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動亂

「目前羅恩已經帶部下在是中心佈下監視網，若是對方真有做亂的打算，也差不多該有動靜了。另外，王宮近衛隊的調查也在進行中，我想今晚應該就能有一個著落。情勢正逐漸邁向明朗化的局面。還有…」

「嗯…」

「你怎麼了？」

注意到瑪琳達有些心不在焉的蒂芙尼，停下了報告望著她的臉色詢問道。

「不，我只是有些在意，關於南方洛拿斯突然宣戰的事情。」

瑪琳達雙手抱胸，神情凝重的說道。

「難道真的完全不用管嗎？」

「並不是不用管，妳不是已經做出了封鎖消息的應對了嗎？就像封鎖公主殿下失蹤的情況一樣啊。」

「可是…這樣就夠了嗎？」

瑪琳達帶著困惑與焦慮望著銀髮女僕那平靜的面孔。

「他們隨時都有可能會打過來啊？怎麼能甚麼事都不做就只是封鎖消息裝作沒這回事呢？」

「唉…」

看見瑪林達的樣子，蒂芙尼淡淡的嘆了一口氣。

「妳今早不是去找過國王陛下了，他怎麼說？」

「他還不就是那個樣子…」

瑪琳達不滿的回想起今早他以大王子的身分去見梅爾札列斯詢問該如何應對洛拿斯宣戰的事。

「他感覺好像比我們更早就得知這個消息了，然後那個國王陛下就很高興似的笑著叫我封鎖這個消息，專心應對戰神教的事。」

「那就對了。」

聽完瑪林達的描述後，蒂芙尼點點頭說道。

「國王大概也注意到了，這次洛拿斯發兵的真相。」

「真相？」

瑪琳達皺著眉頭表示聽不懂蒂芙尼在說些甚麼。

「對，你想洛拿斯跟我國關係緊繃這麼久了，一直不敢發兵攻打我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機點上選擇與我們開戰？」

「這種事我哪知道，你要說就說別賣關子了。」

瑪琳達不耐煩的揮揮手催促蒂芙尼說下去。看見她的態度，蒂芙尼也不以為意，只是以平淡的語氣繼續說道。

「我跟國王的猜測是一樣的，這次他們會宣戰，應該是因為有某個變數被投入到南方的邊境了。」

「變數？妳是指…公主殿下嗎？」

「對。」

蒂芙尼點頭肯定了瑪林達的猜測。

「我想這次洛拿斯發兵肯定與公主殿下有關，或者說這次的宣戰根本是她一手策畫的也說不定。」

「這種事…有可能嗎？」

「會問出這個問題，就代表妳還不夠了解公主殿下的能為。以她的能力，要製造出這種局面並從中獲取利益根本不是問題。而且現在南方還有伊維恩王子殿下以及西諾夫將軍的兵馬，洛拿斯的問題我們就不必擔心了。」

「……好吧。」

瑪琳達沉默了一會輕輕的笑了一下，看著銀髮的女僕那雙半睜的銀冰色瞳眸。

「就先聽妳的吧…不過，妳還真相信公主殿下啊。」

「這不是相信，只是我懂得她的強大。」

「這樣啊…算了，這個話題就先打住吧。話說我們從煌鳳那而接手過來的疑似戰神教信徒的人怎麼樣了。」

「關於這一點…昨晚命人去將他帶回後，精神狀況就一直不太穩定，似乎連痛覺也被淡化了，無論怎麼拷問他也只是反覆的的說著『我是不會背叛戰神大人的。』、『你們這些邪魔歪道！戰神大人會懲罰你們的』之類的話，套不出甚麼情報。我認為還是直接把他殺了比較好。」

「是嗎？」

瑪琳達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難得的情報來源卻派不上用場，意思就是他們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任何進展，一切又回到原點。

