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陰謀的開端
「那特洛雷亞的英仙座,乘著薔薇色的曙光自東方歸來。
屋爾薩尼的拂曉聖女站在琉璃的神殿中
親手獻上了榮耀的冠冕與被愛情薰陶的心
屋爾薩尼與特洛雷亞的子民齊聲歌詠
願那朝與夜的祝福,永恆守護這兩人與輝煌的凱爾諾亞之空…」
凱爾諾亞皇家歌劇院的大廳裡,嘹喨的歌聲震撼了眾人的心,今日所上演的戲曲──「朝與夜之奏鳴」已來到了最終幕,飾演「拂曉聖女」伊瑟路公主的當紅女演員──琪莉安‧拉諾,站到了舞台的中央,如同落在透明玻璃上的雨滴般輕脆而澄澈的嗓音,高聲吟誦著祈願帝國平安的祝禱詞。
「尊貴的日之王萊桑亞啊!願你將那承載於蒼鷹之翼上的榮光賜予這新生的帝國。
慈祥的月之后潔娜洛林啊!願妳將那夜鶯之歌所傳遞的祝福贈予這塊大陸上嶄新的珍寶。
這裡是凱爾諾亞,朝與夜交會的皇朝,星光與晨曦的奏鳴之聲。
朝與夜的神衹哟!
請守護這大地上所有沐浴於日與月之下的人民們,請守護這我所深愛的凱爾諾亞吧!」
位於二樓的特等包廂中,一名身著華麗洋裝的少女帶著優雅的笑容沉醉於琪莉安清美的歌聲中,在她的身旁,一名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同樣穿著華美的服飾,露出諂媚的笑容像少女搭話。
「公主殿下似乎對歌劇相當有研究呢!」
「嗯,我非常喜歡這類的活動,這一齣『朝與夜之奏鳴』我已經聽過五次了,不過,還是會不知不覺的陶醉其中。真的是一步相當經典的作品耶!」
「不愧是公主殿下,連興趣也是如此高雅。」
「這沒甚麼…對了,艾克雅子爵,我要感謝您今天特地邀我出來,多虧了您我才能度過這麼美好而充實的一天。」
「不,公主殿下,請您不用感謝我。老實說今天真正應該道謝的人是我才對吧!」
「咦?為什麼?」
「畢竟…」
艾克雅子爵有些靦腆的笑了笑。
「是因為您的允許,我才有機會能與美麗的凱爾諾亞第一公主,共度如此珍貴的時光,其實,與其說我今天是為了欣賞歌劇而來,倒不如說我是為了能與公主見面拜見您美麗的容顏才會提出了這個邀請…」
「咦?您、您在開甚麼玩笑?艾克雅子爵…」
「不,我怎麼敢跟公主開玩笑,我是真的相當仰慕公主殿下。」
「艾克雅子爵…」
「公主殿下…」
年輕的兩名男女在幽暗的包廂中對視,少女緋紅的雙頰如同嬌豔的花朵般承載著情竇初開的露水,纖纖玉手輕輕的撥弄著肩上的髮絲。
甜美的氣息蔓延房內,在短暫的沉默後…
「抱歉打擾了,公主殿下。」
一個冰冷的聲音插入了兩者之間。
兩人同時轉過頭去,只見一名面無表情的黑髮少年不知在何時來到了兩人身邊,纖細的五官,稱不上是英俊但冷漠的神情仍有著一種冰冷的魅力。
事實上這名少年從剛才就一直站在包廂的角落,漆黑的裝束完美的融入了幽暗的陰影中。
「無禮的傢伙!竟敢擅自打斷我跟公主的談話,你清楚自己是甚麼身份嗎?」
「實在是相當抱歉,但是公主殿下和大王子殿下事前已有約在先,現在再不出發的話,恐怕會趕不上…。」
「嗚哇!慘了,我完全忘了我跟皇兄約好今天下午要見面的事了!抱歉了…艾克雅子爵,我先失陪了,期待您下次的邀約。」
「等、等一下!」
艾克雅子爵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挽留的舉動,公主便以與方才靦腆嬌羞的樣子完全相反的粗魯動作匆匆站起身,和那名黑髮的少年隨扈離開了包廂。
「切!」
被遺留在原地的艾克雅子爵不滿的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憤恨的眼神就像是眼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卻突然遭人奪走一般。
出了歌劇院後,坐上早已在外頭待命的馬車,公主與方才的黑髮少年兩人面對而坐。
「唉!薩林,你剛才做了相當不解風情的事呢!」
年輕的公主以哀怨的語調則背著自己的隨從。
「妳少在那邊演戲了,明明就是妳自己叫我中途進去打斷你們的。」
少年則毫不客氣的回嘴道。
「嘻嘻…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耶!不過你時間也抓得挺準的嘛!我還正準備要打暗號叫你過來說。」
「我只是單純的聽不下去那個白癡子爵蠢到不行的情話,才在那個時間點打岔的。」
「嘛…這麼好像有點過份,不過艾克雅子爵的調情技術確實是有待加強,竟然能這麼自信滿滿的說出那種肉麻到噁心的話,他不覺得丟臉,我聽著都替他感到羞恥。」
公主一邊說著被當事人聽見可能會深受打擊的話,一邊將視線移向窗外,凝視著車水馬龍的首都街道。
一旁的薩林看著她的側臉冷冷的開口道
「話說回來,艾莉…」
「我不是說過在外面要稱呼我為公主殿下嗎?」
「…敢問公主殿下,您今天特地讓我看那齣鬧劇的原因是甚麼呢?」
「鬧劇?」
「就是那出由一名自以為用花言巧語擄獲了公主芳心的白癡子爵,以及裝成溫馴的綿羊其實是一隻大野狼的陰險公主聯手演出的鬧劇。」
「大野狼?你用那種醜陋又毫無美感的肉食動物來形容本公主。真是太失禮了!」
「少囉嗦!那個白癡子爵從以前就一直再邀請妳了,以前妳都拒絕了,為什麼今天妳會突然答應他?」
薩林不帶有任何一絲對皇族應有的敬意的語調讓艾莉再次嘆了一口氣。
「唉,每次跟你說話我都會有一種這幾年來宮廷禮儀教學通通白費了的感覺。」
「放心,在別人面前妳要多少禮儀我都可以演出來,現在麻煩妳先回答我的問題。」
「是是…真搞不懂誰才是主人了?唉,算了。首先,你口中的那個白癡子爵,他的父親──西諾夫‧艾克雅是掌握了帝國三成兵力的大將軍,在軍中的權力僅次元帥──煌月,但是就聲望而言西諾夫則勝過身為外地人的煌月。而艾克雅子爵本人則從小接受相當嚴格的武術訓練,曾經拿下帝都劍術大賽的冠軍,現在年僅二十二歲的他便已經在擔任皇宮近衛隊的小隊長,不只是因為他的家世,他個人的武藝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簡單來說,就是典型的武人嘛!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嗯,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在旁人看來他是一名年輕有為且家世顯赫的貴族,在年輕一代的貴族女性間相當有人氣,同時他也是父王非常中意的夫婿候選人之一。」
「夫婿候選?誰的?」
「我的。父王想把我嫁給西諾夫將軍的兒子,用來換取這名手握重兵的將軍的忠誠。」
「喔…難怪艾克雅子爵會一直這樣頻繁的邀請妳,八成是國王也有在支持他這種一連串的追求行動。」
「事實上父王也曾經再三的建議我要跟艾克雅子爵多多相處。」
「所以妳今天才會跟他…」
「不,怎麼可能,我才不會服從那種無聊的要求。不是說我反對政治婚姻,只是我才不要嫁得那麼沒價值,身為一個女人,我的婚姻絕對要能為我博得最大的利益才行。」
「我倒是覺得,當妳那麼理所當然的說出婚姻是為了利益的那一刻起,妳已經失去了身為女人的某種重要東西了。 」
薩林挖苦的說道,然而艾莉卻乾脆的無視了。
