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这个名称极具欺骗性,如果你止步于这座山岭边缘所见也正应了它表面的名称,只有当你完全踏入山岭之中掀开它披上的层层面纱才能看到其内的真容。
整齐排列的战斗机甲,有的被岁月侵蚀只剩下一副钢铁骨架,有的却崭新如初甚至还有电力启动。
无数训练用剑占领的林间空地,成为了剑冢,这里寄存着这些刀剑的主人无言的惜别。
除此以外卸去内部零件的空壳步枪,破损之后挂在树梢之上的护手拳套,破裂或者损毁的魔杖堆成的小丘,叠放在一起的马鞍和折断的骑枪,失去魔力的修道士护符。
再深入还有损坏的摄影机,残破的笔记本,用坏的钢笔。许许多多设计失败的服装连同十字支架围绕着一棵参天大树安放,就像扩展的年轮一样一环又一环。
这里并不是人迹罕至的垃圾山,相反似乎每个毕业生和即将毕业的学生都会在这里留下一部分属于自己的记忆,有些是无声的,有些则记录着它主人的心意。有破损拳套上挂着获奖的缎带,有爱惜宝剑的主人留下远比训练用剑珍贵的华美剑鞘,只要你愿意倾听你会听到这些沉睡在此地的所有东西都在说着过往的故事。
也许是此地的情感过于哀伤,以至于留下东西的人虽多,但是极少有人提起此地,哪怕不从那扇隐蔽的石门上山,学院西门往北依旧有通往此地山腰迂回辗转的羊肠小道。
“古道莲。”
我在剑冢外围看到了古道莲留下的训练用剑,它收在剑鞘内静静的斜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假若我是来此地春游的,那必定会有那闲情雅致在这里流连忘返,但这只是我埋葬食铁魔之后的例行检查,为的只是找到是不是还有其他魔物出现的证据。
史莱姆似乎并不喜欢垃圾山的味道,至少在堆积如山的很多物品附近我没有看到成群结队的史莱姆,就算有形单影只的史莱姆其体型也小到我无法将其视为敌人。看来魔物的出现另有原因,虽然此地吸引着食铁魔,但究其根本还在更深邃的茂密林海之中。
我的陶马之前化作泥土覆盖了食铁魔的血迹,要制造出新的陶马粘土和水是必要的元素,所以我现在必须回到河边,一来等待格伦菲尔的情报,二来补充损耗掉的交通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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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返回的枪手们的足迹,四人小队找到了散布在山岭上的佣兵营地。此时格伦菲尔和安东尼从西面向山上继续探索以求获得更多情报,而洁利塔和里德则占据了一个视野不错的小高地试图观察佣兵指挥官的所在位置。
在陶马的掩护下四人小队的行动异常顺利,有时候他们与佣兵就隔着一层树叶,他们能清晰听到佣兵的咳嗽、笑声和对话,但是佣兵完全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格伦菲尔现在丝毫不怀疑这泥塑的马匹拥有的力量,就算陡峭成四十五度的光滑崖壁,在它面前亦如履平地一般畅行无阻。
来到山上最后一处营地,格伦菲尔和安东尼交换了眼色,两人同时举出一个六的手势,然后相互点头确定。根据他们近距离的观察已经确定了六个营地的存在,每个营地三到四个帐篷,每个营地四到五人不等。
如此分散的配置,佣兵营地就算被突袭也能避免腹背受敌的困境,相反高处的营地还能作为退守的资本居高临下对进攻者进行反击。
“嗅!嗅!”
就在格伦菲尔准备与安东尼原路折回的时候,本来坐在小炉边煮着热酒的影狼站了起来。
“不对!怎么有股怪怪的味道!”
影狼是个老江湖了,他的一句话让手下所有人都警觉了起来,用火魔力矿石供能的小炉一个个被关闭,营地中的的枪手们纷纷子弹上膛,狙击手开始在枪头加装消音器并且利用夜视装置扫视营地外围。
不多一伙儿狙击手们纷纷用手势告知一切正常,但影狼依旧维持着警觉。
“去营地西面看看!”
“老大那边都是陡崖,谁能从那里爬上来。”
影狼抽动两下鼻子,整个脸上的狼脸纹身随着他鼻子的抽动而扭曲起来,他用左手将自己的半短发向后捋去,就像野狼搏斗之前耸起自己背上的毛发一般。
被命令去侦察的枪手们在悬崖边绕了一圈,无论通过肉眼还是夜视装备他们都一无所获,光滑的灰白色崖壁之上连一个泥点子都没有。
“老大你多心了,什么都没有。”
“我嗅到了泥巴的味道。”
枪手们一阵哄笑,一个脱下靴子的枪手举起自己的靴子亮出靴底说:“这山里到处都是泥巴,我们都快烂在这些泥里面了。”
“不准起哄!!!”影狼将手中的左轮枪上膛,他的怒吼压住了起哄的佣兵们,寻血者是隐蔽战术大师,比起斥候、猎犬那一类佣兵,寻血者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偏执。
偏执的相信自己的感官,偏执的相信自己做出的判断,因为只有自己的感官和判断足够正确,他们才能成为寻血者。
“把鹿血拿来!鹿血!”
