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變奏曲
煌鳳坐在房內,望著窗外黃昏的天空,白皙的面容上帶著煩憂的神色,在三個月前的米契爾‧艾克雅事件中,煌鳳不顧父親的阻止四出奔走企圖尋找出米契爾謀反的證據並將他繩之以法,就結果而言,這起叛亂事件圓滿的落幕了──在煌鳳完全無法插手的情形下落幕了…
孤軍奮鬥終究未能改變陰暗的宮廷鬥爭的浪潮,說穿了煌鳳為了實現正義之道而努力的行為和袖手旁觀之輩所造成的影響是一樣的。
品嘗著這份無力與空虛感,煌鳳鬱悶的嘆了一口氣。
「最終,我仍然一事無成…」
她知道,儘管表面上三個月前的叛亂事件已被奇蹟似的弭平了,但在人們看不見的陰影處,血腥而醜陋的鬥爭仍舊持續著…雖然不知道真相如何,煌鳳總覺得那起由米契爾‧艾克雅引起的叛亂幕後還有著另一名真正操弄一切的幕後黑手存在,另外,根據他的觀察現在的王子特雷,不知為何言行中總是多了一種微妙的不協調感。
諸多的猜疑與煩惱困擾著煌鳳的心思。接著,她又猛然的想起了另一名和謎題的核心似乎相當接近,且其本身亦是一個不解之謎的少年的身影。
「薩林‧奧列渥亞…嗎?」
那是少年所留下的名字,第一次見面時他自稱叫做狄克,當時的煌鳳只把他當成是一名普通的宮中衛士或是僕從,並未多加留意。
但是,第二次見到他,煌鳳才發現到自己對這位少年的印象可說是大錯特錯。那時,他站立於夜色中的草原上,沐浴在鮮血與哀嚎聲之中,雙手堆積起死者和亡靈的高塔。他的力量足以讓眾生臣服,不過,最讓煌鳳感到恐懼的是──他那雙平靜而疲倦的眼神。
究竟是要歷經何等殘酷的修羅場,才能在殺人的時候出那樣的神情?就好像是在訴說著對他而言殺一個人不過就像是在踩死螞蟻一樣,不需抱有任何多餘的感情,不需要任何理的由,只是單純為了殺害而殺害罷了。
然後,當她看見了少年的鮮血凝結成了一柄鮮紅的長劍時,她終於明瞭了少年的身分──凌駕於所有罪人傳說的罪惡極致,凡人絕無法與之抗衡,連神也能斬殺的終焉之子,掌握了黃昏遺族最強大的「赤刃之力」,上古落日王族的後裔,這就是隱藏在他那看似弱不禁風的外表下的真實面貌。
接著,煌鳳和這名少年在叢林中發生了衝突,抱著拼死一搏的念頭而戰的煌鳳最後獲得的下場卻是──被對方放過了…
與其決心相較下顯得滑稽而可笑的結局,大大打擊了煌鳳的自尊,然而,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只能說是那名少年放了自己一馬。他就這麼突然的對自己失去了敵意,並在離去之時留下了薩林‧奧列渥亞這個名字。
為什麼,明明已經殺光了草原上的人們的他會饒過煌鳳?又為何要刻意報上自己的姓名?到現在煌鳳仍對此百思不解。
「可以確定的是,那傢伙一定是受某人所操縱的…」
就煌鳳所知,「赤刃之力」要發揮出力量來,必然會有一名讓叫作薩林的少年不得不唯命是從的「主人」存在,也就是說在他身後還有一位幕後黑手,而煌鳳的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就是隱身在米契爾‧艾克雅事件下的主謀者。
就現階段的情報來判斷,關於這個人的身分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大王子特雷了。可是,又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在我所不知道的凱爾諾亞的另一面中,到底有甚麼東西在運作著?…嗚!」
沉思中的煌鳳突然感到右手一陣刺痛,她連忙抽回了手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塊灼傷的紅斑,原來是被窗外撒落下的夕陽照射到而造成了她右手的傷害,明明只是這點程度的曝曬卻造成了過度的灼傷,這是因為煌鳳本身也和薩林一樣是身為黃昏遺族的一員,其身上背負著名為「晝之牢」的枷鎖,就算只是這種黃昏殘於的陽光,仍能引起嚴重的燒傷,若是長時間待在日光的直射下甚至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呵呵…說穿了,這就是我的極限。」
煌鳳自嘲的笑著望向被燒傷的右手,像是在諷刺她的無能似的,傷口不停傳來火辣辣的灼熱感。
收回受傷的手,煌鳳坐到了床緣,窗外那美麗的夕陽在她眼中就像是致命的煉獄一般,令她望之卻步。
晝之牢,鎖著蒼冰的鳥兒。
籠中鳥,遙望光明下的自由與夢。
矢志捍衛正義的夢想,是否只能淪為笑柄?
