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迷惘的旅程
吉諾是一個位於南方的偏避農村，由於對外交通不便，村中的居民大多自給自足，而此次南方的暴動也幾乎沒影響有到這裡。
這天傍晚，有兩名奇特的旅人拜訪了這座少有外人到來的村莊。
其中一人是一名美麗的少女，像花朵一般的容顏卻又有著其所沒有的堅強，金色的髮梢耀眼更勝太陽，溫暖的笑意掛在她那俏麗的臉龐上，讓人忍不住多看她兩眼。
另一人則是一名黑髮的少年，雖然長相還算清秀但是在與少女相較下卻顯得黯淡無光，他手提行李走在少女的身後，就像是她的隨從一樣。
在村民們的目光不斷追逐下，兩人走到了一處農田旁，黑髮的少年走到前面向一對正在處理農田雜物的夫婦禮貌的詢問道。
「抱歉，我們剛從雷哈薩出來，在路途上迷路了，湊巧來到這裡想請問您們知道離這裡最近的城鎮該怎麼走嗎？」
「雷哈薩？那而離這裡很遠耶！你們怎麼會走到這裡？」
中年的農婦訝異的望著少年與少女。
「嗯，因為昨晚雷哈薩發生了暴動，我們是一路逃出來的，不小心跑進了森林裡，結果就在森林中迷路了。」
聽見少年的回答，附近數起耳朵仔細聆聽他們談話的村民們都騷動了起來。
「喂…你們聽見了嗎？雷哈薩竟然…」
「連那種大城市都被波及了嗎？這次的暴動真是太可怕了！」
「咱們這裡不知還能維持多久的和平…」
在一片騷亂聲中，原本靜靜站在一旁的農夫平靜的說道。
「你們如果想走到最近的城鎮的話，至少也得花上半天的時間。現在已經有點晚了，你們要不要在這裡先住下，如果沒地方去的話不如就住我們家吧？」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會、不會，我們也很久沒有接待過客人了，只是一個晚上的話一點問題也沒有。我叫琳娜，這位是我的先生傑夫，你們是…」
名叫琳娜的農婦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回應了有些不安的詢問著的少年，傑夫也笑著點點頭表示了他的歡迎之意。
「是這樣嗎？那就謝謝二位的好意了，我叫薩林，這位是…」
他伸手指向了後方的金髮少女，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我的妻子艾莉。」
聽見他的介紹金髮少女滿意的微笑著，走上前向琳娜與傑夫點頭示意道。
「謝謝兩位的熱情邀約，今晚要給二位添麻煩了。」
雖然她身上穿著簡陋的衣裳，但是舉手投足都顯得相當優雅，就像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一般。
傑夫和琳娜完成了手邊的工作後，便帶著少年與少女往自己家裡走去，沿路上琳娜和那位叫作艾莉的少女興高采烈的聊著。
「你們竟然這麼年輕就結婚了啊…當初是怎麼認識的？」
「嗯，其實我和薩林原本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大概在一年前的時候，有一天，薩林他告訴我要去北方工作，原本以為就要這樣分離了，我還難過了很久，誰知道那傢伙在出發前兩天，突然把我叫了出去，然後又在我的面前跪下……接、接著就…向我求婚了。」
「呵呵…年輕還真好啊！欸欸，當時他是怎麼跟妳求婚的？」
看著艾莉羞紅著臉的可愛模樣，琳娜更加興奮的追問道。
「他是沒有說甚麼很浪漫的台詞啦，畢竟那傢伙從以前就一直拙於口舌。當時，他只是用很誠懇的眼神望著我，然後說…我發現我的生活中絕不能沒有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陪在妳身邊直到永遠，所以嫁給我好嗎？」
「真的是相當笨拙呢~~。不過這樣也很可愛，然後呢？」
