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和回璃的说话声在一晚上没睡的我听起来特别模糊。
“妹妹都要走了,你这人也不给表示一下”
妹妹抬肘撞了我一下:“不偷偷塞点钱之类的吗?”
“那么客气做什么啦!”
“这个台词不该由你来说!”
“对不起,哥哥好穷”
“死穷鬼”
她朝我吐舌头,我回过去看,才发现回璃不在了。
“瞧瞧,妹妹要走一点感觉都没有,喜欢的人一离开就紧张成这样”妹妹假意的哼了几声。
“那我现在抱着你绕车站跑好不好?”
“你到底是谁,我哥哥没有这么变态!”
短短的沉默里,离别的空气沉重得很。
我尽量不去想象没有她的家是怎么样的空荡无味,作为哥哥的我,有不让妹妹烦恼的责任。
“回去了什么时候开学呢?”
“9月3吧”
“发生了什么事不能瞒着我”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
“第一时间去见你?”
“这个说法我男朋友用过了,换一个”
对那个人我是真喜欢不起来,年龄是个大问题,加上我们有过一段交情,所以我才觉得他难应付。
“那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怎么忽然开始装败犬,而且他才三十岁呀”
“你可才十、十...十几来着”
“我要打人了!”
“怎么说他也大了你十岁!”
“狭隘,真正的爱可以突破一切的限制,年龄,身份,甚至血缘!”
我笑,她也笑。
“你走了,我非常寂寞”
“那就去打弹子球啊”
我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她的一切,她也知道我的一切,对方的缺点优点我们都能欣然接受,我所喜欢的东西,她再讨厌却也会搭的上话,她所喜爱的东西,我无法理解也会相互应和。
常人无法理解的对话,在我们心中,却早就有了它的正确解读,所以,对方的话再无厘头,我们也能抓住要义。
“爸爸在问你的情况”
“我知道,听到了”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拖起行李箱,朝我做鬼脸,“跟你说话真没意思...啊回璃~”
回璃跑了过来,将矿泉水递给她,她接过,贴着耳朵跟回璃说了什么,说罢两人的脸都红了些,原本只觉得赏心悦目的我也感觉到一点点的耳朵发烫。
我帮她拖到检票站前,她走进去,朝我挥起手机。
我掏出来,她用力的跺了下地板,大声嚷出的话语被车站的语音覆盖过去,但我却意外的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从背包的内袋里将她送给我的那台手机拿出来,举起挥舞,那头的她展露笑容,心满意足的转身上车。
回去的路上我和回璃没怎么说话,并肩走着的时候,两人的手背偶尔会碰到一起。
她的体温比我高一点,在我狠下心直接牵起她来的时候,手掌便暖得发烫。
她没有反抗我,我们两人站在五层的楼梯平台上,她红着脸看着我,我打开门,将她拉进屋子,关上门,呼了口气。
我们坐在沙发上,只有手指相连,直到很久,她才拉了一下我的手掌,我回头,她的视线与我交汇。
“我想请你帮我。”
“嗯”
“我杀人了”
“嗯”
“我的弟弟被我杀了”
“嗯”
我们两人对对方的话语和反应没有任何的怀疑,述说的一切没有任何顾虑。
“我该怎么办?”
站在我的立场上,如果是我杀了人,我会选择自杀或者是自首的形式来赎罪,因为对我而言,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杀人都是不正确的。世界上没有什么罪过无法被弥补,死亡则是盖棺定论,让一切的错误都无法修正,区区人类的我,是绝不容许自己做出这种行为的。
但是,这是回璃,回璃跟我不同,我不清楚她的世界是否有与我相同的补丁。
“我想自首...”她说。
“嗯”我点头,“什么时候”
“九月开始的时候”
“我等你”
我脱口而出,一切都像是如此的顺理成章,短促而坚定的应答,我仿佛已经在脑海中排练了成千次。
“会很久的哦”
“没关系”
“我可是把弟弟的身体处理掉了”
“没关系”
“不害怕吗?”
我莫名的觉得后背发痒,挠了几下,笑起来。
“总觉得已经习惯了”
“有点变态”
“我妹妹也这么说”
我们两人都笑了。
老乐和乐直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没回来,我和她都有意的不去理会这一点,因为他们回来的话,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搬进了妹妹之前住的房间,空荡的屋子里多了许许多多的欢声笑语,我们玩游戏,和妹妹视频聊天,看她给我带的相册,我跟她讲自己的过去。
这几个晚上,偶尔她会钻进我的房间来,从后面抱住我一直哭。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总是满脸通红的往我怀里靠不让我看她的脸,小声嘲笑着自己昨晚的恐惧。
自从弟弟死去之后,她每个晚上都活在愧疚里,幻想和声响成了家常便饭,经常都会看到弟弟和其他恐怖的东西出现在她的梦里,甚至眼前。
没问题的,我告诉她,如果听见了声响我就帮你捂住耳朵,如果看到了幻觉你就闭上眼睛。
我来成为你的耳朵,我来成为你的眼睛。
八月三十一日晚上,我们点起蛋糕的蜡烛,她抱怨我买这种高热量又好吃的东西只会让她增重,我略带调笑意味的说重量长对地方的话是不错的。
当蜡烛吹灭的一瞬,玻璃破碎的响声响起,一颗什么东西打中了我的肩膀,痛感出现的同时意识开始流失,我只感觉到回璃晃着我的肩膀撕心裂肺的喊着。
回璃起身恶狠狠地嚷了几声什么,我抬不起头看她,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消失。
几声巨大的响声后,回璃躲进了房间里,我听见闯进来的那几个人对这对讲机喊着什么东西。
“**对对象β无效,请求实弹”
我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准备切蛋糕的玻璃刀。
“实弹请求确认,清扫请求确认,不能让疾病感染者活着!”
那答对讲机的人喊出话来后转身看我,见我在拿刀子,咔嚓一声切换子弹,扣动扳机。
我的胸口开始喷出什么东西,然后意识也不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