「總之,我今天之所以會願意跟他出來是因為我最近收到了一個很有趣的情報。」
「情報?」
「嗯,羅恩告訴我他在城中的眼線向他報告,艾克雅子爵在這個月內曾經多次在城南的小旅店裡和某個不明人士碰面。現階段還不確定與他會面的人是誰,但我的直覺告訴我,艾克雅子爵似乎正在計畫著些甚麼,雖然說這麼輕易的就被人掌握了他的動向,代表他根本成不了大事,不過嘛…」
「不過這種空有野心卻沒有大腦的傢伙正是妳最喜歡的獵物對吧!」
薩林略帶嘲諷的接完了艾莉的話。
「哎呀!別說的那麼難聽嘛。」
艾莉優雅的撥弄著自己的髮絲,眼神中卻多出了些許陰寒。
「但是,這的確是一個好機會呢!雖說這樣對艾克雅子爵有些抱歉,不過,我確實是打算好好的利用一下他的野心。」
冷豔的微笑在少女那白皙的面孔上泛起一絲漣漪,就像是冰雕的玫瑰般美麗卻帶有冰冷的棘刺,若是冒然伸手觸碰必定會遭到無情的傷害。
薩林‧奧列渥亞靜靜的望著艾莉寒冷的笑靨,那如同嘲弄著世間一切的笑意,勾起了他埋藏的回憶。
蔽天的黑霧、焚世的烈火、死去的故鄉之民,不被憐憫的哀嚎聲構成了亡者的輓歌。
無力垂下的臂膀、鮮血自相依為命的妹妹身上不止的流出…
然後,在那過往一切終結的黃昏之下,少女對自己輕輕一笑,即使身後正燃燒著熊熊大火,她的笑容仍讓自己感到不寒而慄…
「怎麼了?突然不說話了,是在想些甚麼?」
回過神,與記憶中相同卻增添了些許成熟韻味的少女面容不知在何時湊了過來,湛藍而深邃的雙眸正仔細的觀察自己的神情,淡淡的清香伴隨著柔和的吐息灑在薩林的臉上。
「不,沒甚麼。」
薩林一邊平靜的回答道,一邊用眼角餘光瞥向車窗中的倒影確認自己的表情還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且不帶有任何情感後才在心中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喔…不錯嘛。你進步了很多呢!薩林。」
重新坐回座位上的艾莉,露出了讚許的笑容望著眼前這名如同戴著面具般面無表情的少年。
「現在的你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像頭瘋狗動不動就亂吠了,已經懂得要隱藏自己的情緒,隨時保持冷靜了。不過,我道還覺得你以前總是想到甚麼就說甚麼的樣子要可愛多了。」
「妳純粹只是覺得那個樣子比較好操控罷了而以吧!」
「嘻嘻…也可以這麼說啦!」
馬車漸漸的駛離了喧鬧的街區,位於凱爾諾亞的首都──洛特亞城北的皇宮建立於三百年前,分別信仰日之神與月之女神的兩個國家,烏爾薩尼和特洛雷亞在當時的烏爾薩尼公主「拂曉聖女」伊瑟路以及特洛雷亞的年輕國王「英仙座」班札列的極力倡議下,大陸上最強大的兩個帝國合併成了現在的凱爾諾亞。而這兩人也在兩國合併,凱爾諾亞正式建立的那一天向眾人宣布結為夫妻,直到現在這段來自日之國度的公主與黑夜的國王所共譜的傳說仍然被眾人傳頌著。
而現在的洛特亞則是於兩國合併後,在帝國中央新建立起的城市。
作為王宮的所在地,加上位於各大道路的交匯點上,從建城的那一刻起,繁隆與富裕已是這座城市注定的命運。
「不過,我還是不懂,既然妳決定要跟那個白癡子爵有所接觸為什麼還要刻意把跟大皇子見面的時間移到今天?」
在馬車駛入皇宮後,薩林再次開口詢問道。
「嘛…其實今天跟艾克雅子爵見面只是一個契機罷了,像這樣中途離席以後我隨時都能以補償他為由找他出來,所以沒有問題。另外,我已經派瑪琳達去跟蹤他了。」
「跟蹤那個白癡嗎?」
「嗯,艾克雅子爵積極的對我提出邀約是從一個月前開始的,和羅恩告訴我他開始和不明人士在旅店碰面的時間點剛好吻合。所以我猜測,他所在計劃的事情跟我說不定有關。如果這個假設正確的話那麼…今天,我和他的第一次會面,我的反應與言談對他來說應該是有一定重要程度的情報才對,說不定他會去和那個『不明人士』見面報告今天和我約會的情節。」
「報告?我還是看不出你們今天那段蠢到不行的談話有甚麼可取之處。」
「大概是…『凱爾諾亞的第二公主是如傳聞中一樣愛作夢的笨女孩』,或是『那個蠢女孩已經搞定的差不多了』之類的吧!畢竟,如果我的假設正確,拉攏我真的是他們計畫中的一個重要環節的話,我今天的表現應該正和他們的意…。」
「……妳這麼說也對。」
當今凱爾諾亞國王──梅爾札列斯‧屋納‧凱爾諾亞一共有兩個兒子與兩個女兒,大王子特雷精明幹練,十七歲起便已開始處理各種內政事務,到了現在王宮中的大小事務已交由他管理;二王子伊維恩就讀軍校,精通各式武藝,建立了一支屬於他自己的騎士團──「破曉之弩」,至今已立下無數戰功,現在他正率領這支騎士團前往帝國南方平定作亂的盜匪;第一皇女安娜薇自幼辯才無礙,思慮周詳是天生的外交人才;至於四兄妹中年紀最小的第二公主艾莉賽西亞卻和她的哥哥姊姊們截然不同,芳齡十七,至今仍沒有展現出任何與她手足們相稱的才華,
終日沉迷於歌劇和騎士文學之中,每個月必定前往歌劇院至少五次以上,甚至還曾經發出重金懸賞,只為尋找知道自己沒有聽過的詩歌的吟遊詩人來宮中唱給她聽。
國王已經不只一次訓誡這位喜歡浪漫且愛作夢的公主殿下不應沉迷於類的事而不務正業,然而二公主殿下卻仍我行我素,整天去聽歌劇、唱詩歌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時間久了,國王也對她放棄了,任由她去過自己喜歡的日子,將她當成了標準的政治聯姻籌碼。
但是,薩林很清楚,這個他人眼中這個愛作夢、遊手好閒的公主,其實才是這整個皇族中最可怕的人。另外,就他所知,知道艾莉賽西亞隱藏在無能假面下的野心與才幹的人帝國中總共只有五人,而包括薩林在內的這五人正是艾莉賽西亞的「力量」,用來達成她的野心並排除一切障礙所必須「力量」。
「說實在的,妳有必要把自己裝的這麼無能嗎?」
「嗯?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妳也沒有必要竭盡全力,只要稍微認真一點的話。周遭的人也會對妳改觀吧?」
「現階段有那麼做的必要嗎?」
「如果妳一直讓周遭的人這樣瞧不起妳,到了必要時刻,那些不了解妳的人不會相信妳的。」
「不賴嘛!薩林。你分析的還滿有道理。不過,根據我的估計,目前只要你跟瑪琳達他們了解我的能力就行了,太過於表現自我只會引來不必要的嫉妒。」
「嫉妒?」
「你以為為什麼這幾年來大哥總是把二哥派往邊境?為什麼身為外交人員的姊姊會頻繁的跟軍部將軍們見面?我的哥哥姐姐們有能力、有野心,這些都是好事。但相對的,他們會用盡所有手段來排除異己,不管對手是誰,都會毫不猶豫的除掉。雖然就這點來看,我們還真不愧是親兄妹呀!因此,現在我認為還是繼續保持這樣看他們相鬥就行了,仍然不到我們站上舞台的時候…」
艾莉微微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可是,我想也快了…在過不久恐怕就算我不願意也得站上舞台了。所以,我們得趁現在做好準備才行。」
「是嗎?妳有計劃就算了,反正我只是一把負責執行命令的劍罷了。」
薩林也將目光移向車窗外,兩人不再交談。有很長一段時間,車廂中只剩下車輪與馬蹄傳來的零亂雜聲。