「我當然就答應了他，而且也決定要跟他一起到北方工作，這次是要回老家去探望一下親人。」
「這樣啊…這麼年輕就獨自在外地生活啊！一定很辛苦吧！」
「嗯，是有些辛苦，不過只要我們能再一起就也沒甚麼了…」
「呼呼呼~妳們還真是恩愛啊！」
「嗯…嗯。」
薩琳提著行李走在後頭，帶著苦笑望向前方一臉羞紅的艾莉和笑著調侃她的琳娜。
走在他身旁的傑夫也一樣苦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抱歉，我老婆他只要有客人來，就會顯得特別興奮…」
「喔不，我們才應該要謝謝你們願意讓我們叨擾一晚。」
「這沒甚麼，你沒看琳娜因為你們來高興成那副德性嗎？話說，你們的故鄉是哪裡啊？」
「嗯....是在邊境的小鎮蓋桑拿。」
「蓋桑拿？那不是這次暴亂的發源地之一嗎？去那裡不會很危險嗎？」
「嗯，在那裡的家人來信表示，因為二王子派軍駐守所以那裡的狀況其實沒有那麼嚴重。」
「是這樣啊…總之自己小心一點，你們不是才剛從雷哈薩的暴動中逃出來嗎？一定嚇壞了吧？」
「是有些嚇到了，但是幸好我們都沒受傷。」
「說的對，人平安就好。」
在談話聲中，他們來到了傑夫與琳娜位於村北的小房子，木造的簡陋格局卻蘊涵著溫馨的氣氛，琳娜帶著薩林與艾莉到了客房，表示等晚餐時間會再來叫他們後，便離開了房間留下兩人獨處。
待琳娜一關上房門，少年與少女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艾莉面無表情的坐到了床上，薩林則是一臉嚴肅的望著她。
「是一對相當善良的夫婦呢…」
艾莉若有感觸的望著房門說道。
「確實…看來他們並沒有甚麼問題，整座村子我也看不出有甚麼可疑的地方，可是艾莉…」
「你要說甚麼我知道。」
艾莉轉過了臉，湛藍的雙眸中透露出凝重的色彩，語氣中帶有些許遲疑的說道。
「我們…到底為什麼會走到這座村莊來？」
今天一早，薩林和艾莉便開始趕路，他們準備穿越樹林直接前往一座名叫歐克的城鎮打聽消息並補充必要物資。
然而，當他們踏入森林後怪事就發生了，原先依照地圖，他們只要朝著南方前進應該就可以輕鬆的穿越這座森林，但是，無論他們朝著南方走了多久，樹林仍像是毫無止盡似的包圍在他們四周，甚至有好幾次，他們都注意到自己好像又走回了原來的地方，這時艾莉和薩林才終於發現到自己已經迷路了。看著逐漸暗下的天色，艾莉決定繼續朝著他們所認定的南方前進。最後，在太陽完全落下，銀色的月自東方升起時，原先已抱著必須再次露宿野外的兩人面前，卻突然出現了這座小農村。
「奇怪，是我們弄錯方位了嗎？地圖上這座村莊明明就在剛才那座森林的東方啊？」
薩林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地圖。
「還是說…是這份地圖出錯了嗎？」
「說不定…」
艾莉低著頭喃喃的說道。
「其實我們和地圖沒有弄錯。」
「咦？那為什麼我們會走到這裡來？」
「也許，是有人故意把我們誘導到這裡的…」
「誘導？有人能辦到這種事嗎？…該不會是像索克那樣的魔女吧？」
想起了那個在見到雷哈薩的魔女，薩林的表情顯得有些僵硬。
「的確有可能是魔女，或者是擁有某種力量的『黃昏遺族』。」
艾莉點了點頭，伸手撥弄著金色的髮絲，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黃昏遺族之中有能讓人迷路的傢伙嗎？」
「很難說，畢竟對方有可能是我所不知道的黃昏遺族也說不定。但是就我目前所知，應該沒有一個族群是擁有這種能力的才對。」
「是嗎？這下子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薩林煩悶的嘆了一口氣，向艾莉詢問道。
「那麼，妳現在打算怎麼辦？」
