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決勝的開端
矛盾,大概就是在那一天產生的吧…
「唉,你還真是有毅力啊…」
艾莉坐在椅子上疲倦的嘆了一口氣,闔起了手中的詩歌集,無奈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一名黑髮少年手握著銀色的短劍,似乎正努力著要將劍鋒刺進自己的眉心,然而那柄短劍卻在距離艾莉那有如洋娃娃般精緻美麗的面孔前方停了下來,就像是有一道無形的牆壁阻止了短劍的前進,即使少年將費盡了全身的力道,甚至連手臂也開始微微顫抖,卻仍然無法將短劍推進一分一毫。自額上落下的汗水就像是愚弄著他的努力般,自少年那稚嫩的臉龐滑落。
儘管如此,少年仍舊沒有放棄,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雙眼中綻放出鮮紅的殺氣,
如果說意志能夠殺人的話,艾莉現在恐怕早已被千刀萬剮了吧…可惜,在現實裡,少年甚至連要傷她一根毛髮也辦不到。
艾莉嘲諷的…不,面對少年這種近乎悲哀的掙扎,就算是艾莉也有些不忍加以嘲諷了,她就像是在可憐少年一般,幽幽的說道。
「所以,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只要『奴僕之鍊』的效力還在,你就不可能傷害我,這已經是我第三百六十二次向你解釋了,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我才不管那麼多!我要殺了妳!我要為村子裡的大家報仇!」
少年放聲怒吼,化為血色的雙瞳直視著眼前的仇人。一次又一次,徒勞無功的,將指間的力道與內心的仇恨灌注於短劍之中。
「你這樣實在是很吵啊……」
皺著眉頭,像是對於一個孩子的無理取鬧感到不耐煩,艾莉伸出右手握住了直指著自己的刀刃,鮮血自她那白皙的葇荑滲出。
「先讓你安靜一下好了。來,飲下主人的鮮血吧,我的劍。」
平淡的語調,卻帶有著不容辯駁的堅決,這是來自主人的「命令」,是被「奴僕之鍊」綑綁的罪人所不可違抗之物。
「嗚…」
黑髮的少年發出了悲鳴,他的臉上寫滿了抗拒,原先充斥著仇恨的雙眼,現在卻多出了一絲驚恐的看著艾莉掌中所冒出的鮮血。
然而,身體的行動卻完全違反了他的意志,被剝奪了自主權的軀體,迅速的收起了短劍,單膝跪下,顫抖的雙唇湊向了艾莉的右掌。
「咕…嗚…」
舌尖才剛傳來淡淡的鐵鏽味,少年便雙眼緊閉,全身不止的抽蓄著,但是他仍舊一口接著一口,飲下了艾莉的鮮血,而他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痛苦,直到最後,艾莉終於收回右手,解除了她的命令時,少年已渾身無力虛弱的癱倒在地上,嘴角粗重的喘著氣。為有雙眼的仇恨不減反增,依然固執的瞪視著艾莉。
「喔,雖然這是第三次了,不過已經能夠保持意識了啊…不錯、不錯。」
看到他那雙燃燒著復仇之火的眼眸,艾莉讚許的笑了笑。蹲到他的身旁,憐惜的撥弄著少年夜色的髮梢。
「第一次賜予鮮血,象徵解放,講你從黃昏的枷鎖中獲得自由,並在同時將你納為己物。
第二次開始,象徵束縛,血能延續你的生命同時也是綑住你的鎖鍊,將你的生命與我緊緊栓在一塊的千萬鎖鍊,依照你的感受大概就像是有數不清的鐵鍊勒住你全身上下的感覺吧。嘛,那一定相當不好受…能夠保持清醒代表你的意志很堅強,看來你真的很恨我耶!」
躺在地上的少年憤恨的瞪著艾莉,然而光是這樣已經耗盡了他僅存的力氣了。
艾莉扶著少年讓他躺到了自己的膝上,已經失去抵抗能力的少年也只能任由她擺布。
「放心,再多做幾次,應該會讓你比較習慣,不過還是會很難受吧?」
艾莉淡淡的笑著,輕聲的頌唱道。
「黃昏之王,墮為罪人。
冠冕遭人踐踏,王座陷於硫火之中。
屈辱的枷鎖,奴隸的污名強加於身。
他的憤怒、他的哀嘆、他的淚水,
容於王者的血脈之中,流傳千年。
其血所玷之刃,將化為引領眾生前往終焉黃昏的赤刃。」
「哪,薩林,你知道嗎?這首歌所描述的內容和你本身有相當大的關係喔!
