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魔女、白狼、斷折之劍
涼爽的微風溫柔的搖醒沉睡的綠草。陽光落下，露珠散發出璀璨的晶瑩光彩，名叫吉諾的小鎮如同過往的每一個早晨一樣，沐浴於柔美的曙光之中。
艾莉賽西亞倒臥在床上，陶瓷娃娃般光滑的肌膚上映著奪目的光澤，一頭金色的秀髮順著床緣滑下，臉上的表情如晴空下的湖面平靜無波，微張的薄唇吐著帶有花香的氣息，那素雅而沉靜的睡容。猶若鏡花水月般，讓人想伸手將這份美麗握於掌中，卻又害怕只要一碰觸，這幅如夢般的景象便會消失無蹤。
薩林自牆角站起身，略為舒展了一下筋骨，將自己和艾莉的行理打包好後，走到了床邊伸手輕觸一下艾莉嬌嫩的臉頰。
就像是在湖面上投入了一顆小石子，艾莉在薩林碰到她的那一瞬間立刻睜開了她那湛藍的雙眼。
「早上好。」
「嗯…」
艾莉坐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服裝後接過了薩林遞給她的梳子，原先從皇城帶來的那一把在雷哈薩的動亂中遺失了，現在的這一柄則是昨晚向琳娜借來的。
「琳娜她們都已經醒來了，待會就可以吃早飯了。」
在艾莉梳理著她那一頭長髮的同時，薩林和她搭話道。
「我知道了，待會吃完飯就跟他們告辭吧。你問過路了嗎？」
「有，剛才我跟傑夫請教過到最近的城鎮的路，行李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很好。」
艾莉離開了床鋪，將手伸向事先準備好的替換衣物，薩林則走到門邊並轉過身去，待她換好衣服兩人便一同走出房間，和傑夫與琳娜一同共進早餐。
「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一邊在兩人的盤中放入煮過的馬鈴薯，琳娜和善的問道。
「很好，謝謝關心。」
艾莉微笑著點點頭，向琳娜道謝。傑夫也對著坐在艾莉身邊的薩林開口道。
「話說，你們今天有甚麼打算？」
「嗯，剛才已經向您請教過路怎麼走了，我們打算待會就要上路了。」
「咦？有必要這麼趕嗎？」
「是的，畢竟我們已經比原訂行程遲了很多，謝謝你們的照顧。」
「好吧，如果以後有機會路過附近的話記得要再來看看我們喔！」
「嗯，這是當然的。」
樸素的早餐，和平的談話。
薩林想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對艾莉和自己而言應該都會是一段相當難得的回憶，這種祥和光景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遇到了吧。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短暫寧靜的終點，將以出乎完全他意料之外的形式，降臨在艾莉與自己身上。
「妳打算親自出馬嗎？」
索克倚著樹幹，微笑著望向站在她前面的褐髮女孩。
「對，畢竟再怎麼說他也是『潘朵拉的劍』，區區的使魔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也不可能達到試煉的效果。」
「『潘朵拉的劍』嗎？這種稱呼還真是諷刺啊…那麼，妳是打算殺死薩林後再重新找一把劍給艾莉嗎？」
「沒錯，若是他仍然無法讓我滿意的話，我就會殺死他，妳如果想阻止我的話就趁現在。」
「阻止？別傻了，我最討厭做這種同伴相殘的事，況且我也覺得你要殺死薩林並沒有那麼容易。」
「妳對他那麼有信心？」
「嗯，可以這麼說啦。」
索克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不過，也可以說是我不太在意他死或不死，只要妳不傷害艾莉就行了。」
「很難說，如果她堅持要袒護那把劍的話，我恐怕就得對她進行基礎精神的操縱了。」
褐髮少女平淡的這一句話，改變了整個氛圍…
「喂喂…妳是在開玩笑的吧。不是說好了不准對艾莉出手了嗎？」
索克依然微笑著，語氣也仍舊相當的輕鬆，但事她的雙眼中卻不帶著任何笑意。
「抱歉，視情況而定，就算妳不願意我還是會那麼做。要讓她完全接受新的『劍』一些修正是必要的。」
褐髮的女孩完全不在意索克的眼神，以毫無起服的語調說道。
「真是的、真是的…」
索克無奈的搖搖頭，緩緩抬起了右手。
「妳還是那麼愛開玩笑耶！不過玩笑也要有限度喔！哪，快點道個歉嘛，說妳不會對她出手啊！我都說了我最討厭『同伴相殘』了啊！」
雷哈薩的魔女一邊笑著說道一邊不動身色的在指尖上灌注力量。
查覺到索克的行動，褐髮的女孩回過頭輕描淡寫的瞥了她一眼。
就僅僅只是看了一眼…
空間，便被撕裂了。
啪啦！！