璀璨的意志卻封於不得見光的身軀之中。
那晚,少年的笑聲或許正是在嘲笑自己也說不定。
「晚上…出去散步一下好了。」
煌鳳苦笑著,低頭不去看那對她而言太過耀眼的天幕。
艾莉塞西亞的心情很差。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薩林仍能清楚的感覺出來,在薩林與索克會面後回到旅館時大約已是薄暮之刻,一進房門他就看見艾莉一個人坐在窗邊一言不發,連薩林進來後她依舊理也不理,覺得有些不自在的薩林坐到了牆角,悄悄的望著艾莉那面無表情的側臉,經過了一小段尷尬的沉默後,薩林畏怯的開口道。
「那、那個艾莉…」
「……甚麼事?」
回應的相當冷淡,這讓薩林更加的提心吊膽。
「我、我回來了。」
「嗯,我注意到了。」
「剛才,跟索克見過面了。」
「我知道。」
簡短的回應,這和艾莉平常多話的形象完全不符。薩林更加確定艾莉的心情正為了不知名的原因而低落著。
「艾莉…妳不問我跟索克談了些甚麼嗎?」
「沒那個必要…」
咦…?「沒那個必要」?這是甚麼意思?
薩林在心中咀嚼著這番話的意味時,艾莉突然站起身走向床鋪。
「今天沒有其他的行動,我要先睡了,警戒的工作交給你。」
「欸?現在才傍晚耶!會不會太早了?」
「晚安。」
「艾莉…妳在生甚麼氣啊?」
「我沒在生氣。還有,別吵我。」
艾莉說完後便躺到床上,背向薩林不再理會他。
果然…在生氣啊。
薩林困惑的望著艾莉嬌小的身影,無奈的搖搖頭站起身走到窗戶旁。
月色受到了心境的影響,看起來格外冷冽,想起方才與索克的對談,薩林的心中又蒙上了一層陰霾…
艾莉賽西亞,奪走他的一切的少女。
同時,她也是薩林的初戀…
曾經,在艾莉借給他的詩歌和小說中看過有關於少年少女間初戀的描寫,那是他見過最甜美的字句,蘸滿了濃郁的希望與夢和芬芳的思緒,是一種純真而讓人歡於的情感。
那…為什麼我的初戀會讓我如此痛苦?
答案,顯而易見,卻不願正視…
在那宛若迷宮般的千絲萬緒中,是否真有出口?
夜色、星辰、銀月,皆沒能給他回應,只能默默的以柔和的光芒撫慰他千瘡百孔的心…
能找出答案的,大概也只有少年自身了吧…?