又過了一會兒,馬車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駛進了凱爾諾亞的皇宮後在宮廷前的花園停下,遠遠的看見一名銀色長髮的年輕女僕快步向這走了過來。
「讓妳久等了,蒂芙尼。」
艾莉走下馬車輕快的向那名女僕打招呼。
「恭候多時了,公主殿下,雖然您才剛回來就這麼說有些失禮,但請您盡快動身,和大王子殿下的會面已遲到多時了。」
銀髮的女僕恭敬的行完禮後,抬起頭向她的主人報告。
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語都像是計算過般精準沒有一絲多餘,二十歲出頭的面孔上,白皙的肌膚、小巧的鼻梢、薄薄的雙唇,如同人偶一樣精緻的容貌,卻也缺少了情感的點綴。
「無所謂啦!那傢伙讓他多等一會也沒差,我先換一套衣服再去敷衍敷衍他就行了。」
「麻煩妳認真一點好嗎?他好歹也是妳哥哥,別這麼隨便!」
在一旁的薩林忍不住開口勸道。
「放心、放心,我會認真而慎重、優雅又不失禮儀的去敷衍他的。」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複雜的敷衍法!」
「哼哼!你還太嫩了,薩林!先別說這個了,你也去準備一下,待會跟蒂芙尼一起陪我去見我那『親愛的』皇兄。」
「知道了。」
薩林點點頭表示理解後,艾莉轉過身協同蒂芙尼準備離去。突然…
「啊,對了!」
像是臨時想起些甚麼,艾莉回頭對薩林說道:
「忘了告訴你,我特地選在今天和艾克雅子爵見面其實還有別的原因。」
「?」
「那個女演員叫甚麼來著…琪莉安‧拉諾嗎?我其實是特地挑她有演出的這一天去的。」
「……」
「她唱得真好呀!不愧是現在當紅的天才歌手,你說對吧?啊,這麼說來,你剛才在歌劇院的時候眼睛好像幾乎沒有離開過她嘛!」
「……那是妳的錯覺」
「啊咧?是嗎?那瑪琳達說你有時會趁我讓你單獨行動的時候偷跑去看她的演出,該不會也是誤會吧?」
「………」
「哎呀?怎麼不說話了?…回答我,你有去嗎?」
「……有」
薩林緊繃著臉,僵硬的吐出了一個自作為回答。
聽見這預料中的回答,艾莉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
「嘛,你如果只是單純喜歡歌劇的話我也沒甚麼意見,相反的我還會大大的鼓勵。不過,如果你的目標是那個女孩的話,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被她吸引……為了你自己跟她好,別再去了。」
艾莉的微笑增添了些許寒意,冷漠的笑容、冰冷的話語無情的刺向薩林的心。
「憑你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沒有資格碰觸任何人。」
「…妳不用擔心,我知道自己是甚麼樣的人。」
薩林艱辛的扭曲著嘴角,苦澀的回應道。
「那就好。」
艾莉滿意的點點頭,簡單的結束了話題,朝著從剛開始就一直站在一旁不發一語的蒂芙尼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離開了花園。
薩林站在原地默默的望著艾莉身後飄洋的金色髮梢,漆黑如夜的瞳眸中閃耀著陰鬱的色彩。
「艾莉…妳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被那個女歌手吸引嗎?」
低喃的自言自語,還來不及傳入他人耳中便已消散於風中。
太陽般耀眼的金色髮絲描繪柔美的波浪,艾莉坐在房內的梳妝台前,讓蒂芙尼替她整理頭髮,境中反射出的面容缺少了她一貫的優雅微笑。
「哪,蒂芙尼,他發現了吧…。」
帶著些許的鬱悶,艾莉向身後的銀髮女僕開口道。
「很有可能,薩林先生並不笨,要長久的隱瞞下去是不可能的。」
「果然是這樣嗎?剛才特意點出這件事說不定會造成反效果…欸,蒂芙尼,妳覺得我該怎麼辦?」
「…恕我直言。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些過於在意這件事了?」
「咦?」
「老實說,我認為就算薩林先生發現了琪莉安‧拉諾的真實身分,對現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蒂芙尼熟練的將艾莉的頭髮盤成了優雅的髻,並走到一櫃旁開始替公主選擇替換的服裝 。
「無論發生甚麼事,只要『黃昏遺族』的誓約仍然束缚著薩林先生,他就絕對沒有辦法違抗您。所以我認為您根本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花費多餘的心思。」
蒂芙尼拿著選好的衣服走回公主身邊,那是一件純白色的洋裝,沒有過於花俏的裝飾,樸素且高雅的設計,並開始替艾莉換上洋裝。
在更衣的期間,艾莉看著依然面無表情的蒂芙尼有些感慨的說道:
「妳說的對,我好像有些失控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竟然差點就失去冷靜了,實在是不像我啊!」
「我想,您大概是因為擔心薩林先生在知道真相以後會受傷,才回有些急躁罷了。」
「…妳想說我變軟弱了嗎?」
「不,在我看來公主殿下依然和以往一樣堅強,只是…」
低頭替艾莉更衣的蒂芙尼突然抬起面孔,直盯著艾莉的雙眼
「只是公主殿下開始對薩林先生感到愧疚了。」
「愧疚?妳說我?」
當艾莉想進一步追問時卻被蒂芙尼搖頭制止了。
「現在先說到這裡就行了,公主殿下該去跟大王子見面了。」
「不,妳先給我把話說清楚!」
「再說下去會影響到公主的情緒,對於待會的會面沒有好處。」
「……」
「……」
艾莉那湛藍的雙眸緊緊盯著蒂芙尼不放,銀髮的女僕則仍然面無表情毫不畏懼的承受她的視線。
短暫的僵持後…
「唉,算了,真拗不過妳。」
先讓步的人是艾莉。
「妳說的也沒錯,我還是先去見王兄好了,等回來妳再跟我好好說清楚。」
「遵命,感謝您的諒解。」
於是,艾莉和蒂芙尼動身離開了房間,先到宮廷前的花園和薩林會合後,三人便一同前往和第一皇子特雷見面,沿路上,艾莉和薩林皆沒有再提起關於那個名叫琪莉安的女歌手的事,就好像是忘記了有這麼一回事般。
「薩林。」
就在快要抵達大王子的房間前,艾莉忽然叫喚了身後黑髮少年的名字。
「甚麼事?」
「待會我和皇兄的會面結束後,你去街上找瑪琳達。在凱諾斯廣場中央夫近晃一晃她應該就會主動去找你了。」
聽見艾莉的吩咐,薩林露出了煩躁的表情。
「又是瑪琳達嗎?我想先問一下,那傢伙這次會以甚麼樣子出現?」
「誰知道?總之,你先順便幫她帶一套衣服以備萬一好了。」
「…知道了。」
薩林有些無奈的答應了。
「那就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原本應該是叫羅恩去的。不過,那傢伙另有任務。」
就在他們交談的期間,三人已經來到了大王子的房門前。
「好了,就讓我們來見見我親愛的皇兄吧!」
艾莉用俏皮的語調說道,並在臉上堆起燦爛的笑容。並同時伸手敲了敲房門。
「皇兄,是我。」
「…進來」
從房內傳來了一個渾厚而有威嚴的男子嗓音。
砰!!