「現階段的情報太少了…能做的決定不多。」
艾莉對著薩林聳了聳肩。
「如果真的是有人刻意安排我們來到這裡，我們就得先弄清楚，為什麼對方要把我們弄到這裡？這座村莊中到底有甚麼？待會吃完飯，我留在這裡和傑夫跟琳娜交談看看能不能套出甚麼情報，你就到外面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出甚麼蛛絲馬跡。」
「這樣好嗎？妳一個人留下不會有危險嗎？」
「應該不會有甚麼問題，如果真的有敵人襲擊我也會盡量逃跑爭取到你回來為止。」
「聽起來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計劃啊…」
薩林有些不安的說道，看來不太贊成這個行動，但是艾莉卻仍然堅持道。
「就是這樣了，待會照我的命令行動。」
「是…」
儘管有些不情願，但是身為劍的薩林卻仍然無法違背艾莉的命令。
過了不久後，琳娜前來通知他們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小麥麵包加上乳酪和煙熏的豬肉，看的出來這對夫婦為了招待兩人已經拿出了對他們來說相當豐盛的食物了，但是薩林仍然有些擔心艾莉會吃不習慣，不過在看見艾莉張著她那櫻桃小嘴賣命的啃著麵包的模樣，他也就放下心了，這次的旅行讓薩林發現嬌生慣養的艾莉似乎意外的對平民生活相當適應，他想起艾利過去曾經告訴過自己，每當她享受著奢華的生活時，心中總是會充滿了罪惡感，認為是自己剝屑了人民的血汗以滿足一己之私慾，或許像這種簡陋的生活雖然和宮中的水準相差甚多，卻反而不會讓艾莉繼續被罪惡感所壓迫。
那傢伙說不定很適合這種農家生活呢…
薩林在心中無奈的苦笑道，同時他也察覺道內心有另外一個聲音在希望艾莉能嘗受到更多的痛苦、更深的罪惡感，薩林費勁的壓下了這個黑暗的念頭以保持自己的理智。
吃完晚飯後，薩林和艾莉動手替琳娜整裡用過的碗盤，接著便依照原定的行動，艾莉坐在餐桌旁和傑夫與琳娜聊了起來，而薩林則假借吃完飯散步的名義離開了小木屋。
走在吉諾的小道上，偶爾會有幾位仍待在外頭的農人向薩林打招呼，在這個純樸的小村莊裡，天色一暗就顯少有人會在屋外逗留，大都留在自己的家中與家人共享團聚的時光。
「還真是…相當的和平啊。」
耳邊傳來了陣陣的歡笑聲與悅耳的蟲鳴，薩林有些感慨的說道，這裡和皇城中的氣氛相差太多了，雖然不如首都的繁榮，卻不像那裡總是充滿了勾心鬥角的陰謀與詭計。
如果，艾莉是在這裡出生的話…
秉性善良的她，若是生在這個貧窮卻祥和的村莊的話，如果她沒有看見那醜陋的人性，要是她能不置身在鬥爭的漩渦之中，想必她會有一個相當快樂的人生吧！
她一定會成為一個善體人意、聰明、美麗而且總是帶著真誠的笑容的女孩，如果我能在這種情況下與她相遇的話，我應該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愛上她…
察覺到自己又陷入無意義的幻想的薩林，趕緊重整了思緒，將注意力放回四周的動靜上。
這時，他注意到了，在前方的田野上有一名身著白衣的小女孩正帶著微笑望著自己。
薩林走了上前，朝那位小女孩打了聲招呼。
「小妹妹，妳好啊。」
女孩的年紀看起來大約十一、二歲，一頭柔軟的淺褐色短髮，稚嫩的面容上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著薩林的雙眼，淡粉的嘴唇開朗的笑道。
「大哥哥是今天早上來的吧！」
「嗯對，妳就叫我薩林吧，小妹妹的名字呢？」
「我叫午夜。薩林，跟你一起來的那個漂亮大姊姊呢？」
「姊姊她在屋子裡休息，大哥哥則是出來散步。」
「散步啊…意思就是說薩林現在很閒囉！」
「嗯…也可以這麼說啦。午夜有甚麼事嗎？」