「索克說的對,我真的很會自找麻煩…」
他低垂著眼簾,月光順著那漆黑的瀏海滑落,暗淡的是現無神的俯視夜幕中的街景………
突然,他注意到了──
「艾莉!出事了!」
「怎麼回事?」
薩林才剛發出警告,艾莉便立刻坐起身,湛藍的雙眸閃耀出嚴肅的色彩,冷靜的詢問道。
「我不清楚,但是從剛才開始附近的幾條巷子內,就一直有可疑的人影在探頭探腦的,雖然還不知道究竟時情如何,但是,我可以確定有甚麼事要發生了。」
此時,薩林的臉上已沒有一絲感傷的情緒,理性的分析現況,長久以來穿梭於戰場的經驗以及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告訴他,某種事態就要爆發了。
「我明白了。」
艾莉完全沒有懷疑的接受了薩林的判斷,畢竟這種狀況下多餘的猶豫只會成為致命的契機。
「收拾必要的行李,我們隨時準備離開。」
「是。」
艾莉下令後,薩琳也迅速的展開了行動,就在他將最低限度的衣物與金錢收納在一個布包時,一聲尖叫打破了雷哈薩之夜的寧靜。
「伊啊!失火了!!」
其後,無數的火舌自城中各處的角落竄起,貪婪的啃食著這座有百年歷史的南方大城。
當薩林拎著簡化過後的行李帶艾莉衝出旅館時,發現街道上早以亂成一片,許多房屋著火了,還有一批手握兵器長相兇神惡煞的男人們正在四處劫掠,無力的居民們只能四處逃竄,任由烈火與強匪恣意的蹂躪他們努力見夠起的家園。
濃煙、赤燄、哭泣驚慌的人們。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勾起了薩林不堪回首的記憶,他用力的甩了一下頭將雜念趕出腦海,回頭向神情肅穆的艾莉問道。
「這是強匪劫城嗎?還是南方暴動的波及?城中的守軍到底在幹嘛?」
「不要慌張,薩林。」
艾莉沉著的說道。
「現在當務之急是先脫離這場動亂,其餘的等過後再說。」
「好吧。」
薩林用沒拿著行理的另一隻手抱起艾莉,飛快的奔向火光四竄的街道。只見他像是一道黑影般,迅速的穿梭於混亂的人群中,靈巧的避開了打劫的暴民與逃跑的一般群眾,朝著東方的城門奔馳著。
人群中有一名手握戰斧的劫匪,注意到了正抱著艾莉逃跑的薩林,他發出了怪異的笑聲高舉兵器向薩林迎面跑來。
兩手都無法動作的薩林,看到前方擋路的敵人,嘴角揚起了一抹微笑,就在雙方間的距離只剩下三步時他突然輕輕一跳,就在那名劫匪還沒弄清楚那從天而降的黑色物體其實就是薩琳了鞋底時,黑髮的少年已一腳踩在他的臉上,隨著「喀擦!」一聲,劫匪的鼻樑被毫不留情的踩碎了。薩林以劫匪的臉做為踏板用力一蹬,順勢跳出了六公尺以外的地方,當他輕巧的著地後,那名強匪也在同時無力的倒下了。
「啊咧,這個方法還挺不賴的,乾脆就這樣『跳』出城算了。」
「別鬧了。」
對於薩林有些認真的玩笑,艾莉正色的指責道。
「盡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目,你沒有忘記這個準則吧!」
「我知道~開個玩笑嘛。」
薩林苦笑著說道,並在同時盡可能的避開人潮前進著。
就在城內鬧得不可開交時,城門的守衛士兵也陷入了慌亂之中。
「那些強匪到底是怎麼混進城裡的!!」
雷哈薩的守將大發雷霆的向部下們問道。
「報告將軍,他們似乎是昨天裝城運送農作物來城裡販賣的商對來到城中的。」
「商隊?」
他立刻想到了昨天早上那個隊伍長到不行的商隊,由於最近南方暴動的原故,運送作物的車隊往往喜歡成群結隊並雇請保鑣,這種情況是現在相當常見的,所以當時的士兵們也沒有懷疑,輕易的便放他們入城了,想不到卻造成了這種後果。
「那巡邏隊呢?他們在幹嘛?」
守將一邊按住了太陽穴一便暴躁的繼續問道。
「正在當班的巡邏隊員目前在城中試圖維持秩序,但是其他的士兵…」
「怎麼了?」
看見部下欲言又止的樣子,守將的心中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其實,那些搶匪在一開始就在警衛隊宿舍的大門放火,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似乎相當了解我們的部屬方式,個處士兵的據點都在第一時間遭到了襲擊,已有多個分隊失去了聯絡。」