才剛得到大王子的允許,艾莉便一鼓作氣的撞開了大門。
「皇兄~~~~!人家好想你喔!」
甜膩的語調、與優雅等詞扯不上關係的舉止,完全進入「蠢女孩」模式的艾莉,一進房門便直衝向坐在書桌後方的特雷王子。越過了擺滿公文的桌面,撲進他的懷中,兩手則緊緊的環繞著對方的脖子。
「嗚,皇兄最近都不陪人家出去玩~!二哥也被你派去南方了,人家真的很無聊耶!」
「快放手!你這樣成何題統!」
特雷王子對自己的親生妹妹投以露骨的輕蔑眼神,粗魯的推開了艾莉。
「都已經幾歲了,成天就只知道玩!皇室的面子都快被你丟光了!」
「很痛耶!皇兄!對淑女不可以這麼暴力啦!」
艾莉皺起眉頭,用撒嬌的語氣抱怨道。
﹝不管看幾次都覺得那傢伙實在很厲害…﹞
晚了艾莉一步進來,和蒂芙尼一同站在房門旁的薩林相當感慨的低聲說道。
﹝那個樣子與其說是演技卓越,不如說是根本換了一個人格了嘛。該不會她真的有多重人格吧?﹞
﹝薩林先生,請不要說多餘的話語,每多說一句,就多出一個被看出破綻的可能。﹞
在一旁的冷面女僕,以幾乎無法目測的程度微微張開嘴唇,制止薩林的低語。
﹝是是…蒂芙尼,你還是一樣死腦筋耶…﹞
﹝………﹞
﹝咦?幹嘛…妳該不會因為我說你是死腦筋而生氣了吧,我跟妳道歉啦!拜託妳別用眼角餘光瞪我,怪恐怖的耶!﹞
﹝不…我只是在想,薩林先生果然變了很多…﹞
﹝變了很多?甚麼意思?﹞
﹝…沒甚麼,現在該停止交談了。﹞
…嗚,還是一樣,是個讓人摸不透的女人。
薩林斜眼打量著身旁的銀髮女僕──蒂芙尼‧蓮希‧雷伊茲,知道艾莉真正的野心與實力的人之一,是一個身世背景完全成謎的神祕女子,在薩林成為艾莉的部下前就已經以貼身侍女的身分跟在艾莉身邊,還記得自己剛被帶入皇宮時,就是由蒂芙尼教導自己宮廷的規矩和禮儀,至於在成為艾莉的貼身侍女前,她究竟是甚麼人,又為什麼會成為公主的女僕?這一切就只有當事的兩人才知道真相。
印象中,似乎從來都沒有看過蒂芙尼的臉上有過甚麼表情,說話的語調也一直都是平鋪直敘沒有任何起伏,就像是一具人偶般不帶有任何情緒。
所以,薩林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跟蒂芙尼相處,那雙潔淨的冰色瞳眸總是空洞的令人畏懼,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但是,艾莉似乎相當的信任她,在做出各種決策前常常會詢問她的意見,除了身為護衛的薩林外,她也是最常陪伴在艾莉身旁的人。
唉,總之,就是個全身都是謎團的女人。
薩林在心中暗自嘆了一口氣後,從新將注意力移回仍然在做戲的艾莉身上。
「而且,妳早該在一個小時前就來見我了,為什麼拖到這麼晚?」
「啊,那是因為艾克雅子爵邀我去觀賞歌劇,所以才…」
「艾克雅?那傢伙果然…」
一提到艾克雅子爵,特雷皇子的臉上突然揚起了一絲殘酷的冷笑,注意到他這個反應的艾莉的掩中也同時閃過了一抹狡獪的色彩,但是完全不將親生妹妹當一回事的特雷皇子卻沒由注意到她的變化
「咦?皇兄,艾克雅子爵怎麼了嗎?」
虛偽的試探仍在持續著,艾莉用天真的語調詢問道。
「哼,這不是妳需要知道的事情。」
特雷不屑的瞥了艾莉一眼,隨即又補上一句。
「但是,這也剛好…那邊那兩個人,我跟二公主有些重要的事要談,你們先出去。」
聽見大皇子突然對自己下達逐客令,薩林和蒂芙尼兩人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冷靜的將目光投向他們的主子尋求指示。
而艾莉則努力裝出一副困惑又帶有些許不安的模樣,猶豫了許久才說道。
「…好吧,你們就聽皇兄的話先出去吧。」
街道指示的兩人,恭敬的行完禮後便退出房門外,並將房門關上。
「唔…看來這裡已經沒我的事了,剩下的就先交給妳,我先去街上找瑪琳達好了。」
一出來後薩林便向蒂芙尼提議道。
「嗯,可以,公主殿下這邊我會替你向她解釋。」
「這樣啊,那就麻煩妳了。」
得到同意後薩林便離開了搭王子的房前,留下銀髮的女僕獨自守在原地。
而同時,在房門的另一端…
「那麼…皇兄,究竟有甚麼事呢?」
「我叫妳來是要告訴妳,以後要多注意一下艾克雅那小子。從今以後。如果他和妳在一起時有甚麼奇怪的舉動或是值得注意的談話都要來向我報告…這點小事就算妳在無能也辦的到吧! 」
「為、為什麼要這麼做?」
「理由妳就不用管了,這是皇室機密,父王下達的指令,剛好你和她最近有很多機會會面,所以才把這個工作交給妳,記住絕對不能告訴其他人!」
艾莉低下頭,像是有些不安的握緊了雙手。
「可、可是…」
「別在那邊『可是、可是』的了!妳竟然也是皇族的一員!就應該為父王出一份心力!現在,艾克雅那小子正積極的想接近妳,剛好是妳派上用場的時候,給我好好幹,別搞砸了!要不然父王是不會饒過妳的!明白了嗎?」
「嗯…我、我懂了。」
一直以來嬌生慣養的公主殿下,稍微被威脅一下便屈服了,真是一朵溫室之花啊!
