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眼看,是小王,她见我醒了,连忙给我递了杯水。
“我睡着了吗?”
“睡着好啊,你都多久没休息了”
我扭了下脖子,呼了口气。大雨滂沱的街上,我和同事小王坐在车里。
“辛苦你陪我来”我说。
“不客气...应该的”小王挂空挡,上手刹,打开雨刷,在起雾的前挡风玻璃里,我们看着会场的门口没说话。
乐叔的尸块在海边被发现,火灾当天晚上,乐回璃和乐和鸣以及陈巡睡得很沉,所以被烧成了焦尸,至于为什么整一栋楼房会自己燃烧起蓝色火焰,我们外派调查局给出的结论是,人外的力量。
呵,真是方便的说辞。
陈巡的葬礼办得很简朴,三两个人来,三两个人离开。
他的父亲看起来苍老得很,满脸胡渣,穿着的西装跟他一点也不搭,一身黑色正装的妹妹站在门口等着,有人来参加的时候她就引他们进去,没人来的时候,她就仰着头看天空,雨水溅在她裙子上她也不管不顾。
即便是在这样的大雨里,我和小王都知道,妹妹的眼泪早就流了下来。
我和她的男朋友有过一面之缘,他是我们外派调查局的理论顾问,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空职,现在的外派调查局根本不需要什么将人外的力量合理化的解释,发生了什么,只要推给人外就行了,我们曾经尊敬害怕的未知的力量,现在成了我们任意可以使用的借口。
即便它依旧未知。
他对我很亲切,但我实在对他喜欢不来,聊过一次,知道他是从我们现在实际的上级,也就是控制所那边调过来后我就没再与他见过,想不到再见竟然是在老同学的葬礼上。
我下车,小王也想下来,我示意她不用,妹妹见过我去,引我进去,我上了香,看着挂着的照片没说话。妹妹问我名字,我没说,瞥了一眼她身旁的男朋友,他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她送我到门口,我看她一眼,莫名的,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她一愣,决堤的眼泪一颗一颗滑下来,我看着心里实在难受,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让小王带我去控制所那边。
我和海洋控制所的所长有约,原本这算是越级报告,但此时,我已经无所谓了。
最近一直在做奇怪的梦,梦见自己不停的被杀,一次又一次,死法各种各样,被车撞死的也有挺多次。
心理医生的解梦异常的迷,听他讲出来我反而不理解我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知道那是某一种暗示。我养成了醒后就将梦记录下来的习惯,有一次我从梦里醒来,和习惯那样的拿过手机来记录,但,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一瞬而已,就在我睁开眼睛的一瞬,梦的内容已经消失了,唯有痛苦的感觉还在残留,之后,我就知道了乐直死亡的消息。
我不敢相信,乐观而强大的他,一直是我精神支柱的他会以这种形式死去。我开始调查,最终,查到了浮海身上。
浮海的观海长廊,这是他自杀前去过的,唯一有问题的地方,在八月十二日,也就是他死去的一星期前,他曾经和弟弟乐和鸣去过浮海散步,之后他就只出没于家和办公的事务大楼。
他与弟弟之所以去观海长廊,与我是有很大的关系。
我推掉了他让我去他家共同进餐的请求。
只是因为我怯懦而已。
以及死亡前两天,他出现在了我们外派调查局直系下属组织,浮海市的精神疾控与诊疗中心。
我的工作他是不知道的,但他对我在做什么类型的事物,似乎有一定程度的理解,我们心照不宣的不提这件事,只是约好结婚后我就从这种诡异的工作里淡出来。
