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内屋的门铃又响了。它让我意识到天色已晚,于是我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那是被阴翳衬托出些明亮的黄昏。地面有些湿润,看来不是小了点小雨就是马上要来场大的。
这让我想起当初在普莱登镇的探险,那差不多也是在现在这个时节。我和我的女人——当时作为同伴的仙德薇儿公主,在第一个帝国疏于治理的地方募兵,说白了就是招募旧党。当时来了很多混淆的人,包括几个自称卡纳香尔的激进圣职者,一个八十岁的皮埃尔国王御卫,还有手持钉耙、镰刀以及棍梢且年轻有为的多个领主子嗣等等。
哈,唯一像模像样的是一个穿得像挤奶工的女人,她施展了一套在卡纳香尔都颇具威名的剑术,拉斐尔剑术。我记不太清那个女人叫什么了,不过有点印象的是,那群孩子们管她叫安特费瑞小姐,确实像个地地道道贵族名字……
——“噢天呐!”
打破宁静的是一个惊叫。
酒保的大呼惊扰了我,我记得之前有说过会多待一阵。
不过同样我说过,我是个敏感的人。我意识到了不对,因为酒保的声音似乎更多是惊恐。我方才的回忆中忘了些什么吗?
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冥思苦想的东西。
嘶……
——佩蒂!
佩蒂?
我引诱她出招,但是已经……
我猛地从包厢的卡座起来,转身到一半就看见一条女人的胳膊耷拉在我背靠的座位之外,鲜血由指尖垂落在地,似乎已经滴了很久了。
我不再迈步,或者做出其他显得过于吃惊的动作,英雄王是绝无可能闹出这样的笑话的。但佩蒂又是我所关切的人,我停顿了一秒又再次行动了起来。
果然,背靠我的女骑士已经毙命。
胸口有一寸有余的致命伤,这招穿透了优良铠甲索了性命,而她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剑。我看到她表情颇为单纯,没有怨恨也不存在悲愤,只是惊愕。是因为妖精王赛米娅死亡的真相吗?可与仙德薇儿那一夜的故事还在我脑袋里,没曾吐露。
是谁?
我急切地瞄向阴暗中的那几个卫士,他们之一是杀害佩蒂的凶手。不,他们几个得一起上才有可能,但是……为什么我没听到动静?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来,我瞅了眼佩蒂手中的剑——白刃,幸好。
“杀死他!”
我的口气像是,碾死一只蚂蚁。随后那个倒霉蛋马上就被三个实力相近同伴逼入死角,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叮铃铃……”
什么人又从内屋出来,我一下子警惕起来。只见一个服务生装扮的年轻女人慢条斯理地走出来,她不是瞎子,所以一下子惊呆在原地。
“还有她!”
我双眼泛着血丝,唇间掠过一丝血腥味,我要这个卑微的小姑娘死,她对于佩蒂来说微不足道。但——
“盖塞梅西珐轰……”
当我听到这几个不明语时,一切都静止了。那个叫“尼雅”的女侍,此前我忽略于她,现在结果却令我目瞪口呆。她的魔法令至高无上的英雄王困惑,我从没见过超出我理解范畴如此之大的术式。我早已越过妖精王赛米娅的程度,却一如当时被“要塞祝福”困住的场景。
或许是被身份所累,我颇为绝望,只好打量这个女人。
——简朴的衣着无法掩盖她娟丽的容貌,即使她的惊愕唯独贯注于佩蒂的尸身,我仍从那单一至极的画面中感到震撼。更重要的是——
她,长得和仙德薇儿一样。
“唔呃呃呃……”
我这个光辉伟岸的英雄王,在她的领域中动弹不得,费劲全力的发声就如同疯癫者的呓语。
“萨窟……摩。”
她释放了我的喉咙,紧跟着是我急不可耐的低吼。
“啊咳……你是仙德薇儿!你是她没错!”
她的眼神点动,除此之外一切淡泊平静。我敢肯定那她认出了我,可我美丽的仙德薇儿呦,为何在此重现却形同陌路?该不会只是一场可悲的梦?我欲奋力摇晃,头颅纹丝不动,如果是梦,那也无法清醒。
“看我一眼,我是贝尔洛伦,难道你忘了吗?”
她便无视我的嘶喊,径直从我身边走过,抱起了佩蒂,往回走。“叮铃铃”的门再次打开,从中放出万丈光芒,惊世骇俗。
“求求你!求你求你求你再回头看我一眼,我是贝尔洛伦啊,你还记得我对吗?”
我疯狂地做最后尝试,哪怕真的是梦也在所不惜绝不保留!
她站住,却没有回头,以仙德薇儿那独有的声音敲击在我卑微的心灵。
“你是林凡。”
现在我确信不是在做梦——因为它是我上一世的名字。
“你是最成功的瑕疵品之一,贝尔洛伦·林凡,虽然‘拯救卑者之所’历经两千三百一十五年仍未获得一例成功。”
拯救卑者之所?
“那是什么?”
她终于舍得回了半个头,出乎意料露出一个微笑。
“一个自卑家伙的失意作。”
她在这里一顿,至此两句话中带上的些微感情不复存在。我能感受到空气中关于魔法的秩序在回归,我身上的枷锁逐渐打开……同时她的声音逐渐转变,虽然只是从第二句话到第三句话,但是我依旧能察觉出每个间断的不同。乃至最后一句——她已抱着佩蒂走入门中——其充满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束缚和刚性。非要形容的话……
“NKAY759802305号,时长:半分钟,结果:目标提前死亡。完成度:1%。合计成功率:0。处理方式——待处理。兹兹……”
那是汉语,电子合成音,带点不稳定的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