以後有機會再慢慢教你…等你學會冷靜一點。」
「………」
名叫薩林的少年仍舊是一語不發,惡狠狠的瞪著艾莉,但是對方卻不以為意的朝自己微笑著。
「你這樣我是不討厭啦…不過,我告訴你,像你這樣如此輕易的就被別人看透自己的心思會很吃虧喔!要隨時保持著冷靜,當自己口才不好的時候就要避免說多餘的話,仔細聆聽、觀察,尋找他人的弱點,隱藏起自己的情緒,收起敵意裝出一副友好的樣子,背地裡做出完整的計劃,伺機而動,趁敵人沒有防備的最佳時機,一鼓作氣的發動攻勢,徹底摧毀對方,一擊就讓對手再也站不起來,如果想找我復仇的話,至少要具備這點程度的能力喔!喂,你有在聽嗎?…嗯,看來是沒有。算了,反正我今天心情還不錯,就陪你多聊一下好了。」
艾莉繼續說了下去,似乎完全不再意薩林那不斷朝自己刺來的憎惡視線。
「欸,薩林,你有夢想嗎?應該有吧,現在我知道你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殺了我,不過,在這之前──在被我奪走一切之前,應該還是有別的夢想的吧!」
「……」
薩林仍然沒有回答,但艾莉的話卻讓他想起了關於一年前被毀滅的故鄉的記憶。
他的雙親擁有一塊不算大的農田,自己和妹妹時常到田裡去幫忙,日子過的雖然辛苦卻很幸福,他曾經想過自己的一生或許會就這樣一直下去,在這偏避的鄉村中緊守著他平淡的幸福。過去,這就是他的一切,他的生命就只為了擁抱這份簡單卻甘甜的生活。
然而,現在這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夢了,因為,全部都被她──艾莉賽希亞‧屋那‧凱爾諾亞給奪走了。
想到這,淚水湧上了他的眼角,薩林再次惡狠狠的瞪向那名金髮少女,可是艾莉的卻早已將雙眼自他身上移開,望著空無一物的虛空,艾莉如同夢囈般的說道。
「薩林,我有一個夢想…一個在很久以前就存在於我心中的夢想。
出生於王室,我看見了許許多多貧困的人們,許許多多被命運所折磨的人們。然後,看著看著,也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庭園裡的花朵不在芬芳、侍女們精心泡好的紅茶不在甘醇、昂貴的料理在口中味如嚼蠟。我過的越是奢華,罪惡感就越來越沉重,每每想起那些在街道上挨餓受凍的人民,我就不由自主的認為住在這棟華麗皇宮中,享受著這些人民所付出一切的自己實在是令人作噁。」
艾莉低下頭,眼神空洞的望著薩林,躺在艾莉膝上的他,頭一次看見這名少女露出如此憔悴的模樣。
「但是,這就是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一個人的幸福必定是犧牲他人幸福下的產物。我知道,這就是神創造世界時所訂下的律則,無法偉逆。但是,我不甘心。
我無法容忍不去做出任何反抗的自己。所以,我決定要做對這個世界做出反擊…。」
「……」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我需要力量…我需要能夠違抗神,打破阻礙的力量。為此,我已下定決心就算不擇手段,就算要摧毀很多人的人生,奪走無數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因為…只要我成功的話,全世界的人都能獲得幸福……。」
接著,艾莉向薩林娓娓的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聽見了艾莉所說的話,薩林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少女,眼神中沒有仇恨,只剩下了滿滿的訝異。
就他所知,外面的人都稱呼艾莉為愛做夢的愚蠢公主,然而現在艾利所說的話已經根本連做夢也稱不上,只能稱為是妄想、是謬論…
這女孩,難道打算為了這種事情而賭上人生嗎?