「那個傢伙就只能殺掉啦……沒辦法了，妳先幫我叫人去煌鳳的房間把她找來，有些是得先跟她商量才行。」

「好的，我這就去。」

就在蒂芙尼打開門正要走出去的同時，正巧和一名跑的氣喘吁吁的王宮近衛隊成員撞個正著。

「啊…抱歉！！」

發現自己眼前的人正是大王子的情人時，那名隊員露出了尷尬的神色連忙後退了好幾步。

蒂芙尼則毫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問道。

「你有事找王子殿下嗎？」

「是、是的！屬下有要事稟報！」

那名近位對成員緊張兮兮的大聲喊出自己的意圖，坐在房中的瑪琳達以特雷的聲音冷靜的說道。

「又是要事稟報？最近事情還真多啊…多利恩。」

她自特雷的記憶中找出了那名隊員的名字，並出聲呼喚。

「你有甚麼事嗎？別緊張，慢慢說。」

「是！」

名叫多利恩的近衛隊隊員，對著瑪琳達挺胸報告道。

「現在王城的街道上，出現了一群自稱是約薩芬教信徒的人正在四處搗亂！」

於是，在這天上午，約薩芬教與凱爾諾亞王室的衝突，正式爆發…

「嗯？」

如果真要為這場衝突找一個開端的話，大概就是從這裡開始的。在凱諾斯廣場上，於街道旁監視的羅恩，突然注意到了一個可疑的人物。正確來說，是在廣場中的所有人都注意到了。

五名男子，在太陽下披著黑色的斗篷，走到了廣場的中心，每人都扛著一個巨大的方形物體，上頭也都罩著黑布，這麼明目張膽的詭異行為，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不是吧…」

直覺的感到不妙的羅恩連忙轉身對身邊的部下說道。

「立刻傳令下去！叫其他的弟兄小心戒備，離廣場的中心遠一點！」

「遵命，首領！」

那名部下也不疑有他，立刻竄入人群中去通知其他的夥伴們。

就在這時，那五人中領頭的一名異常高大的男子，將手上的方形物體放下後，向前站了一步，朝著廣場上的眾人高聲宣言道。

「各位盲目的信仰著朝與夜之神的愚民啊！你們的愚昧與無知已觸怒了偉大的戰神約薩芬！他特地派遣吾等戰神之使徒前來對各位降下審判，懲戒你們的盲從！過了今天，你們將徹底的了解到，朝與夜的信仰是多麼的脆弱！在戰神之刃面前，那虛偽的主神意識根本不堪一擊！」

他自顧自的說完後，朝著身後的四人打了個手勢，一行人動作一致的將身上的方形物體用力朝著地上一摔。鏘啷！一聲巨響，金屬的撞擊聲響徹了整座廣場，罩在上頭的布塊滑落到地上，眼尖的羅恩看出了那些方形的物體是一個個的鐵籠子，在這一摔之下，在籠門上的鎖應聲彈了開來，接著…「那個東西」便從裡頭跑了出來。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那個東西」發出了刺耳的咆嘯聲，折磨著眾人的耳膜，羅恩緊皺著眉頭發現到廣場上已有不少人摀住了耳多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然後，「那個東西」四足著地像野獸般朝著人群衝了過去，處於驚愕的人們來不及逃跑留在原地遭到了「那個東西」的襲擊，只見「那個東西」有時像猿猴般揮動前肢將人打飛出去，有時又像狼一樣張嘴咬住了無辜民眾的咽喉，自犧牲者的脖子上血淋淋的斯下了他的骨肉。

「那個東西」就像是黑豹似的一邊發出了令人不悅的叫聲一邊敏捷的穿越於人群之中，眾人驚恐的四處逃竄，慌亂中有人不慎跌倒在地立刻遭到後頭的人踩了過去。與孩子走失的母親高聲哭喊、逃避怪物的民眾不斷的推擠著前面的人將旁人推倒在地好讓自己開出一條路、遭到怪物攻擊的人們倒在地面奄奄一息卻沒人願意伸出援手。

人性的醜陋、卑猥、怯懦、自私在此刻毫不保留的展現出來，這座為了頌揚救國英雄所建立的廣場已陷入了一片阿鼻叫喚的地獄之中。

「那玩意到底是甚麼啊！？」

羅恩在慌亂之中試圖尋找著自己的部下，健壯的臂膀撥開了人群，在如浪濤般洶湧的人潮中艱難的前進著。

突然間，「那個東西」來到了羅恩的身旁，他駭然的望著那個黑影，並掏出了匕首，戒備著「那個東西」的襲擊，然而「那個東西」卻只是打碎了一名在羅恩眼前的婦人的頭部後，便又繼續朝著前方奔去尋找下一個獵物。