然后,两天后,他死于房间内,据护士所说,在死前的三个小时,他曾问她有没有叫他,而在刚进医院的时候,他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在看完了他死前痛苦不堪的录像后,冷静下来的我,可以确认他感染了弗洛伊德·堂吉诃德症候群。
这种疾病很难理解,我们大多都认为是人外力量产生的,总之,它表现为强烈的偏执,富有攻击性,身体素质快速发展,而不出意外,这种疾病的最后,都是患者自杀死亡。
我联系不上乐家的人,忽然记起上次见过回璃,还留下了谁的电话,翻找起来我才记起,那天那个人是陈巡,虽然我一直在避开他,但还是不得不给他拨通电话。我惊讶于他对我的信任,而且也惊讶于他对我含糊不清的提问的理解。
乐和鸣,果然出问题了,于是我申请了调查报告,报告批下,我调用权力找到乐和鸣位置让陈巡助我一臂之力。
当我们赶到时,楼房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焚天般的蓝色火焰十分耀眼。
小王评价我当时像是发疯了一样的想冲进楼房里,最后被赶来的消防队员拦了下来。
这件事搞得十分复杂和严重,那火焰似乎无法被扑灭一样,最后甚至出动了军队来帮忙,整栋楼才被扑灭下来。
事后,我知道这件事这件事,和军方是有联系的,在火灾被扑灭后的一瞬我就反应过来去调出摄像头,他们起初不愿意给我,直到我开枪威胁。
我看到了冲进楼房里,训练有素的一小队人,大概有七人左右,带头的那个人我认识,他是军方驻海洋控制所的合作人。
我加以调查,最终,找到了一丝线索,直指海洋控制所及那片碧蓝色的海洋。
浮海。
“你知道的,意外地多”
所长和我在办公室喝着茶,他笑,我却笑不出来。
“按照外派调查局的正常习惯,调查员的亲属出问题,应该立马隔离才是”我问,“为什么选中我当这次事件的负责人?”
“总该有一些特例的”
“选中我是因为我是特例吗?”
他顿下,抬一下金丝眼镜,笑:“乐直是个特例,你不觉得吗?”
“为什么?”
“你对堂吉诃德综合征有什么看法”
“弗洛伊德·堂吉诃德症候群?”我问。
“对,现在是这个叫法”
“有什么不同吗?”
“你已经知道了。”他指着自己的办公室,“这里是哪里”
“海洋研究及控制利用调查所 ”
“位置呢?”
“浮海边上。”
“起初,我们只是在军方的授意下研究堂吉诃德综合征而已”他说,“到后来,军方对我们能展现的力量存疑,我们也从执行部门变成了理论研究部门,直到他们将外派调查局放给了我们”
“因为他们清楚,可以自欺欺人的说堂吉诃德综合征是因为泄露进浮海里的兴奋剂造成的,但是,还是有人必须将现实抚平。”
我沉默,这件事我略知一二,在那之前的调查员需要有过一两年军校的锻炼,经过大量的军事培训,而现在,像我这种普通大学毕业的学生进入里头也成了尝试,不如说,现在整个外派调查局都是普通人才是。
至于所谓的兴奋剂说辞,我还是第一次见。
“所有的调查员都有一定的资质,你可能已经察觉了”所长说着,转身走到书桌旁,似乎想那什么给我看,我起身,他示意我坐下就行,一边幽幽说道。
我不想和他讨论这个。
“弗·堂病和浮海有很大的关系,这是因为军方在浮海里做了什么”
“你很聪明”他将抽屉推上,站在那不动,“在我们接受的时候,调查局已经开始往人外的方向来研究堂吉诃德综合征了”
“他们本想隐瞒真相,可是在不经意之间,却将真相展现出来了”
背弃了现有的理论,只凭着智慧和能力去查探真相,这就是调查员在做的事情,我们在数学和物理无法解释的事实之前做出反抗,企图将未知全部解密,我们追求着的,是真相。
“但你是个矛盾”他笑,抬手,漆黑的枪口指着我。
“你既想查出真相,可也在躲避真相”
他没有给我任何的机会,扳机扣下,子弹穿膛,我倒下,身体疼得蜷起。
“你本有看见结局的资质,但现在,你和我都没有机会了”
我的意识逐渐散去,什么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