就在這時,薩林突然感覺到了,某種溫熱的液體落到了自己的臉頰上,溫暖、而脆弱,彷彿洗淨心靈的恩惠之雨,他這才發現原來是艾莉的淚水落到了自己的臉上。
「你一定很恨我吧!薩林‧奧列渥亞。沒關係,這是理所當然的。不論有甚麼樣的理由,我所做的事都是不容饒恕的,我理應遭到世人的唾棄與鄙視,恐怕歷史上再也不會出現像我這樣窮凶惡極的罪人了吧…但是,我不會停止的,我會繼續行走在這條罪惡之道上,因為,如果我停下來的話,那麼,你故鄉的所有人命就真的都是白白犧牲了…」
雖然流著淚,但這名十五歲的少女仍然堅強的笑著。
或許,最痛苦的人其實是她吧…
看著這名被罪惡感壓的喘不過氣來的金髮少女,薩林不由自主的這麼想到。光是看見別人受苦就會產生罪惡,將世上所有的罪獨攬一身的她,明明是如此的善良,卻也被這份善良給逼上了不歸之路。
這時,艾莉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
「啊……我是怎麼了?竟然開始多愁善感了起來,被蒂芙尼看到恐怕又要挨罵了…。」
艾莉是去了臉上的淚水,又恢復了以往的優雅笑容。只是…在薩林看來,這完美的微笑多了幾分陰霾。
「就像我剛才說的,如果我因為這樣就感傷的話,就真的對不起那些被我所害的人們了,所以,這是你最後一次看見我哭了,你就把那幾滴眼淚當成我對你故鄉人們的憑弔吧…」
不知道為什麼,以往薩林看見艾利時心中總是充滿了仇恨,然而現在看著她那仍殘留著淚跡的容顏,他的心中多出了某種熾熱的情感,灼烈卻又令人陶醉,像是年代久遠的美酒注滿胸膛的感覺。
艾莉賽希亞‧屋那‧凱爾諾亞流下人生中最後一滴淚的時候也是矛盾在薩林‧奧列渥亞心中產生的時刻。
薩林知道,這個矛盾很有可能會毀滅自己,但是他卻無計可施。
就在那一天,薩林愛上了,他一生中最憎恨的女孩…
沒有人的心中是不存有矛盾的。
只是他的矛盾比世上的任何人都還要來的殘酷且讓人悲傷,或許這才是神給予薩林──這名逆神罪人之後裔的真正神罰。
王城中正洋溢著喜悅的氣氛,米契爾‧艾克雅和第二公主艾莉賽西亞的婚禮急將在一個月後,艾莉賽西亞公主的生日時於尤理斯基大禮堂中舉行,這是現在皇族的子嗣中第一次有人成婚,大王子特雷還有人不在城內的大公主安娜薇和二王子伊維恩皆尚未成親,所以這一次的婚禮便在皇城中造成了不小的騷動。
而其中兩名當事人之一的艾莉正坐在自己的房內,身邊圍繞著為她賣命的四名心腹,或者說是──四枚棋子。
「根據傳統,從訂婚到結婚前男女雙方不能相見,可以暫時不用聽艾克雅子爵,喔,不對,是米契爾的甜言蜜語實在是一大福音啊!昨晚我可是費盡了全力才沒有當場吐出來耶!」
艾莉伸了個懶腰,有些慵懶的說道。
「是嗎?我看妳倒是挺樂在其中的嘛!」
站在她左手邊的薩林冷冷的吐槽道。
「口氣怎麼這麼兇?薩林,你該不會是昨天晚上推倒煌鳳小姐失敗了所以有些欲求不滿吧?需不需要我叫蒂芙尼幫你…」
「不需要!我說妳好歹也是一個公主,講話怎麼越來越下流!」
「拜託你們別再鬧了!趕快進入正題吧!」
不耐煩的粗聲說話的是鮮少入宮的羅恩。
「都到了這個時候,妳也差不多該跟我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了吧!」
「請您安靜一點羅恩先生,請不要做這種會引起宮中仕從的注意的事。」
「啐…」
出聲制止羅恩的人是正在替艾莉泡茶的蒂芙尼,歸來的瑪琳達則是沉默的冷眼旁觀著。
坐在眾人中央的艾莉悠閒的喝了一口紅茶後,才用讓人心急的緩慢語調說道。
「羅恩,我要你把你手下大部分的人調去監視那個馬戲團,不需要做出任何積極探查的行動,這一個月內你們只要注意哪些人跟他們有所接觸,還有他們有沒有甚麼大動作。這樣就行了。」