「這、這怎麼可能!?」
守城將軍目瞪口呆的聽著部屬們的報告,這群強匪們的行為模式實在太過異常了,他們並不是在洗劫後迅速脫離的打帶跑戰術,而是有計劃性且組織嚴密的癱瘓了城中的戰力,讓雷哈薩陷入了無政府狀態。
「這種作戰方式簡直就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慌忙的跑入會議室中。
「將軍!城外來了一批軍隊!」
「軍隊?是敵軍嗎?」
「不!他們是西洛夫將軍派來的,他們在詢問城裡是否需要幫忙!?」
「西諾夫…?」
守將想起了那位前陣子被派來南方的老將軍,他的兒子在三個月前引發了一起叛亂事件鬧的沸沸揚揚,而這位老將軍本人卻沒有受到任何責罰,在國內引起了不少的輿論。
「為什麼他的軍隊會在這附近?」
「好像是因為今天中午亞洛克也遭到了盜匪襲擊,所以西諾夫將軍擔心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雷哈薩才特地派軍隊前來詢問狀況,請將軍決斷是否要讓他們入城。」
「這真是太好了!將軍,他們來的正是時候啊!」
「是啊!將軍,請您讓他們進來幫忙平亂吧!」
看著部屬們興高采烈的表情,年過四十的守將嘆了一口氣。
「好吧,打開城門請他們進來幫忙吧!」
「遵命!」
傳令兵跑出門外後,將軍無視部屬們一副見到救星到來的興奮神情,一個人皺著眉喃喃自語道。
「這個救星…也來的太剛好了吧?」
來到了城門邊,薩林和艾莉正在思索該怎麼出城門時,城門卻突如其來的打了開來,
一對全副武裝的軍隊自城門外走了進來,薩林連忙抱著艾莉躲到了附近建築物的陰影中,謹慎的觀察著事態。
「那些軍人是哪來的?」
「八成是西諾夫或伊維恩派來的,以現在的情勢來看,應該是西諾夫的軍隊。」
「啥?為什麼?」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了,薩林,待會抓緊時機趁城門要關上前跑出去。」
「明白。」
薩林壓低了重心,雙眼綻放了鮮紅的光芒,神話時代最強戰士的血統在他的體內甦醒了。
就在軍隊全數入城,城門漸漸闔上的時刻,薩林化為了漆黑的箭矢自陰影中飛出,在身軀的四周颳起了一道銳利的狂風,竄出了門外,後腳剛跨出,厚重的門板便「砰!」的一聲關了起來,薩林沒有停下腳步,仍然維持著相同的速度奔馳在夜色之下,後方的城內傳來了刺耳的尖叫聲,薩琳聽見了懷中的艾莉淡淡的說道。
「開始了…凱爾諾亞開始躁動了。」
在這一天,南方的兩座大城皆遇上了為裝成農民與商人的強匪打劫,索性西諾夫將軍的軍隊適時趕到,平定了匪亂事後證實這些強匪也是南方暴動的延伸。然而,這一切只是開端,稱霸北方的朝與夜之帝國──凱爾諾亞,將在一年後面臨建國三百年以來最大的一次叛亂。
遠離了雷哈薩以後,薩林在一條小溪旁放下了艾莉,讓她坐在河岸旁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著,並用河水清洗面孔。薩林則坐在艾莉身邊,剛才抱著艾莉拎著行李用超乎人類極限的速度奔馳著,他卻臉不紅氣不喘的,只有額上微微滲著汗水。
「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啊?」
「已經很晚了,趕路到附近的村莊恐怕也不容易找到人願意收留我們,現在就先在這裡過一夜吧,明早再出發好了。」
「露宿野外,妳沒問題吧?」
薩林有些擔心的看著於宮中出生成長的艾莉,過慣了舒適生活的她,應該很難適應在沒有帳棚與睡袋的情況下睡在這種荒郊野嶺才對。
「你不用擔心,這種程度我還能忍受,幫我找幾件比較厚的衣服讓我當棉被。」
「是,我知道了。」
竟然本人都這麼說了,薩林自然也不方便多說些甚麼,默默的打開行李從裡頭取出了兩件外套交給了艾莉,因為南方的天氣偏熱,所以在之前減少行李時他把大部分的厚重衣服留在了旅館中,艾莉的衣服中比較保暖的就只剩下這兩件了,而薩林的衣服則除了身上穿的以外都捨棄了。
