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有故事的开头,佩蒂·冯·奥赛奇库。”
距离打烊还有时间,整个酒馆还剩下几个醉汉、几个我的人还有酒保。我在酒馆里讲完了故事,希冀能从佩蒂那里求得安慰,她一向是个外表冷峻内心却善解人意的姑娘。
“精妙绝伦的故事,先生。虽然那些自己为是的佣兵们总是说妖精王赛米娅是被瓦伦西塞的亡国公主在酒桶节当天刺杀——那是瓦伦西塞当地的传统节日,但我不得不承认您讲的相当引人入胜。”
酒保情不自禁地插入进来,他一边擦着杯子一边挤开乱糟糟的椅子走到我跟前,看了两眼倒在桌上鼾声如雷的醉汉,低声多和我说了句——
“您不像是本地人,如果您的身份贵不可言就当我没说——不过要知道您刚才的故事里那个叫做贝尔洛伦的家伙……我听说英雄王本人之前就是一位卡纳香尔骑士。”
“你的善意我收下,祝你生意兴隆。”
为了保持他口中“外地人”形象,我试着用蹩脚商人的口吻报之以感谢。随后从口袋里翻出几个新制银币递给他,示意他我们也许晚些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倘若可以的话,我宁愿多听您讲上两句,在这地方能开开见识总比多要两个子儿强。”
这是个诚恳的人,他一准打算听个新鲜,然后去收拾那些个杯盘狼藉。于是我收起了停在一半捏着银币的手,微微笑道。
“你一定有什么要问的,我猜着了吗?”
“请恕我耳拙,不过我想这样精妙的故事,如果有所遗漏,必然太过遗憾。方才……”
佩蒂“嚯”地起身,她战栗不已,使我们两个男人倍感突然。那酒保不知她心中所想,但我是个敏感的人,何况刚刚才与她背靠,自然知道她失了分寸。然而正如我之前所言,佩蒂·冯·奥赛奇库是一位真正高洁的女骑士。妖精王赛米娅是她的故主,我所讲述的一切只能勾起她的不快与恨意。
所以——
“英雄王不光彩的故事激怒到你了吗,佩蒂?”
我坦然地问。
要知道我今天一整天所做的事,不过是无数无聊琐事中较为有趣的一例。作为英雄王的我统治中土,唯一珍视的女人早在我头戴王冠之前就已离我而去;而通向行将就木之前,恪守本分对我将成为一种煎熬。为此,佩蒂将会成为一份牺牲品。她身后那不太安分的奥赛奇库家则是主菜。
话说将一位集高贵、美色和忠贞于一身的女骑士引诱到死亡陷阱中是一种乐趣,我可能因为舍不得所以留她一命,也可能追求手法的完美以及极致的过程而放弃她的生命。
这全在于我一念之间。
于长远来讲,我绝对信任佩蒂的忠诚。然而对于我那些信奉忠臣不侍二主的同袍幕僚来说,奥赛奇库家或多或少是个祸患。正义也好,邪恶也罢,任他人去说,至少在那些口若悬河的游吟诗人口中,它绝不会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
瞧,我的头脑居然在构思这种荒唐的边角料了。
“叮铃铃!”
内屋房铃不凑巧响了起来,有什么人从后门进来。
“尼雅,你这偷懒的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这才来!”