特雷皇子在心中嘲笑道。
「皇、皇兄,艾克雅子爵是不是做了甚麼事?」
艾莉誠惶誠恐的問道。
「嗤,我不是說了妳不用管太多嗎?反正妳只要乖乖按照我的話去做就不會有事了。」
特雷根本懶得和自己愚蠢的妹妹解釋太多,煩躁的敷衍著她。
「我、我懂了。那,竟然這是父王下達的指令,我是不是應該直接向他報告會比較好?」
「不用了,父王已將這件是全權委託給我,妳就別再拿這件事去勞煩他了,明白嗎?」
「明白了…」
「嗯,妳可以走了。」
「是…」
看著因為突然面臨了重大事態而顯得有些畏縮的艾莉離去的背影,特雷皇子露出了充滿嫌惡的以及因事情正照自己計畫發展而感到得意的冷笑,然而他卻不知道,眼前這名他始終瞧不起的親生妹妹背對自己的面孔上正泛起了和自己極為相似,充滿得意與嫌惡的冷漠微笑。
凱諾斯廣場,為了紀念十年前凱爾諾亞與鄰國洛拿斯的大戰中的英雄──凱諾斯‧黎恩‧阿提雷那而建立的。被稱為「顫慄雙刃」的他,在當時可稱得上是凱爾諾亞境內最強的武人之一。
在那場戰役中,凱諾斯隨著元帥煌月在前線與敵人作戰立下無數戰功,據說當時死在他雙刀之下的洛拿斯士兵多達三千人。隨後他因為負傷而被調回帝都,碰巧就在那個時候,當時的宰相狄恩盧亞‧俄斯‧多拿恩勾結洛桑拿的軍方發動叛變,而當時人就在帝都養傷的凱諾斯聽見王宮中發生動亂,不顧身上的傷尚未痊癒,提刀奔向王宮隻身與數百人的反賊交戰。然而,這一次勝利的女神卻不再向他露出微笑,凱諾斯在混戰中遭到毒箭貫穿左眼,當場斃命。
儘管如此,他仍然大大的攪亂了反賊的計劃,成為了這場叛亂失敗的主因。
為了紀念他的功勳與忠誠,所以才建造了這座廣場,而廣場的正中央則豎立著一座由白色大理石製成約三公尺高的凱諾斯雕像。
在廣場中央的雕像下,薩林身後背著一個布包,左顧右盼的尋找著那位瑪琳達的同伴的身影。
「嘛,雖說是要我來接她,但是不知道她這次又會變成甚麼模樣,也只能等她自己發現我了。唉,真麻煩。」
望這廣場上息來壤往的人群,薩林喃喃的抱怨道。
就在這時,一名身穿亞麻色連身裙,有著一頭褐色短髮的少女突然從人群中竄出,向薩林的方向跑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少女笑著來到他身邊,親密的挽住薩林的右臂,兩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對相約一同出遊的年輕戀人。
「抱歉、抱歉,店裡來了個麻煩的客人,一時走不開。」
少女一邊像薩林賠罪,一邊拉著他離開廣場,朝著人煙較稀少的像子前進。
「沒關係,我也才剛到而已,那妳說的那位難搞的客人已經離開店裡了嗎?」
薩林也露出笑容,向那名褐髮的少女詢問道。
「唉,還沒,他還是死賴著不走,我也是趁店長不注意才偷溜出來的。」
少女用撒嬌的語氣回答了薩林的問題。
「這樣啊…辛苦妳了。」
漸漸的,兩人脫離了擁擠的廣場,就在他們踏入無人小巷的陰影中的那一刻,笑容同時自兩人的臉上剝落。
「真想不到,竟然連妳都會被反跟蹤,瑪琳達。」
薩林以冷漠的語氣說道。
「慚愧。」
褐髮少女──瑪琳達鬆開了挽住薩林的手,與他並肩行走。
「算了,這就表示那傢伙的實力不簡單囉!」
薩林斜眼瞥向後方,人潮中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也正往這個小向走來。
「是艾克雅子爵身邊的人嗎?」
「不,他和我一樣都是在跟蹤艾克雅子爵的人,雖然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但是確實是一個高手,我被他逼到甚至沒有時間更換容貌,如果你沒有來的話我恐怕就得跟他正面衝突了。」
「要是妳跟他正面衝突的話,有勝算嗎?」
薩林一邊發問一邊在心中估計對方的實力。
「應該有,但不大。」
瑪琳達回應道,隨即又反問薩林。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嘛…」
薩林猶豫了一下。
「果然,還是得處理掉吧。」
在他說出這句話時,那雙夜色的瞳眸中已再也看不到任何一點情感的碎屑,就像是冰冷的刀鋒般令人不寒而慄。
「了解,前面第一個岔口左轉是一條死巷。」
對此,瑪琳達也給了一個與之相應的明快答案,少年與少女就像是對於這類的事早已司空見慣,又或者說是已放棄般的接受了染血的人生,而理所當然的前進著、理所當然的奔向殺戮的戰場…
走進了瑪琳達所說的死巷後,兩人便轉過身,靜靜的等待著另一方的主角登上舞台。
不久後,一個披著斗篷的身影出現在死巷的入口,輕巧的步伐完全沒有發出任何一絲聲響。
薩林微微皺起眉頭打量著對方,有些焦慮的說道。
「看起來的確有點棘手…就是他沒錯吧,瑪琳達」
身旁的少女並沒有回答,只是壓低了重心擺出備戰架勢,以滿敵意的眼神望向那名穿著斗篷的身影。
不需要任何話語,光是動作便已說明了一切。
「唉,看來是沒辦法了。」
薩林嘆了口氣,緩緩的朝對方走了過去。
突然…
「想正面挑戰嗎?真是勇敢啊,小哥」
那個穿著斗篷的身影說話了。
相當輕柔,如同飄舞的羽毛般的男性嗓音,迴盪在這座暗巷之中。
「那好吧!為了嘉許你的勇氣,我就和你堂堂正正的戰上一場吧!」
說著,那個身影取下了籠罩在身上的斗篷。
甚麼堂堂正正的戰上一場啊!這傢伙該不會以為現在是在舉行甚麼騎士決鬥……咦?