艾莉下達完指示後,羅恩仍然有些不滿的看著她。
「艾莉,我還是想要說。竟然我的手下要為妳去賣命,妳至少應該告訴我這麼做的理由吧!」
「羅恩,聽從指令,稍後我會派瑪琳達去找你,到時麻煩你協助她。就這樣,你可以先回去了,小心別引起宮裡的人注意了。」
「……」
羅恩雙手抱胸瞪著艾莉,艾莉則回以一個優雅而完美的微笑。兩人對視了約半分鐘後,羅恩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我明白了…我會按照你說的去做。」
說完後,他便動身離開了了房間。在羅恩離開後,艾莉輪流看著房內剩下的三人,最後她把目光停在瑪琳達身上。
「好了,瑪琳達,該妳報告一下妳失蹤的那晚發生了甚麼事?」
「是。」
化身成一名紅髮女僕的瑪琳達將那晚在艾克雅子爵房內所發生的一切逐一報告給艾莉,包括和她交戰的那名藍髮女子的事,但是她省略了關於自己被琪莉安‧拉諾所救助的事情。
不能讓薩林跟那個女孩扯上關係…這是瑪琳達暗藏在心中的話。
「藍髮,能凍結水氣的黃昏遺族嗎?」
聽完瑪琳達的敘述後,艾莉手托著腮思考著。
「也就是…『嚴冬的律音』囉?」
「那是甚麼?」
在一旁的薩林好奇的問道。
「和你的『赤刃之力』一樣,都是屬於黃昏遺族中善戰的一族。他們的枷鎖稱為『晝之牢』,一族的人對於陽光抵抗力極低,據說只要在正午曬陽光超過三小時便足以致命。」
「哇…還挺嚴格的耶。」
「力量越是具有殺傷力,枷鎖也會更嚴苛,這就是黃昏遺族。不過,我實在沒有想到,王城中竟然還會有其他的黃昏遺族。瑪琳達,關於這點妳做得很好,另外,妳說妳讓她負傷了是嗎?」
「對,我的匕首確實刺穿了她的右腿。」
「這樣啊…」
右腿!?
薩林聽見這件事時,腦中猛然回憶起了某個女孩…
不會吧……
他在腦中一邊思考著這個情報所代表的意義,一邊擺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來掩飾內心的動搖。
「好吧這先放一邊,那麼,瑪琳達,妳現在身上的傷沒問題嗎?」
「嗯,我暫時修補了表面的傷痕,只要不戰鬥的話應該就沒甚麼大礙。」
瑪琳達身為黃昏遺族的能力,讓她可以化身為各種不同的人,即使身體受傷她也可以藉著這種能力,變身成沒受傷的樣子以修補傷口。然而,所受的傷害仍舊存在,她只是把傷害轉移到體內以制止傷口的惡化,若是要痊癒,仍需要時間的療養。
「嗯,這樣就夠了…妳去找羅恩,問問看他有沒有辦法回想起馬戲團營地的內部布置。然後,我要妳去馬戲團裡偷一件東西出來。」
「偷東西?」
「對,我想那個馬戲團應該也有所謂的團服,我要妳偷一件回來,交給羅恩要他去找可以信任的裁縫師,在一個月內暗地裡趕製相同的衣服大概二十、不,三十件好了。」
「好的。」
瑪琳達並沒有多問一句,便立刻展開了行動。
在她離開後,艾莉看著薩林若有所思的嘟著嘴,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的薩林則微微的撇開了目光
「接下來嘛…蒂芙尼,出去告訴其他僕人我因為昨晚的求婚的事興奮到整晚沒睡,現在正在補眠,然後看好門別讓任何人進來。我打算出門一趟,大約下午三點時會回來,麻煩妳出來接應。另外,薩林…」
「幹嘛?」
「我們上街走走吧!」
「啥?」
對著滿臉搞不清楚的薩林,艾莉笑著打開了衣櫃開心的選著衣服。
「呼…好久沒有到街上來了。」
在人來人往的洛特亞大街上,艾莉笑著挽住了薩林的手臂,她穿著一件褐色的麻布背心,搭著一條亞麻色的長裙,一頭的金色長髮則用頭巾包了起來,打扮成了一個隨處可見的平民女孩。