酒保识相地借此背过身去,冲着他找的帮手大发一大通脾气。看他走远,我觉得时机刚好。
“这是你唯一、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佩蒂。拔出你的剑,从背后斩向我的脖子,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我故意说得很平静,乃至释放给她一种“在我话音未落就可让我人头落地”的错觉。我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当她的致命一击被格挡之后,我会给予绝望的佩蒂一个提问的机会。
没错!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质疑我都会在那时跟佩蒂解答。它在我心中埋藏已久,而我从不认为能被旁人理解。因此两盏茶的功夫以前我将它省略,刚才那个好奇心旺盛的酒保也休想将它敲出……
——那个处在“伟岸披风”旅馆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年轻的贝尔洛伦做出那样的事。
倘若面对这般疑问,那我要先从“穿越”和“异世界”这两个概念讲起。有些麻烦,但算不上棘手。当佩蒂认识到此贝尔洛伦早已被另一个卑微的灵魂替代,并且体会到他的惊慌,他的无助;得知在那教堂中,他迷茫的日子直到被一个逃亡的公主惊醒……那便算渐入佳境。我要告诉她年轻的骑士遵循本心解救了少女,在授勋仪式前夜却准备远走高飞。即使如此他仍旧没能拉下面来——他故弄玄虚让少女多待一天实在是存了让她落网的心思。
他卑微的灵魂无时不刻存在着劣质与瑕疵。
但是瓦伦西塞的公主仙德薇尔把自己奉献给了骑士。
“我现如今几近一无所有,名誉与尊严早已一扫而去,剩下这随风逐月的身影。莫要再看这张脸,我的恩人,它早已被仇恨和灾厄吞噬。如果还有……还有什么你看上了的话,就趁早来取吧。”
那晚她说得落落大方,正如她的娇颜一般。她动作洒脱,很快就几乎脱了个干净。这闻所未闻的事发生在眼前,贝尔洛伦难以抗拒又不知所措。
“可我又有什么资格索取呢?耻辱横加我身,我听到灵魂深处发出鄙夷回响,无力反驳。我躲在那教堂中备受谴责,每个凯旋者的姿态都使我无地自容。我不属于这里……不你不会信!可只要你能看清我这副模样就好。我无意于此,请、请把衣服穿上吧。”
她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羞涩,但却没有退却的意思。距离骑士又不远,于是伸出手将他引到跟前,年轻人毫无防备之下被她拉近。
“六重天罗在上,我,仙德薇儿·蓝灯·迪加斯勒,绝非寡廉鲜耻之辈。便是面前者为恶魔,我也势必奉献此身!”
“不不不你还不明白吗?你看到的这个外表堂堂的骑士,内在的灵魂根本就是卑微、胆怯的代名词。他没有被同情的必要,甚至世间也不会有他纳身之地。所以求你行行好,就当是……”
亡国公主带着决绝封住了贝尔洛伦的唇,一个深深的长吻过后,她松开了骑士,望着桌子上的火柱发愣。她就那样坦然坐着,全然忘记自己**之躯仍在骑士窥视下。
“如不舍弃尊严,何来重拾尊严?”
无比深沉的腔调,从少女娇嫩的喉咙中发出。
然后伟岸披风旅馆的这间客房,就稍微安静了那么一会儿……
——那静若死灰的贝尔洛伦被点燃了。他渐渐的,恢复了移动;他一件件脱掉盔甲,怎知仙德薇儿紧张兮兮的目光也在盯着他?第一件罩袍被扔下,少女的眼角勾了一下;接着是脖子上的链甲——他露出了脖子露出了喉结,少女想要后退,但脚尖碰触到地上的金铁便停下,一股凉意顿生。烛火摇曳,她觉得周围忽冷忽热,但理智抬起了她高傲的下巴,使得她有勇气目睹全过程。直到男人赤裸上身,只留一条裤子。
“我……”
那声音还是有点不自信。
“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做……吗?事实上我只来到这里一个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额不不,我是说我最笨、还有点一根筋。但这样做是为了公平些,在我们那里讲究男女平等和这里完全不同,所以只有你脱光的话未免……”
贝尔洛伦下意识瞥了眼公主的肌肤,措辞也卡在那里一动不动。
“噗嗤”一声。仙德薇儿久违的笑了出来,很明媚。
“请、请……”
请把衣服穿上。
这简单的几个字贝尔洛伦终究没能说出口。再不犹豫,仙德薇儿这次没给他机会,她拥着骑士孔武赤裸的上身,给他一个热情奔放的吻后,撒着泪花的同时,两人倒在了床上……
……
——那是真正改变历史的一个夜晚!它发生在伟岸披风酒馆。
它是英雄王贝尔洛伦人生中最为重大的转折,那个少女拯救了一个卑微的灵魂!那才是所有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