正打算出言譏諷對方的薩林,卻在目睹了那斗蓬底下的真面目的瞬間,目瞪口呆的說不出半句話,就連在一旁的瑪琳達也瞪大了雙眼屏住了氣息望著對方,就連備戰架勢也在不知不覺中解除了。
華麗而神聖的金色長髮,雪花般的潔白肌膚,如同神話中的英雄俊美且英氣蓬勃的面容,高挺的鼻樑、朱紅的唇瓣漾起從容不迫的微笑。高大卻不失彈性的身軀,白色的衣裳腰際懸掛著一柄細劍。光是站在那,便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一股優雅高尚的氣質。
這名男子,薩林和瑪琳達都認識他。不,或者應該說,這名在王城中沒有人不認識這名男子才對。
夏洛特‧安荷爾‧提巴里斯
這是男子的姓名。
現任王宮近衛隊總隊長,也就是艾克雅子爵的直屬上司。他的名字首次被世人所注意是在五年前。
當時舉辦了第六屆的全國劍術大賽,一場由來自帝國各處劍術高手們共襄盛舉的競技盛宴。
只要能在這場比賽中獲得前二十名的人便能被雇用為王宮中的騎士,當時榮獲第二名的人便是剛才提過的艾克雅子爵,而在那場比賽中唯一勝過艾克雅子爵拔得頭籌的男人就是夏洛特‧安荷爾‧提巴里斯。
從那時起,夏洛特的名聲便迅速竄升,手中的細劍在戰場上立下了無數血腥的戰功,人們稱呼他為「凱爾諾亞的白薔葳」。
根據戰友們的傳述,夏洛特的劍法是一種優雅而殘忍的藝術,踏著舞蹈般的步伐,蠱惑人心的華艷劍影在對手的咽喉上綻放了一朵又一朵嫣紅的彼岸花。
有人說,他劍法的美麗是死神給予將死之人的最後恩惠。
有人說,他的存在是武者達到登峰造極境界的體現。
雖然說法眾異,但有一點是所有人都認同的──
在失去了凱諾斯的現在,夏洛特絕對是當今凱爾諾亞最強的武者。
也有人說,就算凱諾斯仍然活著也未必是夏洛特的對手,只要看過他劍法的人想必都不會懷疑這一點。
過去,薩林也曾經在皇宮中的演習場上見識過夏洛特的劍技,直到現在,那份洋溢著美感,華麗而威猛的強大所帶來的壓迫感仍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中。
不過,真正令薩林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夏洛特的實力,而是他的眼神──那雙毫無一絲迷惘和恐懼的眼神,充滿著對自己劍術的絕對信任,以及只要劍在手中便不可能敗北的自信。
達到了「無懼」境界的劍士,這就是夏洛特‧安荷爾‧提巴里斯。
「不會吧…為什麼這傢伙會來做跟蹤的工作?實在太誇張了!」
薩林的嘴角勉強的揚起一抹扭曲的微笑。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
「喔…看樣子兩位似乎認識我。」
夏洛特向薩林和瑪琳達輕輕一笑,舉投足間透露出完美的自信。
「可惜,我對兩位沒甚麼印象…算了,反正兩位是無法活著走出這裡了,可以請你們在死前告訴我究竟是誰派你們來的嗎?」
「這個嘛,實在是恕難從命;相對的,我們也實在是很好奇,到底是甚麼人有那樣的本事能差遣您這樣的大人物來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薩林苦澀的笑了笑,不抱期望的反問道。
「你認為我會告訴你嗎?」
危險,這個詞本能的竄過薩林的意識,不知在何時夏洛特已拔出腰際的細劍,劍峰斜指地面,光是這麼一個動作便令整座巷子的氣氛為之一變,寧靜而致命婉若劇毒般的殺氣,自那風度翩翩金髮男子身上迅速擴散、蔓延,轉瞬間便將這平凡的死向劃為了貨真價實的戰場。
「果然,還是走到這個地步了嗎?也對,畢竟以他的身份竟然被認出來了就不可能留下活口。」
薩林也亮出藏在兩袖中的短劍,一滴汗水自他的額頭上無聲滑落。
「對手是『凱爾諾亞的白薔葳』嗎?實在,很麻煩。」
「呵呵,與我為敵只是『麻煩』而已?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嘴硬還是勇氣過人,又或者純粹是太過不自量力了。那邊的小姑娘,也一起上吧!在你們兩走上冥途前就先欣賞一下我的劍技吧!」
「我想,沒有那個必要。」
瑪琳達輕輕的搖了搖頭。
「對付你,交給他就夠了。」
「哦?」
夏洛特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顯得有些訝異,然而卻仍沒有動搖他的自信。
倒不如說他的眼神甚至還多出了一絲輕蔑,對於對手竟然如此低估自己感到可笑。
「你是說,這位小哥能打贏我?你們真的知道…」
「我說,夏洛特啊!」
這時,薩林也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氣中充滿了不耐。
「你好像弄錯了,我之所以說『很麻煩』並不是指與你為敵這件事,而是指像你這麼有名氣的人──殺掉以後要善後會很麻煩罷了!」
小巷的陰影中,薩林的漆黑如夜的雙眼突然化為了炙熱、耀眼、殘暴;如鮮血、如烈火、如同落日之刻的黃昏天幕般的──赤紅色。
隨後,達到了「無懼」境界的最強劍士,終於久違的體驗到了貨真價實的──「恐懼」。
「你、你這個怪物!」
大約一分鐘後,死鬥落幕的小巷中。
夏洛特‧安荷爾‧提巴里斯,跪倒在地面上,驕傲、自信與尊嚴都遭到徹底的粉碎。
恐懼、恐懼,除了恐懼以外還是恐懼恐懼恐懼恐懼恐懼恐懼恐懼恐懼,壓過了理智的恐懼已經完全的霸佔了夏洛特的靈魂。
「別、別、別過來!你這個該死的怪物!」
金髮散亂的蓋住了他的面孔、左手遭人斬下掉落在一旁、殘餘的右手握著剩僅下劍柄的細劍、斷折的劍身則貫串了他的右腳膝蓋讓他無法隨意移動、深色的血污在地面上鋪成了一條紅毯,足足拖行了六公尺。
「真是的,拜託你別再叫了好嗎?被別人注意到就麻煩了啊!」
將「前任」最強武人變成這副德性的兇手,毫髮無傷的站在夏洛特眼前,雙手的短劍上鮮血順著刃鋒而滑落,此時薩林的瞳仁已恢復為原本的漆黑,皺著眉頭抱怨道。
「到底是哪個傢伙把這麼有名的人物給派來的啊!真會給我找麻煩。」
說完,他揚起右手,朝向拖著副傷的右腿努力想逃離的夏洛特擲出了短劍,劍鋒毫無偏差的貫穿了他的咽喉…
凱爾諾亞的白薔薇,就在這麼一座與他的身分和功勛極不相稱的骯髒巷弄中,狼狽而悲慘的…凋謝了。
「呼…搞定了,不過接下來才是麻煩的地方。該如何跟艾莉解釋呢?怎麼了,瑪琳達?」
褐髮的少女一言不發的盯著薩林,察覺到她的視線後,薩林轉身詢問道。
「不,只是覺得…你還真是一個怪物。」
雖然仍舊是面無表情,但是瑪琳達的聲音卻有了些微的動搖。
「是嗎?我還以為妳早就已經習慣了。」
「雖然已經明白你有多強了,可是我沒想到居然連那個夏洛特也這麼輕鬆的就…」
「也沒有說很輕鬆啦!妳看我肩膀也有被砍到…啊,已經癒合了。算了,這不是重點,屍體可以交給妳處理嗎?我要先回王宮去找艾莉了。唉,大概要被她罵了。」
「嗯,我連絡一下羅恩,他應該就在附近,盡量在別人發現前處理掉。」
「那就拜託妳囉!啊,對了,妳跟蹤艾克雅那傢伙有甚麼發現嗎?因為夏洛特突然竄出來害我差點忘了我原本的任務。」
「你和公主一起從歌劇院離開沒多久後,艾克雅子爵也離開了,我一路跟蹤他到城南的旅店『四葉草』──就是羅恩的報告中出現的那一家,我準備跟進去的時候,就被夏洛特給盯上了。」
「意思就是,甚麼都沒發現囉!」
「慚愧。請代我向公主謝罪。」