「你來陪午夜聊聊天吧！」
說完後，午夜便跑到了田邊坐下，並拍拍身邊的位置要薩林坐在自己身旁。
「咦？聊天嗎？」
「對！快點過來嘛。」
在午夜的催促下薩林無可奈何的坐了下來。
「那，妳想聊些甚麼？」
「薩林跟那個漂亮的大姊姊是夫妻嗎？」
午夜帶著天真無邪的雙眼看著薩林說道，薩林則是帶著苦笑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啊，我們是夫妻喔！」
「你跟大姊姊是相愛的嗎？」
「如果不相愛的話，就不會結婚了吧…」
「可是，不也是有人因為其他的原因而結婚嗎？還有人則是結婚以後就不愛對方了。薩林妳現在真的愛著那個大姐姐嗎？」
「妳這孩子還真早熟啊…這些話妳是從哪裡聽來的？」
「因為午夜的爸媽就是不愛對方…只是因為逼不得已才在一起的。」
「這樣啊…」
薩林的神情顯得有一些尷尬，感覺到這之後可能隱藏著相當複雜的背景的薩林怕傷害到午夜，因此他決定轉移話題。
「午夜有甚麼喜歡吃的食物嗎？我很喜歡乳酪喔！」
「薩林！不要轉移話題！你到底愛不愛那個大姊姊？還有，午夜對牛奶過敏，所以最討厭乳酪了！」
想不到薩林的善意卻被午夜鼓起臉頰的指責給踢開了，他只好無奈的回答道。
「我…當然是愛著她的啊。」
「全心全意的愛嗎？」
午夜仍舊不死心的追問道。
「嗯，全心全意的愛…或許吧。」
因為這個問題而被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某個部分的薩林，臉上的神情顯現出了些許動搖。
「你怎麼了，薩林？」
午夜見到薩林異樣的神色，有些關心的問道。
「沒甚麼，只是有點感傷罷了。」
「感傷？是因為薩林不是真的愛那個大姐姐嗎？」
「不，我愛她喔！」
薩林哀傷的搖搖頭，聲音微微哽咽的說道。
「只是，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只對她抱有著愛這種感情。」
「甚麼意思？對薩林來說那個大姐姐到底是甚麼人？」
午夜歪著頭，望著薩林低垂的面孔說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算了，午夜這個話題不適何跟小孩子談，我們換個話題吧！」
薩林勉強的露出了笑容抬起頭，卻發現午夜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面前一手插腰，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用說教的語氣說道。
「你這樣不行喔！薩林，這樣猶豫不決、曖昧不清下去的話，受傷的不是只有你跟那位大姐姐喔！」
「午、午夜……？」
對於午夜突如其來的舉動薩林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總之，薩林好好反省一下吧！午夜該回去了。」
說完後，午夜邊丟下薩林一個人跑向了村外的森林。
「等一下！」
薩林望著那迅速的消失於樹林中的身影，疑惑的說道。
「那裡面還有人住嗎…？」
不久後，薩林也離開了田邊慢慢的朝傑夫的房子走回去，在歸途上他回想起剛才和午夜對話時的情景，當時他的情緒險些崩潰，這對現在的他來說是很少見的情況，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午夜的時候，長久以來建構起的高牆卻輕易的被擊潰了。
莫非，我變的軟弱了嗎？
正當他在沉思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喲，薩林，你有發現甚麼嗎？」
他抬起頭，訝異的發現艾莉正迎面走了過來。