艾莉選了一塊較軟的草地躺下後將外套披在身上,而薩林則靠做在附近的一棵大樹下,看著因群星相照而閃爍熠熠麟光的河面,晚風輕輕的吹過兩人之間,伴隨嘹亮的蟲鳴而來的柔和風聲像是慈祥的母親為心愛的孩子所唱的搖籃曲。
「艾莉,妳睡了嗎?」
「你有事嗎?」
艾莉並沒有望向薩林,仰面看著星空淡淡的問道。
「可以告訴我剛才那場暴動是怎麼回事了嗎?為什麼西諾夫將軍的軍隊會跑到那裏去?」
「喔…這個啊。呼哈~我真的有點累了,明天再說好了。」
艾利用外套蓋住了臉,不願回答薩林的問題。
「妳啊…」
薩林對於艾莉的態度感到不悅,可是聽她的語氣似乎又恢復了本來的樣子,不像在旅館中那付彆扭的模樣,他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算了,她沒有繼續生氣就好。」
這時,薩林驀然感受到了一股來自河對岸的視線,他立刻抬起頭凝望著對岸的樹林,然而卻沒有發現任何人影,而那種被盯住的感覺也消失了,他有些懷疑的看了一下四周,在確認了毫無動靜後才又低下了頭。
在河岸彼方的樹林中…
「如何?」
索克‧巴倫斯坐在樹林身處的一塊大石上,朝著空無一人的地方問道。
「直覺還挺敏銳的,但是看起來有些靠不住。」
一個稚嫩而空洞的少女聲音自虛無的黑暗中傳來。
「是嗎?你要親自試試他們嗎?」
「嗯,畢竟現在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我們不可以在脆弱的『劍』上浪費太多時間。所以到時候如果我把他給折斷了,妳也不要怨我。」
「當然,我相信我選上的人所選上的劍一定能讓你滿意。」
「如果是這樣就好…。後會有期了,斷片之女。」
空洞的少女嗓音留下這句話後,便不再於樹林中響起。
索克一人坐在樹林中,富含深意的笑道。
「加油啊…艾莉、薩林,我相信如果是你們,絕對可以…完成我們眾神的願望。」
在這寂靜的夜空之下,曲折的命運有如一首急促的變奏曲,不只是南方,就連在王城洛特亞之中也悄悄的奏起了這狂亂的旋律。
琪莉安‧拉諾在結束了今晚的最後一場演出之後,走到了王城劇院附近的一家點心店中,趁著快要打烊的時刻向店家用便宜的價格收購了許多點心打算帶回去給修道院的孩子們當禮物。
雖然身為當前皇城最著名的歌劇演員的確讓她賺了不少錢,但是她仍就過著相當節儉的日子。正確來說,是對自己相當節儉,她願意花大錢在節慶的時候替孩子們賣新衣服,自己卻總是穿著幾件一再縫補的舊衣,賺來的前大部分都花在供應孩子們上學的學費以及修道院的必要開支上,雖然修道院的主修女,也就是琪莉安的養母一直對於這件事感到愧疚。但無奈於現實的殘酷,他們中就只能依賴琪莉安所賺的錢,當然,琪莉安本人對於這件事一點怨言也沒有,到不如說是甘之如飴,只要能看見對她而言和家人無異的修道院中的大家露出笑容,她覺得無論再辛苦也值得。
走在夜晚王城的街道上,琪莉安亞麻色的長髮任由晚風擺弄著,她相當喜歡這種安詳的寧靜,雖然很想盡快將點心帶回去給修道院裡的孩子們,不過她還是決定稍微放縱一下自己,放慢腳步,享受這舒適的獨處時光。
「風中的旅人啊,請讓我為你歌唱。
翠綠的思念寄託在那清澈的蒼穹。
風中的旅人啊,請讓我與你共舞。
赤熱的期盼相在我那等待的雙眼之中…」
婉轉、飄逸的歌聲,悠揚的飄盪於柔媚的月色之下,這讓王城中不分貴族或是平民皆陶醉不已的嗓音,完美的融入了這片祥和的星空之中…
「我說小姐啊!這麼晚了妳還一個人待在外頭很危險喔!」
正當琪莉安沉浸於自我的世界時,她的聲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猥瑣的聲音,在大驚之餘轉過身,看見四名男子不知在何時站到了自己的身後,濃濃的酒味自他們身上傳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下流的笑容。
「唉呀!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遊蕩呢?這樣不好喔!不如我們送妳回去吧!」
