性。”
阿狸悄然说道。
“这样看来,另一个小姐姐多半会输吧。嘻嘻~”
“怎么说?”
我随口问。
“小哥如果在这种情况,会怎么应对?”
我“唔”地思考了一会,回答:“直接去切会长本人”。
“那就是啊,下面全是线,要做的只要接触到中心的本人就好。这是个非常简单的策略吧?另一边的人就是这样干的。”
“嗯,也不妥。丫……另一边的光是这样硬冲,跟自投罗网也没什么两样。”
进攻过程中一不小心,肯定会被丝线缠上。就跟丫头刚才的跑位,脚被线勾到了。
“不一定哦,主要看进攻的一方是谁。”
阿狸漫不经心说完,就没继续说了。
我也沉默,继续往下看。
会长原地不动,像等猎物来自投罗网。丫头如她所愿,又或许只是循从内心的**,抽刀切断脚上的丝,毅然冲进会长的蛛丝大网。会长被迫起手,四周涌现无数丝线。立马察觉状况的丫头躲开迎面射来的白色丝线,朝某个位置扔出小刀,切中关键的一根线,附近整个蛛网瘫了散。
会长身体弯了一下,像是觉得难受。
丫头抓住空档,人如射出的铁矢一口气从网眼钻了过去,所幸会长身边有丝线织成的巨大障碍物,把丫头手术小刀的突刺挡下来了。
“这个速度真是无双啊,如果对手不是这个类型的话一定早就顶不住了吧。——不对,顶不住的人,是她才对。”
阿狸下意识呵呵呵地浅笑。
我啊了一声,懂得阿狸的意思。
如果丫头没有这种速度,那么在会长的蜘蛛大网里可就吃大亏了。
攻击被挡下了的丫头没有收住势头,她身躯化为一抹紫色丽影,绕着被巨大白色阻碍物保护的会长疾速驰骋。影子一次次掠过去,那堵用作厚盾的蜘蛛巨墙便被撕裂了一大块下来。
心澈那身影,不论看多少次都令我着迷,敏捷的身手宛如弹射起跳、扑向老鼠的玄猫。曼妙的腰肢和灵活细长的手臂虽捷敏如电,却也如柳枝般柔韧。
阿狸却叹了口气,双眸显出倦色。
“凤凰小姐姐用自己的优势抵消掉对方的优势,这种拼法真是大胆。这种策略其实也没问题嘛,现在就是双方技巧的比拼。——但是,还是不行。”
渐渐,会长被影子逼得缩在一个直径不剩两米的小圈。
当某一次影子再次擦过会长身边。
会长倏然抬头,双手合十,啪!场上的蜘蛛网全解了体,所有蛛丝合聚,形成了一根水桶粗的白蛇!
“那只凤凰,还是大意了。”
丫头像是受到了惊吓,急忙往后撤。白蛇不依不饶一路咬上去,丫头耍了聪明,踏上了球门柱凌空抽转,却没料到白蛇又分了裂,重新散成千万根蜘蛛线。半空的丫头没法挪身,冷不防被丝线密不透风包了起来。
我紧攥的手心湿了,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会长小姐姐对网的操控,远超那只凤凰的预想。”
足球场上分出胜负的同时,阿狸才又自言自语。
“这蜘蛛网里的线,无时无刻都受到操控,位置不停变化,其它人踏进网里,就像进了一个机关重重的迷宫。要观察出线与线的缝隙,然后找出接触会长的路线,对于一般人而言是办不到的。这只凤凰应该有很好的动态视力,能捕抓到丝线移动时缝隙出现的一刹那,并在脑海里生成最佳路线。蛛网本身的攻击就不弱,更别说绕过蛛网去切操纵者本人了。虽然这地方空间很大,但蜘蛛网所能覆盖的范围并不小,这种封闭的室内不能跟这种人打。”
“嚯,这样吗……”
“诶嘻,结局不出人家所料,这都瞒不过人家优秀的头脑呀~小哥快夸夸人家。”
阿狸拽着我脸颊,开心地边拽边欢呼:
“会长小姐姐大、胜、利~咦,小哥怎么一脸紧张呀?唉呀,小哥是站她一边呀,你不想她输吗?”
窥视到我表情的阿狸眨眨眼,尝试地问。
“输?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相当于一对兄妹,做老哥的当然不希望老妹陷入危险。和其它杂七杂八的没关系。”
“哇耶,第一次见到的人就臆想她做妹妹,小哥你这不是动情了么!不能对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就心动哦!粉丝什么的,人家也没有……真是讨厌。”
阿狸倒认为我是场上那凤凰少女的粉丝。
“不是啦,我没这个意思。”
“哎呀小哥真是憋屈!人家呀有一个方法很好使,绝对能解决你的烦恼。”
“呃,不需要……喂,干嘛啊?”
“就这样——”
狐狸抬起我拿水瓶的手。
“然后?”
“举得高高的——”
我的手臂被她扶直了。
“诶,等等,那个,不会是……”
“丢出去!!!”
阿狸突然发力一推,我的水瓶脱出了手掌,呈抛物线飞入了足球场。
“就这样,把水搅浑啦!”
狐狸拍拍手,明媚一笑。
等等等等……这样问题更大的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