瑪琳達低下頭,已讓人感受不到任何抱歉的語調淡淡的說道。
「嘛,算了,妳除裡完屍體後就繼續去跟蹤艾克雅子爵吧!至於我要回宮中報告殺死夏洛特的事了。唉,比起你,我應該會被罵的比較慘吧!啊,還有,這是帶給妳的衣服,各種尺寸都有,妳要變身會比較方便。」
薩林解下了身後的布包遞給瑪琳達,褐髮的少女默默的接過了那個包裹。
「另外,這是我個人的感想啦!妳不覺得妳最近太常變成這張臉了嗎?雖說剛才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能在第一時間認出妳,不過長久下來好像不太好吧!」
「……」
聽見薩林的問題,瑪琳達像是感到困惑似的微微歪著頭望向他。
「欸?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不,沒甚麼,關於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這張臉再用幾次就該拋棄了,這點我自有拿捏。」
「這樣啊,那我就不多管閒事先走一步了。」
說完後,薩林便動身離開無人的暗巷,重新走入喧鬧的街道。獨自留在原地的瑪琳達若有所思的望著黑髮少年的背影。
「薩林…變了呢。」
艾莉坐在自己的房間內,讓蒂芙尼替自己泡了一杯紅茶。
淺嚐著紅茶的芬芳,腦海中快速的整理著今天所獲得的情報。
首先,艾克雅子爵肯定在預謀著甚麼,而且特雷也知道這件事。
第二,這件事和我本身有關連性,又或者說是跟第二公主這個地位有關。特雷和艾克雅都想利用我。
第三,以父王的個性,這種事不太可能不親自掌控,所以這件事父王很有可能不知道,要我去向艾克雅蒐集情報大概也是特雷自己的意思。
第四,特雷對於艾克雅的陰謀應該掌握了比我更深一步的情報,這個可能性不容忽視。
另外,艾克雅子爵可能有協助者,是國內還是來自國外?他的父親,西諾夫‧艾克雅將軍有沒有參與?這兩件事一定要盡快弄清楚。
二皇子伊維恩被派往南方,大皇女安娜薇目前人在鄰國達克夫出訪,雖說也不能排除安娜薇有勾結艾克雅替他引進外國資助的可能,但整體而言目前在王宮中的主要競爭對手就只有大王子特雷與艾克雅子爵兩人。
艾克雅子爵現階段實力不明,而特雷恐怕是目前掌握了最多資源的人,除了他身為大王子的人脈外,宮中的大小事務有幾乎都會經手於他,王宮近衛隊中也有不少他的人馬。
反觀我所擁有的最大優勢,就是那兩人對我的輕視,直到現在他們都還只是把我當作一顆棋子,卻沒有注意到我也是與他們相爭的棋手之一,這一點是我目前最大的武器必須好好利用才行…
「看來,這場仗還有得打啊!」
艾莉放下了茶杯,窗外的天空來到了黃昏日落的時刻,火紅的天空將公主那白嫩的肌膚擦上了夕陽色的胭脂。
「蒂芙尼。」
「有何吩咐?」
一直站在一旁的銀髮女僕在主人,正替艾莉的茶杯內重新注滿紅茶。
「繼續之前的話題吧。」
「您指的是?」
蒂芙尼轉過臉,銀冰色的瞳眸望向自己的主人。
「就是妳說我對感到愧疚的事,給我解釋清楚。」
「失禮,我認為這您自最清楚不是嗎?」
「…甚麼意思?」
「請原諒我的再次無禮,相信妳已經發現了,薩林先生改變了很多,而您也因此有所改變了。我認為這種改變並不是壞事,更何況您與他之間的事與我說的再多也是沒用的,而且,現在這個時期您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才對。」
說完後,蒂芙尼恭敬的向艾莉行了個禮,如同雪國妖精般銀髮冰眸的侍女,
向那黃昏下的公主再次諫言道。
「現在,說是您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也不為過,請千萬別被多餘的感慨給絆住了。」
「……」
艾莉無言的望著蒂芙尼,隨後又露出了帶有自嘲的苦笑。
「唉呀、唉呀,果然還是說不過妳啊!不過,蒂芙尼,幸好有妳在,如果沒有妳,艾莉賽西亞‧屋那‧凱爾諾亞這個人恐怕是永遠都無法成功的。」
「您過獎了。」
「嘛,妳說的對,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蒂芙尼,妳準備好了嗎?」
「隨時都可以。」
「那麼,就辛苦妳了。去執行妳的工作吧,就跟『他』說今天我因為艾克雅子爵的事受到太大的打擊,提早就寢了吧!順便跟其他的侍女也交代一下,要她們別進來打擾我。」
艾莉微笑著,向蒂芙尼發出指令。
銀髮的女僕會意的點了點頭,再次朝艾莉行了個禮。
「那麼,我先退下了。」
「小心點。」
「請您不用擔心。」
在蒂芙尼離開房間後,艾莉一個人坐在房間內。望著窗外的夕陽放空了思緒讓自己的腦袋稍做休憩,下意識的,她輕輕吟誦起過去曾經閱讀的詩篇。
「朝與夜的棄民,黃昏色的枷鎖。
逆神之罪,融於血脈。
不被白晝之日所引導,
不被黑夜之月所庇護,
無人憐惜的孤兒們,流著不被饒恕的血、不被寬容的淚。
他們就是那…」
「……夕陽落日下的罪之民。」
一個少年的聲音替艾莉接完了歌詞。
艾莉順著聲音望去,只見薩林不知在何時進到房間裡,倚靠著門扉而站立著。
「妳還真是喜歡這些詩歌呀!難怪大家都說妳不務正業。」
薩林有些嘲諷的說道。
「…沒有人告訴你,進淑女的房間內要敲門嗎?」
艾莉也同樣的向薩林回了一抹挖苦的微笑。
「妳啊!跟侍女說甚麼妳要提早就寢,叫別人不要進去打擾妳,我只好偷偷潛進來。咦?蒂芙尼呢?」
「現在大概在特雷的寢室裡吧?」
「喔…這樣啊…咦?等、等一下,妳剛才說誰的房間?」
「大皇子特雷,也就是我哥哥的房裡。」
「為、為什麼蒂芙尼會去她的房間啊!?」
「你就不能小聲點嗎?這可是秘密耶!」
艾莉受不了似的嘆了一口氣,以訓誡的語氣說道。
「蒂芙尼會去他的房間,當然是因為她是大王子的情婦啊!」
「什…!」
受到巨大衝擊的薩林在驚叫出來前早一步摀住了自己的嘴巴。隨即又抱著頭蹲了下去。
「艾莉,妳現在馬上跟我解釋一下,我完全混亂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不准命令我了…唉,算了,也是該跟你解釋一下了。大約是從六年前開始吧!在你還沒進宮前,我就命令我的貼身侍女蒂芙尼去誘惑我的皇兄,成為她的情婦,並從他那套出各種情報回來告訴我。另外,我的皇兄也把蒂芙尼當成是監視我的眼線。因此,蒂芙尼一直不斷向皇兄放出關於我的假情報來誤導他。這一次的事情,特雷很有可能會成為我最大的敵人,所以蒂芙尼是我現在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懂了嗎?」
「聽是聽懂了…只是有點難接受罷了。」
「別在意,習慣就好。」
「這怎麼可能習慣的了啊!!」
「啊咧?為什麼不行?」
艾莉有些訝異的望著薩林。
「你用力量來為我排除敵人,蒂芙尼則是利用身體與智慧為我蒐集情報,兩者有不同嗎?」
「…妳這傢伙,遲早會下地獄的。」
薩林無奈的瞪著一臉理所當然的艾莉。
「到時候,你們這些幫我的傢伙也一個都逃不掉的,我們再一起大鬧地獄吧!」
艾莉優雅的笑著回應薩林的瞪視。
「…真是服了妳了。不過,我還是很難想像蒂芙尼誘惑別人的樣子。」
薩林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冰雕般的身影,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