逃過一劫的羅恩，訝異的張大了雙眼無視於倒在腳邊頭破血流的屍首及身旁流竄的人群，一動也不動得站在原地，雖然僅僅是驚鴻一瞥，但他的的確確看見了「那個東西」的真面目。

他雙脣微微顫抖著說出了那個令人顫慄的真相──

「我沒看錯吧，那玩意竟然是…人類！」

「效果相當卓越啊…特茲大人。」

趁著混亂中逃出的五名男子站在安全處觀望著廣場上的動亂。

「這是當然，這些『獸』和剛開始的那些為了試探而放出的失敗作品不一樣，他們全都受過長期的藥物控制，手法類似於操獸師操控野獸的辦法，利用藥物讓『獸』在平常的時候維持熟睡的狀況並減緩他們的新陳代謝，蓄積力量並不斷壓抑他們的破壞衝動，再讓其一瞬間爆發出來，搭配戰神的力量，就會變成像現在這樣的可怕怪物，用來教訓這些該死的愚民剛剛好！」

特茲得意洋洋的解釋著的同時，一股怒火也在他的體內迅速上升，昨晚被那名黑衣少女打傷後，胸口仍舊像是在嘲笑自己似的傳來陣陣痛楚。

羞恥、仇恨煎熬著他的靈魂，憤怒的躁動在心中嘶吼著。

克米爾！我一定會幫你報仇的！我會徹底的毀滅這座城市！完成我們宣揚約薩芬大人力量的神聖使命的。

咬牙切齒的望向廣場上動亂最後一眼，特茲便帶著部下們消失在陰暗的巷弄之中。

以凱諾斯廣場為中心的動亂在持續了一陣子後，王宮近衛隊的成員與王城的其他守軍在特雷王子的命令下終於前來應對，他們封鎖了各個路口，疏通逃難的人潮，嚴密的防止動亂的範圍擴大，並試圖阻支隊伍進入封鎖圈中擊殺造成混亂的怪物，但是在驚慌的人群干擾下，一切都進展的相當不順利…

於此同時，人在街上購買修道院中的日用品的其莉安也被捲入了這場動亂之中，原先抱著紙袋行走在街道上的她被突如其來的人潮給下了一大跳，連忙躲進了旁邊的小巷子中，望著如瘋狂的野牛群般發出慘叫聲橫掃過街頭的群眾，其莉安不禁看傻了眼。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啊？」

「好像是市中心那出事了。」

出乎意料的，有一個無力的聲音自後方回答了其莉安的自言自語的問題。

「咦！？」

大吃一驚之下其莉安立刻轉過身，只見一名少年正蹲坐在巷道中的地面上，自外表看來少年比自己大上一兩歲──身材瘦弱，有著一頭蒼白的短髮，如腐朽的枯葉般但灰色的雙眼正靜靜的望著其莉安。

「啊…嚇到妳了嗎？對不起。」

看見其莉安的反應，少年淡淡的向她道歉。

「喔，沒甚麼，我只是有點吃驚罷了。」

自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其莉安連忙向少年揮揮手表示自己沒事後又好奇的問到。

「那個…你剛才說市中心出事了吧？請問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有人想要搗亂…或許是這樣吧。」

少年將視線自其莉安身上移開。望著地面，有氣無力的以奇怪的語法說道。

「或許…吧？」

琪莉安歪著頭困惑的思考了一會後，試圖對少年的話做出解釋。

「那個，你是只有強盜之類的人再鬧事嗎？」

「妳說的…或許有可能吧，畢竟世上大部分的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仍然沒有看向其莉安，少年又再次說出了語意不清的話語。

「……」

判斷對話無法成立的其莉安，決定改變話題。

「那個，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呢？是跟我一樣被人潮逼進來的嗎？」

「不是…」

少年搖搖頭否定了其莉安的猜測。

「因為，奶油麵包…」

「咦？奶油麵包？」

聽到了毫不相關的辭，其莉安不由自主的複誦了一便，少年則無言的指了指地板，順著他的手勢望去，才發現在地上有一個被擠壓變形的紙袋。

「今天，好不容易拿到零用錢…想說去買一個奶油麵包來吃…」

「喔……」

「城理那家麵包店，聽之前就住在這的同伴說很有名，到了那邊以後想說乾脆一次買多一點可以留著吃…所以就買了五個。」

「是、是嗎……」

「原本很高興的…想說趕快回去一邊喝茶一邊吃…結果就遇到了那群人潮，被捲入了裡面。平安的逃了出來，但卻不小心讓麵包被壓爛了。」

「……」

「因為實在是太傷心了，再加上肚子很餓…所以就做在這裡不想走了。」

「…那、那個。」

「明明好不容易才拿到零用錢的說…」

講到這裡少年的眼眶中竟開始泛出了淚光，在一旁的其莉安趕忙走到他身旁，輕輕拍著他的肩膀。

「你也不用這麼傷心啦…」

但是其莉安的安撫似乎根本沒有效果，少年得頭越垂越低，甚至開始發出哽咽的聲音。

「嗚…怎、怎麼辦？」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其莉安連忙靈機一動，從自己的紙袋中取出了原先要買給修道院中的小孩的點心。