「我說啊…」
走在她身邊的薩林帶著將硬的表情望向艾莉。
「哇!薩林,我想吃蜜蘋果!」
「妳真的是來逛街的嗎?」
看著興沖沖的跑向小攤販的少女,薩林忍不住叫道。
最後,艾莉買了一顆蜜蘋果在路上邊走邊吃,好不容易等到她吃完後,薩林才又開口問道。
「好了,差不多該告訴我,妳到底找我出來幹嘛?」
艾莉仍舊面帶笑容,雙眼興奮的看著街道上的攤販,卻在同時淡淡的朝薩林拋出一句話。
「你有甚麼事瞞著我?」
「咦?」
「剛才瑪琳達提到她在那個黃昏遺族的右腿上插了一刀,雖然只有一點,但是你的確移開了視線,你應該知道些甚麼吧?」
「……要在這裡說嗎?」
「沒問題,人群和吵雜聲是最好的掩護。」
無可奈何的薩林只好將昨晚關於煌鳳的事情全盤托出,當然也說了煌鳳腳上有傷的事。另外,為了不讓報告聽起來不政經,薩林省略了關於她跌倒的橋段。
艾莉一邊聽著,臉上仍舊帶著笑容,一邊拉著薩林的手帶他走到了某個人煙稀少的小巷中,在路中央有一口廢棄的古井。
艾莉坐到了井邊,伸手示意薩林做到她身旁。
「意思是說,煌鳳很有可能就是那個黃昏遺族囉!喔…如果真的是她,那就可以明白煌鳳為什麼不常出席公開場合了。因為她不能曬太陽嘛!」
「…可是,煌鳳的頭髮是黑色的。」
「不,擁有『嚴冬的律音』的黃昏遺族,她們的髮色和你的紅眼相同,都是在使用力量時才會顯現。」
「這樣啊…」
「另外你說,她在監視我和米契爾,是這樣嗎?」
「嗯,我想她應該是來監視艾克雅的吧…」
「她監視誰不重要。重點是,她是誰派來的?」
艾莉鼓起了臉頰,不悅的喃喃自語著。
「真是的…都到了這種時候還給我跑出這種不規則音。不中意,我相當不中意。」
心想著:這傢伙表情還真多啊!的薩林在一旁開口說道。
「怎麼辦,艾莉?要我去對付她嗎?雖然她的戰鬥能力很強。不過我想我應該沒問題。」
薩林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的心中卻有一點不太願意與那名昨晚在花園中大吵大鬧的少女刀刃相向,薩林總覺得她的身上有著某種特質,讓他不想與這位名叫煌鳳的少女為敵。
不過,如果艾莉下達命令的話,我也只能服從了。
這就是身為劍的悲哀…薩林也同時在心中做好了這個陰暗的準備。
但是,艾莉並沒有下令,正確來說她只是一直股著臉頰專注的望著地面,一言不發…
「喂,艾莉,妳是怎麼了啊?」
見到艾莉的模樣,薩林有些擔憂的問道。
「元帥煌月的女兒嗎?那麼說的話…果然是這樣啊…」
艾莉並沒有理會他,兀自的低喃著,接著她又猛然抬起頭,俏麗的面孔上充滿了厭惡,就像是發現自己遭人算計而感到不悅。
「薩林,煌鳳的事情你就暫時別管了。」
接著,她唐突的下了這個指示。
「不管她?這樣可以嗎?」
「嗯,她的存在證實了我之前的一個推論,不過那不是我們現在需要去管,也可以說是現在我們沒能力去管的事情。」
「甚麼啊?妳說清楚一點啦!」
「就說了,現在不用去管。簡單來說,在這次的事件裡說不定連我也只是一個受人操縱的魁儡罷了,即使發現了也因為已經被逼到舞台上,而不得不繼續演下去,就只是這點程度的事而已。」
不,這樣很嚴重吧…
薩林滿臉疑惑的看著拋出了一段不知所云的話語的艾莉,但見對方似乎沒有進一步說明的意思,他也只能乖乖放棄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回宮嗎?」
「不,再等一下。」
艾莉坐在井邊,簡短的回答道,語氣雖然平淡,面色卻仍相當沉重,可以看出剛才的事情雖然她嘴上說不需要在意,卻仍帶給了她不小的打擊。
所以說…到底要等甚麼啊?