刺耳的巨響聲傳來，索克倚靠的樹幹應聲斷為了三節，木屑四散的撒落。但是卻不見那魔女的身影…
「唉呦~~妳下手這麼重啊！這下我可變成是正當防衛囉！！」
帶著戲謔的語氣，索克出現在女孩的正前方，食指頂住了褐髮女孩的胸口。
「就算受重傷也不准怪我喔！」
在索克的指尖綻放出湛藍的光芒的同時，女孩的身體四周也升起了一片濃厚的白霧。
湛藍與蒼白的力量衝突，捲起了漫天的塵沙。
在塵埃落定後，地面上多出了濺灑的血跡。
索克與褐髮的女孩相隔約六步之遙對峙著，她的右手肘以下的部位整個消失不見，從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來看，她的手似乎是被某種異常的怪力給硬扯下來的。
「哎呀唉呀…妳這傢伙又做出了危險的東西啊。」
即使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索克依然事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只見一道藍光包圍住她的右臂，下一刻她的手便完全復原了。
「再怎麼說我們也認識了有好幾百年了吧…妳竟然完全沒有手下留情。」
「這句話是我要說的…」
平靜的反駁了索克的褐髮女孩低下頭望著自己的身體，她的胸上被開出了一個直徑約三公分的圓洞，傷口並沒有滲出血來，只是像遭到烈火灼傷似的一片焦黑。
女孩輕輕揮動了左手，剛才的白霧再度出現於她的身邊，並向胸口的傷湧入，過沒多久她的傷也一樣痊癒了。
「唉，妳還要繼續打嗎？咱倆要是認真起來恐怕方圓三公里以內都會變成焦土喔？而且我們要是因為這樣兩敗俱傷的話，我們的敵人恐怕會笑破肚皮喔？」
「我本來就沒有要跟妳打的意思。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妳要那麼執著於那個持劍者？」
一直以來都面無表情的女孩，首次露出了些微的困惑，看著她的神情索克無奈的苦笑道。
「我懂，妳一定是在想明明就是我自己把她當成是道具在利用的，現在卻又因為妳要操控她的心靈而做出這種事，實在是蠢到不行對吧？」
「…不，我是認為妳這樣很偽善。」
「嗚哇！妳這傢伙總是能毫不猶豫的說出很傷人的話耶！…不過，妳說的對，我確實是很偽善，但那又如何？我就是將親手她逼上了絕路卻又不忍心看她繼續傷害自己！我就是明知道是自己害的她墜入殘酷的道路中，卻還厚顏無恥的拜託薩林去愛護她！我就是無法容許妳在我眼前玩弄她的內心！」
「…我只是打算修改她的記憶讓她忘記那把劍罷了。」
「那是一樣的！！我比誰都還清楚，那孩子有多麼珍惜自己的記憶，因為每個回憶都是她所犯下的罪，對她而言再也沒有比忘卻這些回憶、忘記那些她所犯下的罪、忘記那些因她而痛苦的人們更加不可饒恕的事了！她就這麼一個善良而殘酷的孩子！
我很清楚我就是那個傷害她最深的人。但我還是要說──那孩子已經夠痛苦了！！我無法容忍除了我以外的其人再去給她非必要的傷害，我想讓那孩子盡可能的照她自身的意願去完成弒神的任務。我就是如此的一個偽善者！我就是如此的喜好自我滿足！我比誰都還清楚自己自己有多麼卑劣！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對那個孩子出手，就算要在這裡跟你同歸於盡也一樣！！」
雙眼散發出奔騰的殺氣，索克朝著褐髮的女孩放聲怒吼。
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悲傷、嘲諷、憎恨、痛苦以及…深沉的自我厭惡。
「妳打算為了一個人類放棄自己身為『斷片』的使命嗎？索克‧巴倫斯，別忘了妳早已不是人類了。」
「管她甚麼『斷片』！就算成了這種怪物，我還是像人類一樣自私自利！我還是想要保護那個孩子！」
「是嗎？」
褐髮的女孩微微歪著頭。
「看來妳還殘餘著人類的心，對那個持劍者產生類似母愛的感情了嗎？也罷，我就答應妳不會對那個持劍者出手好了。但相對的，不論我對那把『劍』做了甚麼，妳都不能插手。」
「可以。」
與剛才不同，索克輕意的就讓步了，雖然這樣說起來有些殘酷，但是對她來說艾莉和薩林的重要性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但我還是得提醒妳，別太小看薩林了，那傢伙可沒那麼好對付。說不定你有可能會死在他手上。」
對於所刻的警告，褐髮女孩並沒有理會，只是朝著村子的方向走去，淡淡的留下一句話。
「妳的擔心，是多餘的。」
說完後，她的身影便自索克的視線中消失了.......
而索克則是在今日的黃昏之刻才會真正明瞭到，褐髮女孩留下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