「哼哼…你太小看她了,那個人一來勁可是浪的很厲害喔!白天冷漠,晚上火熱就是蒂芙尼最大的賣點…」
「停!不要再說了!」
薩林遮住耳朵,制止艾莉越來越興奮的解說。
「喂,你反應也太激動了吧…啊,該不會…?」
艾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了惡魔般的微笑。
「你喜歡蒂芙尼嗎?那我可真是做了一件殘忍的事啊!嘿嘿,抱歉囉!」
「妳不要一個人在那裏瞎猜!」
薩林站了起來,立即否定了艾莉的猜測。
「我只是已經習慣了蒂芙尼那副冰冷冷的樣子,突然聽到妳說的那些實在有點…」
「有點興奮了嗎?呀!你這色鬼!」
「就叫妳不要一個人在哪邊瞎猜了!!」
「好好,薩林也到了這個令人害羞的年紀了,會有這種反應也很正常啦!」
「妳!…算了,這件事就先到這哩,我要跟你報告瑪琳達的事。」
「喔…有發現甚麼嗎?」
話題一變,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嚴肅了起來,方才嘻鬧的神色已自他們臉上自動消去。
「我們兩個離開歌劇院後,艾克雅就動身前往之前妳提過的那家旅店。瑪琳達本來也打算跟進去,卻在這個時候發現了同樣也在跟蹤艾克雅的其他勢力的人手,對方也發現了瑪琳達,並追擊原本打算撤退的她,於是,瑪琳達便將他引來我跟他會面的凱諾斯廣場。經過交戰後,已將對方殲滅,交戰過程沒有被一般民眾發現。交戰後,瑪琳達繼續執行跟蹤任務,屍體則連絡羅恩處理。」
薩林簡短的報告著今天中午的事,在他訴說的期間,艾莉始終維持著如同假面般的微笑,靜靜的聆聽著,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甚麼。
「以上,就是全部的內容。」
「這樣啊,辛苦你了。」
並沒有因為瑪琳達沒能拿到更進一步的情報而斥責,也沒有因為薩林俐落的消滅敵人而稱讚,艾莉只是冷靜的分析著她所聽取的一切與現在的局勢,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啊,對了,那個被我殺掉的跟蹤者是夏洛特‧安荷爾‧提巴里斯。」
「是嗎?…咦!?你給我等一下!!」
這次輪到艾莉驚慌失措了。
「切,原本想要就這樣蒙混過去的說…」
「好好解釋清楚!!」
就算是艾莉現在也沒辦法維持冷靜了。別無他法的薩林只好老老實實的把關於夏洛特的事重新交代一遍。
「嗚…真是夠了,你這個蠢材!」
聽完報告後,艾莉靠著椅背,一手撐著額頭疲累的說道。
「誰不好殺,那個夏洛特說是現在最有名聲的劍士也不違過,你為什麼非要硬碰硬,而且還把他殺了!這樣絕對會引起大騷動的…可惡!這個階段還不能讓大家起疑啊!」
「…我有甚麼辦法,我也是一直到把他引到死巷後,才發現他的身分,而且他都已經看到我的臉了,不把他殺了以後被認出來該怎麼辦?」
薩林像是一個被責罵的小孩,有些畏縮的抗辯道。
「唉,罷了…」
艾莉又嘆了一口氣,看著薩林淡淡的說道。
「這件事對我而言也不完全只是一個壞消息啦…。」
「真的嗎?」
聽見她的話,薩林顯得有些訝異。
「嗯,第一,我至少能夠確認特雷果然已經出手了。」
「特雷?妳是指大王子嗎?為什麼?」
「你不知道嗎?夏洛特本來就是特雷安插在近衛隊中的人手,當初,發現了夏洛特的才華,替他報名劍術大賽的人都是特雷。雖然近衛隊中特雷的人馬很多,但是夏洛特更是他的心腹。」
「這些事,妳怎麼知道的?」
「蒂芙尼在床上問出來的。」
「…當我沒問。」
薩林走進房中,不顧艾莉責備的目光逕自拉了張椅子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也就是說,大王子殿下果然也知道那個白癡子爵的事囉?」
「對,特雷有著近乎無限的資源,而他也以此自滿,原本他的驕傲是他最大的弱點,不過拜某個傢伙殺了他的心腹所賜,他現在應該多少有些警覺了。」
說完,艾莉又瞪了薩林一眼,但隨即又笑了起來。
「不過,我倒真沒有想道,我準備的劍竟然會這麼強,這大概也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瑪琳達也跟妳說了一樣的話,我到覺得夏洛特就算再怎麼強,終究也只是個普通人,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口氣還真大啊!你這傢伙。」
「我只是陳述事實罷了。」
薩林淡淡的說著,他的語調中沒有任何一絲誇耀。看到他的神情艾莉相當滿意的笑了笑。
然後,她輕輕撥了一下頭髮,摘下了右手的絲質手套,湊到嘴邊咬破了纖細的食指,鮮血如同撒落在雪地上的點點寒梅,點綴著她蒼白的指尖,接著她將仍然流著血的指頭深到薩林面前。
望著那不斷湧出的鮮血,薩林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
「幹嘛?我現在還不需要。」
「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爆發不少衝突,有備無患嘛!」
艾莉像是在逗弄著小貓似的,前傾上身,將流血的指尖在薩林眼前晃了晃,又輕輕的在薩林的嘴唇上劃過,留下了薄薄的血印。
薩林則是閉上雙眼,臉上顯現出了明顯的掙扎。
「怎麼了?快點啊,別逼我『命令』你喔!」
聽見這句話薩林才像是放棄似的睜開了雙眼,先是伸出舌頭緩緩的舔過唇上的血印,接著又含住了艾莉的指尖,小心翼翼啜飲著流出的鮮血,讓有些乾燥的舌頭獲得了充分的滋潤。
望著薩林低頭吮舐自己手指的樣子,艾莉低聲的頌唱著某段古老的字句。
「用鮮紅的鑰匙,解開落日的枷鎖。並在赤血之獸身上,烙下奴僕的印記…」
沒多久,薩林已將嘴唇移開艾莉的指尖,似乎身體感到有些不適而重重的喘著氣。
「這樣就夠了嗎?不需要再來一些?」
「沒那個必要!血只是一個象徵,為了提醒奴僕契約束縛力的儀式,這不是妳告訴我的嗎?」
薩林仍舊低著頭,粗聲的回答道。
「我知道,你幹嘛這麼激動啊?」
艾莉聳了聳肩,拿出手帕擦掉了指上的唾液。
「都四年了,你還是沒有習慣這個儀式啊?」
「這種事情不管再來幾次都習慣不了的!每次只要飲下妳的血,就會有一種被鎖鍊綑住的錯覺,妳自己去試試看,這根本沒人能習慣的好嗎?」
薩林深呼吸了幾次,條穩自己紊亂的氣息,有很長一段時間,房內就只剩下他的吐息聲。
這時,太陽已落至地平線下,銀色的弦月自東方升起,夜神潔娜洛琳的庇護籠罩大地。
艾莉站起身點燃了房中的油燈,終於恢復冷靜的薩林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差不多該離開了,妳這邊蒂芙尼不在,安全沒問題嗎?」
「不必擔心,現階段還沒有人把我放在眼裡,如果我的警備過多的反而會引起懷疑。」
「這樣啊,那我走了。」
就在薩林走到門邊時,艾莉像是突然想起甚麼,側了一下頭,隨即出聲叫住他。
「啊,薩林,等一下。」
「怎麼了?」
黑髮的少年停下腳步一臉莫名奇妙的回過頭。
「我改變主意了,你今晚住下來吧!」
「咦?」
燈火下,薩林愣愣的望著艾莉開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