薩林的問題,很快就獲得了解答。
羽翼振動的聲音自他們頭頂上傳來,薩林抬起頭,只見一隻獵鷹朝兩人飛來,
正當他還沒弄清楚狀況時,那隻獵英已經非到了艾莉身邊,這時,薩林發現原來那隻獵鷹的腳上還綁了一捆信紙。
「這個是…?」
「喔,太好了!因為沒有事先跟他約好,我還怕會來不及呢!」
剛才一直臉色凝重的艾莉,在看到這隻獵鷹又露出了笑意。
「艾莉,這隻獵鷹是…」
「你說牠嗎?他是索克的信使,我上次跟索克聯絡是三個月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就跟他約好在今天查看他對各國情勢所做出的報告。雖然是來不及告訴他現在王城中發生的事啦…不過,他最近一直在南方國家遊走,應該會有一些關於洛拿斯的報告才對。」
索克啊…
在所有艾莉的部下中,只有索克一個人士薩林從來沒有見過的,若要簡單描述他這個人的話,一言以蔽之──謎。
似乎只有艾莉一個人知道索克的背景,據說他甚至在蒂芙尼來到艾莉身邊前就已經和艾莉認識了,薩林只知道,他時常在外地旅遊替艾莉蒐集別國的情報,然而,應該只是一介旅人的他,卻時常能蒐集到一些恐怕連訓練有素的間諜都打聽不到的情報,而艾莉也說甚麼都不肯透露關於所索克的事,所以到現在,索克對薩林來說仍是個如迷霧般的男子。
「嗯…看來是沒錯了…走吧,薩林。」
艾莉快速的瀏覽過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紙,似乎是找到了自己要的情報,她滿意的笑著,順手將信紙收回口袋,而那隻獵鷹在艾莉取下信紙後,便振翅返回那廣闊的天際。
「上面寫了些甚麼嗎?」
走在喧鬧的街道上,薩林悄悄的詢問著。
「嗯,上面寫,洛拿斯政府在最近一之私底下囤積糧食,同時各地的軍隊也慢慢的以各種理由調回中央了,看來確實是有要出兵的打算。」
「所以,艾克雅打算出賣凱爾諾亞嗎?」
「算事吧…薩林,你看出米契爾想幹嘛了嗎?」
「我嗎?我只知道他大概是想聯合洛拿斯的軍力來叛亂吧…細節就不知道了,畢竟這不是我的任務。」
「嘛,也對,等回宮以後我趁機跟你說明一下好了…」
於是兩人快步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再接進宮殿的地方遇見了前來接應的蒂芙尼,在她的掩護下兩人回到了艾莉的房中。
換回了公主打扮的艾莉,靠著窗緣開始向薩林闡述關於米契爾‧艾克雅的叛亂計劃,而蒂芙尼則在桌上擺好紅茶和點心後便面無表情的戰在一旁。
「關於米契爾的計畫呢…其實可以說是相當的簡單,簡單到連一點創意都沒有,但是反過來說,也算是相當確實的計策,可惜,他太天真了。
依照他的劇本,他應該會先買通王宮近衛隊的人,這並不難,他在近衛隊中的地位僅次於夏洛特,而在夏洛特死去的現在,他是最高領導人,加上他的人望,近衛隊中應該有不少人願意跟隨他,剩下的只要稍為威逼利誘一下,整個近衛隊可以說是盡在他的掌握中。
而婚禮當天,由於帝都有一半的兵力被派去南方,王城的守軍應該都會集中去防守城門和進行街道的巡邏,而婚禮會場的警備,也就是大禮堂的守衛任務八成幾乎都會交給王宮近衛隊,王城的其餘守軍雖然會來支援,不過也就只是負責清查附近,別讓閒雜人等靠近婚禮會場。
然後等婚禮一開始,大禮堂的門關上後,米契爾只要一聲令下,所有的王宮近衛隊便會展開行動,迅速的挾持住一些重要貴族並殺掉他們的隨從,而米契爾本人大概是負責抓我當人質,最重要的,近衛隊的人會抓住當時在現場的主要目標──我的父親,也就是凱爾諾亞國王。
另外,那群馬戲團團員大概就是洛拿斯派來支援的人手吧,米契爾大概會以請他們來表演為這場典禮慶祝為由,讓他們在門外待命,只要裡頭一開始鬧起來,他們就會立刻解決掉外頭為數不多的王城守軍。
最後,米契爾便可以威脅父王把王位讓給他。說不定還會就地舉行禪讓儀式咧。畢竟,尤理斯基大禮堂本來就是為了舉辦『重要典禮』而建造的嘛!」
艾莉諷刺的笑了一下,輕啜了一口蒂芙尼遞來的紅茶後繼續說道。