「來，你先別哭了，這個請你吃。」

聽見了其莉安的話，少年才微微抬起了頭，望著她手中的東西。

「這是甚麼…？」

「這個是甜甜圈喔！很好吃的！你吃吃看。」

少年默默的望著她一會後，緩緩的伸出手接過了甜甜圈，只見少年用兩手捧著甜甜圈，先聞了聞它的氣味，接著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其莉安戰戰兢兢的看著他細細的咀嚼著然後嚥了下去，緊張的等著他的反應。在短暫的沉默後，少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抬頭看著其莉安。

「很好吃。」

他帶著不明顯的笑容簡短的表達了自己的感想。

「呼~~」

看到少年的反應，其莉安終於鬆了一口氣，溫柔的回應道。

「是嗎？你喜歡就好，慢慢吃。」

「嗯。」

望著少年小口小口的咬著甜甜圈的樣子，其莉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這名少年雖然外表看起來比自己年長卻出乎意料的孩子氣，讓她想起了修道院中的弟妹們。

「對了，你叫甚麼名字啊？」

「嗯？我的名字？」

聽見其莉安的問題，亞瑟暫時停止了吃甜甜圈並抬起頭。

「對，我叫其莉安‧拉諾，你呢？」

「我叫亞瑟。」

「亞瑟嗎？你家住在哪裡？」

「我住在……」

「喂！你們還在這裡幹甚麼？」

正當其莉安和亞瑟在交談時，一名路過巷口的衛兵注意到了他們後立刻出聲叫道。

「這一區要進行封鎖了！你們快點移動！」

「封鎖？請問這到底是…」

不清楚情況的其莉安正想要詢問時，突然一道黑影從旁衝了出來撲到那名衛兵的身上。

「咦？這、這是…！！」

那名衛兵發出了一聲驚叫，還沒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那個黑影便伸手抓住他的頭用力一扭，那名士兵便一動也不動的癱倒在地。

「不、不會吧。」

親眼目睹了衛士在自己眼前被殺害的其莉安，嚇的兩腿發軟倒坐在地上，懷中的紙袋也跟著落到一旁，裡頭的東西灑了滿地。

那個黑影在解決掉衛士後，馬上轉過身朝著其莉安與她身旁的少年衝了過來，完全嚇傻了的其莉安六神無主的望著那朝自己飛來的影子一動也動不了，就在那道黑影正要碰到她時，其莉安絕望的閉上了雙眼，耳邊傳來了一聲沉重的悶響，但是過了許久預料之中的衝擊卻始終沒有傳來…感到奇怪的其莉安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只見蒼白的髮絲正在自己的眼前微微晃動著，亞瑟不知在何時像是要保護她似的站到了其莉安身前，而那個黑影則是不知去向。

「亞、亞瑟？」

「沒事吧？其莉安。」

白髮的少年轉過身來，眼中帶著關切詢問到。

「啊…我、我沒事。剛剛那個東西呢？」

「喔，妳說那個啊…」

亞瑟伸手指向了巷子的牆壁，其莉安望了過去驚訝的看見牆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凹洞，那個黑色的身影靠著牆倒在那裡，仔細一瞧壁面上還有著血跡。

「到底怎麼回事…？」

正當其莉安還在一片混亂之中時，亞瑟忽然朝她伸出了手。

「有是待會再問吧，有別的近衛隊成員聚集過來了。」

「欸？」

巷口外傳來了陣陣的腳步聲，亞瑟一把拉起了其莉安從令一邊跑出了暗巷。

「等、等一下，亞瑟。你在幹嘛啊？」

「我必須盡量不引起注意，而且由於某些原因我不能把妳留在那，所以只好帶著妳一起走了，抱歉。」

「咦？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驚魂未甫的其莉安被亞瑟拉著手一邊跟著跑了起來，一邊出聲問道。

「我先帶妳去見一下夏娃小姐，有些事必須要跟她說。」

「夏娃小姐是誰？你要帶我跟去她說甚麼啊？！」

其莉安困惑的大叫道，亞瑟回過頭一雙灰白的眼睛望著她。

「喔，沒甚麼。」

他以平淡的嗓音淡淡的訴說道。

「只是跟她說──我要娶妳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