其中一人動作輕佻的朝其莉安走來,其餘幾人也發出了令人不悅的竊笑聲。
「不、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琪莉安警戒的後退了一步,以委婉的語氣拒絕了對方。
然而醉漢們卻仍執著的圍了上來。
「不要這麼冷淡嘛~」
「就是說啊!小妹妹,做個朋友嘛!」
「現在路上壞人很多,讓我們送妳回去啦!」
「不,真的不用了…」
琪莉安慌張的不斷後退,就在她考慮是否該要拔腿逃跑的時候,一個凜冽的聲音介入了他們之間。
「真是夠了!你們這些無恥之輩!」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身影自對街走來。
在月光的照耀下,那人的樣貌逐漸顯現出來。
那是一名和琪莉安年齡相仿的少女,一頭烏黑的秀髮、纖細的身子、蒼白似雪的肌膚,冷艷的面容上一雙帶有怒意的鳳眼冰冷的瞪視著那幫醉漢,
她走到了雙方之間,像是要保護琪莉安一般,將她擋在自己的身後,然後不屑的俾倪著粗鄙的男人們,以高傲的語調向對方宣言道。
「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立刻消失在我們面前。」
琪莉安驚恐的看著少女的言行,心裡暗自為她擔心,她連忙對那名少女說道。
「那、那個我不要緊的,妳不需要…」
「沒關係的。不會有問題的,而且…」
黑髮少女回過頭,對她投以一個自信的笑容。
「我絕對無法容許這種垃圾來玷汙王城的街道。」
她的話語自然激怒了那幫醉漢,男人們紛紛露出了恐嚇的神情向黑髮少女叫囂道。
「妳說誰是垃圾啊!」
「別太囂張了!」
其中一人走到了少女的面前,朝她伸出了似乎想要揪住她的頭髮。
「小妞,給我過…嗚哇!」
男人的話還來不及說完,手也未能碰到對方,少女已側身一閃並同時伸出兩支手指刺向了男人的眼睛。
那名醉漢發出了慘叫聲蹲了下去,雙手摀住臉。在場其餘的人則都是一臉訝異尚未弄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
「看來是談判破裂了。也好,我剛好想抒發一下情緒。」
少女露出了一抹微笑,一腳踢向蹲在她前面的男子的側頭部,男子就像是顆皮球似的飛了出去,還沒落地,少女的身影已自原地消失。下一瞬間,她突然出現在另一人的懷中,掌底向上一推,擊中了對手的下巴,隨著噁心的骨肉碎裂聲傳來,那人立即口吐鮮血,身軀浮上了半空。接著,她那烏黑的髮絲再次飄舞於星空之下,待第二個人墜地時,她已賞了第三人的咽喉一記穿刺,那名男子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倒臥在地。
等最後一人終於回過神時,自己的同伴已全數被擊敗了,他立刻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跑,少女看著那人的背影似乎猶豫了一下是否該追上去,最後她還是放棄了追擊,低聲自言自語道。
「算了,窮寇莫追。」
「那、那個…」
被晾在一旁的琪莉安,遲疑的像少女開口搭話。
「啊…」
少女聽見了她的聲音,連忙回過頭似乎已經忘了琪莉安的存在。
「差點忘了,妳沒事吧?」
「嗯,謝謝妳,我沒事。」
「是嗎?沒事就好,快點回去吧!」
少女說完了以後便轉身離去,琪莉安連忙出聲叫住了她。
「等、等一下!」
「嗯?有事嗎?」
黑髮少女回過甚一臉莫名其妙的問道。
「那個,我叫琪莉安‧拉諾,請問妳叫甚麼名字?」
「喔,原來是這個啊…」
黑髮的少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向琪莉安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煌鳳,來自東島七國。幸會了,琪莉安‧拉諾。」
於是乎,這場邂逅在無人知曉的靜夜中發生,變奏的曲調、無法逃避的命運,作弄著兩名少女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