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带上骨质的甲,她自云端缓缓拨过四弦。
笛声幽怨,他自旌下轻奏骨笛。
甲光浮动,然而的确是星影摇动。大片大片的银甲面向那片丘陵进发,跃动的光点密集起来倒是有些晃眼。枪林在移动,大片金属碰撞的声响不绝于缕,如同海涛一般的星光亦是难以穷尽。
她淡然恬适,似乎带着那超脱的笑,怀抱琵琶,依旧在缓慢的拨动琴弦,若流水一般。溪流涓涓流淌,只偶尔是击中小石跃起几片雪花,如此的平淡,风无波,水无波。
小河。很快那溪水便汇入小河,自然失却那股恬然自若,不过,倒是有些欢快急凑,她抹过弦丝,已不止拨动,偶而间或混杂一些挑动,似乎略微有趣了起来,也算是渐入高潮。
于是士兵踏着步子踏入战场,将长枪架起,将大盾架起,于是又是一片闪烁。
前排士兵将直刃长刀横在身前,用大盾将自己的身形掩盖。
说不清他们是打算刺杀还是打算砍杀,那种刀似乎是综合考量了二者。然而背后的那些负责火力支援的士卒,却罕见的是清一色的标枪手。的确,若是迫近,标枪的确是较弓箭好用一些。
后排的长枪搭在友军肩上,如同一只张开大嘴的猛兽,正在显露自己锐利的獠牙。
弓手?原本的确是应该有的,可如此环境,也很难说娇贵的弓弩能否发挥作用。那些弓手也便只好拿起长匕首与标枪准备在枪林下在准备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此刻他们蹲在阵前,随时同样藏身大盾之下。
而那些蛮族亦是挥舞大斧亦或是长刀,高声咆哮。他们那密布须发的脸暴露在简单的胄下甚至许多人只是带着皮帽,甚至什么都没有,淡金色,黑色,红色……各色的头发与各式的头盔混在一起,即便是拙劣的画工也不会绘制这么一副令人眼花缭乱,如同将燃料胡乱混在一起的画。
宽的窄的高的矮的参差不齐,斧子刀子长剑长枪混杂难分。有些人仅仅只是穿着一身褴褛布衣,将裤腿用布带扎紧,然而洗的发白的色泽总是让人难以分辨,有些拥有一顶头盔——其中有些倒是像是锅子。披甲者星星落落,也算是各有特色,札甲链甲鳞甲各式各样,旧的新的坏的好的无所不包。
混乱的难以想象。即便是长枪,也是两人高的拒马,不过一人长的双枪,九尺的一丈的杂乱无章。筝形盾圆盾,木的铁的蒙皮的,拿着刀的拿着枪的拿着战斧的。
挥舞战斧,赤裸上身的壮汉身前可能是全服武装的弓手,背负短刃,身着皮甲的弩手旁侧也可能是咆哮的狂战士。
真的很难说清那些蛮族士兵是到底是有什么共性。也的确很难说清他们是哪里来的勇气背水一战。如果一定要指出一个共性的话,那大概只能说是混乱与无序了吧。
齐之轻侠不若魏之武卒。沐稼依旧吹奏,然而却不由得面露轻色。昊人在两千年前便已证明,知晓勇武与个人技艺不若纪律与制式装备。
呵,真是一群小丑。
他的笛声此刻却静止,原本贴在唇边的孔与那纤薄的皮肤分别,右臂无力垂下,也算松开之前仅仅摁压的孔洞。
她的素手却骤然摁在弦上,拍灭一切震颤,然而那琴弦依旧在微微颤动。
轻轻一抹,几声微不足道的声响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