「然後,我想在這之前,米契爾應該已經買通了三、四個王城中的將領,他們會在米契爾登基後立刻表態支持吧!而人在南方的西諾夫將軍,如果原本就知道米契爾的計劃也罷,就算是不知道,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還能怎麼辦?即使他立刻返回帶兵擊敗了自己的兒子,最後叛亂的罪責還是一樣會降在艾克雅家,他除了支持,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這時,洛拿斯軍方只要確認米契爾成功了便會立刻發兵支持米契爾,幫他平定國內其餘勢力,米契爾應該也會給對方不少好處才對。總之,這就是米契爾的計劃。」
艾莉說完後,拿起了一塊餅乾送進嘴裡,靠著椅背悠閒的看著臉色有些難看的薩林。
「怎麼了?為什麼臭著一張臉,聽不懂嗎?」
「沒有,我只是在想,妳這麼悠哉可以嗎?如果照你所說的,王城中的兵力至少有一半是那個白癡子爵的耶!」
「不、不對,是表面上看起來如此而已。」
艾莉左右搖晃著右手食指否定了薩林的話。
「啥?表面上?」
「米契爾的計劃如果在別的地方或許能行,但在洛特亞這座城市裡就注定得失敗。」
果斷的,艾莉冷冷的斷言道。
「為什麼?」
「很簡單,再怎麼周詳,這也頂多是個準備了半年、最多一年的計劃,這麼短的時間要在特雷經營了六年的皇城收買將領,那怎麼可能?」
對於那名一直瞧不起自己的兄長,艾莉給了他相當高的評價。
「特雷精悍的能力有著領導者的魅力,他本人也相當善於利用他第一王子正統王位繼承人的地位去籠絡別人,王宮近衛隊還好,他把夏洛特推上最高位置後就沒有積極出手,他專攻的是那些王城守軍的將領們,從很久以前開始王城的將領就有一半是他的心腹了,你以為為什麼二哥被他這樣擅自調出王城還不敢吭氣,因為他知道在王城中和特雷為敵,是討不到任何便宜的。
米契爾的計劃敗就敗在他的手下恐怕早就被特雷滲透了。那些被米契爾收買的守軍將領大概超過一半,不,說不定全部都是特雷的人,再怎麼說,一場叛亂如果事跡敗露到這種整程度,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那些將領絕對會選擇投靠特雷,他根本不需要多花甚麼功夫。」
「所以,特雷的計劃就是,趁著白癡子爵叛亂的時候,讓那些王城守軍立刻趕回來跟混在近衛隊裡的內應配合反將白癡子爵一軍嗎?」
薩林試著做出了猜測。
「嗯…算是說對一半吧。我想,特雷的目的,大概是利用混在米契爾近衛隊裡的一部分人馬,在開始坢亂時搶先制住米契爾,在以他做人質逼其它近衛隊的成員停手。同時,早已做好準備的王城守軍也會從城中的各處包圍過來消滅掉那些來自洛拿斯的幫手,並捉拿米契爾。當然,這並不是他計劃的全部,特雷最主要的目標應該是趁亂殺掉我跟父王。」
「咦?殺掉妳跟國王?」
聽見艾莉的推測,薩林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對,雖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不過應該沒有錯,這才最符合他的利益,趁現在安娜薇跟伊維恩都不在,他只要殺了父王和我,再把過錯推給米契爾,特雷就能名正言順的繼承王位,到時候等二王子和大公主回來一切也都來不及了。如何,特雷的計劃還挺漂亮的不是嗎?」
艾莉輕鬆的笑著,神色自若的談論著關於兄長準備謀害父親和自己的事情,就像是在談論著家中的趣聞一般。
看著這樣的她,薩林不禁想到,或許出生於王室的人們,早在誕生的那一刻,心中的某處就已經壞掉了吧…。
「那麼…妳的計劃呢?」
「咦?我嗎?」
聽見薩林的詢問,艾莉臉上的笑容突然多出了幾許邪惡的氣味,神祕而帶有著與她可愛的容顏不相符的妖豔,如同惡魔般的微笑。
「我當然是要…從中作梗囉!」
她俏皮的向薩林眨眨眼,但是薩林仍然沒有看漏她湛藍的眼眸中所透露出的那股暗色的決意。深邃而漆黑,他明白,那是──殺戮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