「艾莉…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嘛，我根琳娜他們聊了一會就發現他們大概甚麼內情也不知道，所以就趁著空檔，跟他們說我要出來找你了。」
艾莉笑著走到薩林身邊，與他並肩走著。
「這樣啊…」
「你呢？有找到甚麼可疑的地方嗎？」
「沒有…」
薩林搖了搖頭。
「這裡的村民看起來都很快樂，感覺只是一個平和的小鎮。」
「嗯，我也有這種感覺，這裡就好像跟所有的煩惱和憂傷無緣似的，每個人都過得很滿足.......其實，我剛剛就在想，如果我能出生在這座村莊的話…或許現在我跟你都不會是這個樣子了吧。」
無巧不成書，艾莉竟和薩林冒出了相同的想法，對於這個巧合感到驚訝的薩林，也在同時注意到了艾莉臉上些許的遺憾。
他望著前方略為猶豫了一下以後，向艾莉淡淡的說道。
「不，我想妳最後還是會走上相同的道路。」
「？」
身旁的少女露出了困惑的眼神望向自己，薩林並沒有回應她的視線，只是淡淡的繼續說道。
「就算是再怎麼和平的村莊，必定還是會存在著不幸，也許是疾病、也許是強盜的洗劫，總之，你終究還是會察覺到這個世界並非充滿了美好，而你也會發現不管怎麼努力終究還是無法讓所有人都獲得幸福。接著，妳就會開始尋找能夠幫助最多人的辦法，最後走上了和現在相同的道路，這已經是妳注定的宿命了…」
因為妳實在是太過善良了…
和三個月前一模一樣，位能說出口的話語.......仍被埋葬於沉默之中。
愛莉露出了饒富興味的笑容注視著薩林。
「然後呢？說了這麼多你想說甚麼？」
「我的意思是…後悔是沒有意義的。」
「呵呵，還以為你想說甚麼咧，這還需要你告訴我嗎？我愛莉賽西亞從來都沒有後悔過自己所選的道路，區區一把劍還想要來指使我嗎？」
從未後悔，因為不能後悔…
薩林偷偷的窺視著艾莉的臉色，那遺憾的陰霾已自她的面孔上散去，剩下的又是以往那堅強的光輝。
這樣就好了…
斬除她的遺憾，卻也在同時將她的心再次逼回冷酷之中。
自己的作為是溫柔還是殘忍？
是因為愛，所以不願意看見她懷抱憾恨？還是因為恨，所以要讓她繼續在無盡的罪業之中傷害自我？
薩林只知道，現在就…維持這樣好了。
但是這份迷網、這份矛盾，又能持續到何時呢？
想起了剛才那位名叫午夜的奇特小女孩對自己的斥責，薩林不禁苦澀的笑道。
「竟然會被那種小女孩罵，我真的很糟糕啊…」
「嗯？你說甚麼？」
「不，沒甚麼。話說艾莉，妳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嗯…這個嘛。」
艾莉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後，便向薩林說出她的決定。
「照現狀看來這座村莊真的沒甚麼特別的，或許是我們自己迷路了也說不定，先休息一晚，明天在向傑夫他們請叫一下前往最近的城鎮的辦法吧。」
於是艾莉和薩林兩人便一同回到了傑夫與琳娜的房子，他們又和那對和善的中年夫婦在爐火旁閒聊了一陣子後，才互道晚安各自就寢去了。
回到了房間，薩林一邊把琳娜送給他們的一些食物打包進行囊內，一邊再次向艾莉問起有關雷哈薩暴動的事情。
「話說回來，妳也該跟我解釋一下了吧，那場暴動到底是怎麼回事？」
「暴動？」
趴在床上的艾莉，翻了個身子倒著頭看向薩林。
「喔，你是說雷哈薩的那件事啊…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有猜測，不過應該和事實相差不遠才對。」
「首先，你應該還記得西諾夫將軍吧？」
「嗯，就是那個白癡子爵的爸爸啊…」
「對，如果我的推斷無誤的話，西諾夫將軍八成是跟伊維恩連成一線了。」
「咦？你是說白癡子爵的爸爸跟你二哥？」
「沒錯，我想大概是伊維恩去找西諾夫提意要聯手對抗特雷的吧。」
「意思是說，那個老將軍是為了替兒子報仇才跟伊維恩聯手的嗎？」