影狼一脚踢开了碍事的行军炉,连煮酒的杯盏也没有收拾,就任酒撒了一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影狼开始在地上画出了诡异的图形。
“啊卡列!啊卡列!找到活人,咬住活人!啊卡列!啊卡列!找到活人,吃掉活人!”
每当影狼施展这诡异的法术,枪手们都非常恐惧远远张望绝对不敢靠近。因为曾经有过血淋淋的先例,有人被影狼召唤出的怪物活活咬死。
红色的牙恶鬼出现了,它通体鲜红从鹿血构筑的法阵中爬了出来,它没有眼睛只有鼻子和嘴巴,甚至你感觉它纤细的身体中不可能有任何消化器官存在,一个能够嗅到所有气味的鼻子,两排如同剃刀一般的锋利牙齿,加上供其移动的四肢就是这个怪物的全部。
“去找些陌生的气味,然后咬住他们!”
影狼对着面前的牙恶鬼一下令,枪手们便纷纷抱着步枪往后退了一大步,毕竟谁也不希望无缘无故被那双牙齿咬断腿和胳膊。看着牙恶鬼顺着道路一步步向山下走,影狼的手下们这次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一劫。
偏执的影狼不会因为顾忌同伴的生命而放弃自己的判断,而他的判断基本都是正确的,纵使这种恶鬼会误伤友军,影狼也会给予死者足够的薪水,久而久之他的手下们也就习惯了。佣兵到哪里都是卖命,何况影狼接的生意都是报价高到离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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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伦菲尔四人在影狼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如果不是亲自确认,两位老猎人都不敢相信有这么多佣兵已经悄悄潜入了贝伦希尔公爵领。
“梳理一下情报吧,对方有统一的服饰,有一个指挥官并不是散兵游勇,并且还有统一的武器对吧?”
在小溪营地四个探营者才长舒了一口气,听他们细说之下我判断这是某人专门豢养的佣兵部队,而且他们熟悉隐蔽和追踪。
格伦菲尔补充道:“他们的武器统一是栓动式短步枪,是狩猎者可以合法持有的武器。”
“后勤方面呢?”
格伦菲尔:“整个营地中没有营火,全都是利用火魔力矿石供能野营器具。”
“对方好有钱啊。”
洁利塔:“我看到了一个人好像他们的头目,他的上下嘴唇都有类似狼齿般的纹身,还有两条青色的纹身线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这就不奇怪了,原来是Y先生。”
格伦菲尔:“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他原名影狼,是被人从无人区重金挖走的寻血者,听说他和他的雇主签了几十年的合同,因为人不在无人区,所以他的佣兵排名一直在掉。”
众人听着我的发言面面相觑,我却毫不在意的说:“熊骑士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稍安勿躁,敌人天亮之前一定会行动。”
“行动?你说他们会行动?他们是准备攻击村镇还是劫持火车。”安东尼不解的追问道。
“当然是攻击学院。”
我的话在四人听来就像是笑话,安东尼低声冷笑,里德将信将疑,格伦菲尔眉头紧皱,洁利塔沉默不语。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如果他们黎明时从营地出发,我们就要准备在合适的地域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其中最麻烦的就是影狼,格伦菲尔队长你是这里战斗力最高的,所以请你一定要牵制住他。”
洁利塔:“请等一下,为什么现在我们不向自治队求援,就算现在返回学院也能带着增援在黎明前赶到。”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我绝对赞成呼叫增援的提案,但是这位Y先生有一手绝活,他会利用一种名为血爆的巫术。”
格伦菲尔:“我从没听说过这种巫术。”
“那是当然,我也只是听说。不过仅仅是听说已经足够可怕了,他会把自己的同伴当成人体炸弹丢向敌人,其威力不可小觑。”
安东尼:“这位领主真的是百事通啊!那么我想问问阁下,对手为什么不是把敌人当人体炸弹,而是把同伴当成人体炸弹?”
“因为这种巫术只对自愿献祭者有效,自愿献祭者身上会有用特殊草药绘制的标记,那支部队如果真的是Y先生指挥训练的部队,那么我们的对手就是一个指挥官加上他身边所有的移动炸弹。”
“太荒谬了。你的职业不应该是领主,你更适合去当影视编剧。”
月光铺撒的鹅卵石河岸上传来一阵异动,我顿了一顿笑着对一脸惧色的安东尼老猎人说道:“那你怎么解释那个跟你们来这里的红色家伙。”
格伦菲尔的警惕性没有让我失望,就在安东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跃在空中的怪物就已经被他一剑劈成了两半。
“这件事有必要向国王汇报!这已经是恐怖袭击了!”
“你可以挑一个空闲的时间向国王汇报,但是我们的对手随时可能下山发动袭击。如果你想学院免遭劫难,就在突袭展开的第一时间将影狼与他的部下分开,不只是活着的部下,就连他们的尸体都可能被他当成施展巫术的素材。”
小溪边的营地仅仅是三根横木围成的小圈,这里没有篝火也没有佳肴,我们还需要等熊骑士传回的消息,等待的每一刻都是煎熬。何况我的队伍内部还有巨大的问题,作为突袭行动的策划者我已经开始考虑将里德和安东尼这两位向导排除在行动外了,他们的年龄较大并且缺乏与人类的作战经验,他们只是生活在和平国度的老猎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