「這可能是原因之一，不過最根本的問題是，雖然現任國王赦免了艾克雅家，但是西諾夫自己也很清楚，發生過這種事，艾克雅家的勢力在宮廷中已經抬不起頭了，所以伊維恩聯盟的提案對西諾夫來說可說是相當具有誘惑力，畢竟只要他的兵權和二王子聯合的話，帝國中他們的武力就幾乎可以說是無人能敵的了。」
「這樣的話，你的意思是昨晚那場動亂是伊維恩故意派西諾夫去平亂，以免消耗自己手上的兵力囉！」
「不，正確來說，我懷疑伊維恩根本就是策動昨天晚上暴動的主謀。」
「伊維恩煽動叛亂？他這麼做又是為了甚麼？」
「就像我之前說的，伊維恩在南方待了這麼久就是為了要培植自己的勢力，他應該已經攏落了那些暴動的叛民，再怎麼說他們也只是因為生計困難才會起來作亂，只要稍微給點好處要拉攏他們實在是太容易了，接著只要在雷哈薩這座代表性的大城引發騷動，接著再讓西諾夫即時帶兵去平定他們，一方面可以讓身為盟友的西諾夫在帝國中恢復一些聲望方便他們將來的行動，另一方面，他們的軍隊也可以名正言順的進駐雷哈薩這座具有樞紐地位的大城中。」
「可是…那座城中的守軍有那麼脆弱嗎？只不過是沒受過訓練的暴民，再怎麼說也…」
「竟然他們都已經跟伊維恩聯手了，就很有可能接受過正規軍的訓練，又或者是他們之中根本就混入了真正的軍人部隊。而且，伊維恩在剛來到南方時，應該也曾經來過雷哈薩裡頭勘查形勢了，所以暴動時，他們應該會優先攻擊警備隊的宿舍或據點，這種奇襲戰術是伊維恩的拿手好戲，在戰鬥開端就於第一時間最大程度的癱瘓對手的戰力，讓對方失去反抗能力。所以，兵力損失慘重的城內守軍就只能乖乖的接受伊維恩準備好的「幫助」，要是我沒猜錯的話，另一座大城亞洛克應該也發生了相同的事情才對，利用這場暴動，伊維恩已經逐漸把南方整個掌握在手中了。」
「……那，妳覺得你的父親有注意到伊維恩的行動嗎？」
「我父親？」
像是感到可笑似的，艾莉冷哼了一聲。
「我都還覺得那傢伙當初把西諾夫派去南方，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為了要促成他跟伊維恩的聯盟。」
「這麼做…是為了讓他有力量跟當時的特雷抗爭嗎？」
「或許吧…換成現在就是跟掌握了特雷力量的我對抗吧，那個老頭雖然是我的父親，可是我還是常常摸不透他在想些甚麼。」
艾莉疲倦的晃了晃她的腦袋，無力的對薩林說道。
「總之，現階段我也只能推論到這裡，不過這只是拼圖的一小角，再給我一點時間，我還要在慢慢推敲一下。」
艾利用手撥動著自己的頭髮，緊閉雙眼的面孔上微微促著眉頭，陷入了雜亂的思緒中，試圖將各式各樣的情道整理成一條通往成功的道路。
薩林默默的守在她身旁，想著這兩天來與自己相遇的索克和午夜對自己所說的話…
難道「矛盾」真的是不可以的嗎？
無法定下情感就必定會受到傷害嗎？
要說傷害的話，現在的自己恐怕就已經傷痕累累了，是否還能承受的了更重的傷？
懷抱著矛盾的少年，無言的凝視著窗外皎潔的月色。
在村外的樹林中一雙明亮的眼眸於陰影下以溫柔的視線望著薩林與艾莉借住的木屋。
「我跟那把年輕的『劍』打過招呼了。」
空洞的少女嗓音自一旁傳來，視線的主人轉過頭，看見一名褐髮的小女孩正站在自己身邊，帶著虛無的神情望向自己。
「妳對他還滿意嗎？」
索克笑著向那名詢問道。
「不太行，他的情感太雜亂了，對於主人的執著也會因此弱化，這樣的劍很難殺死潘朵拉。」
「是這樣嗎？我倒覺得那種矛盾也是他的賣點之一呢！算了，那妳現在打算怎麼辦呢？」
「就現狀看來，持劍的少女還算合格，意志堅強也充滿謀略，可惜卻拿了一把有瑕疵的劍，所以…」
女孩走到了索克身旁，望著祥和的村莊，平靜的說道。
「我將親手折斷那把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