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荒野上,安捷特独自一人骑着马匹行走着。他脸色很不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马背上一头摔将下来。
他眼睛红肿着,布满了血丝,无神地半睁着看向前方。头发因遭受风吹雨打的关系而杂乱地散落在额头上,就连脸上那原本属于青年人的年轻自信的神情,也因长途跋涉的辛劳而染上了些许倦色。
很难想象,这名看上去无比颓丧落魄的男子,竟是出身于高高在上的丹尼斯家族。
其实,不单单是安捷特本人,他跨下那匹马的状况也不是很好。这匹深棕色的印拉种马不自然地耷拉着脑袋,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它已经驮着它的主人跑了整整一天一夜,长时间的高强度体力消耗已经令它精疲力竭,现在只是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要付出莫大的努力。
复杂的地形地貌使这趟逃亡旅途充满艰辛,也大大降低了马匹的前进速度。但安捷特不敢走大路,他明白得知消息的父亲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封锁全领所有的交通要道,甚至可能会不惜动用军队追击自己。在父亲眼中,自己的这番举动无疑是对家族的背叛,是大罪中的大罪,即使是身为亲生骨肉也绝不会被原谅。于是,为了隐匿行踪,他不得不选择这种生满杂草、石砾遍地的荒郊,试图跨越丛林与山丘,横穿过那些地图上未表明的区域,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格兰特领。
在父亲与德雷克公爵的精心策划下,圣特拉图已经沦为魔窟,直接将信交给皇帝陛下就等于是在自投罗网。如此判断后,安捷特果断放弃前往首都的计划,而是立即前往东域,试图寻求格兰特家族的帮助。
然而,只身一人穿越漫无边际的原野,从帝国的西面走到东面又谈何容易?没有他人陪伴,身上没有充足的水和食物,甚至中途连村落都不会遇到。有的只是一把剑,一个装有少量水和食物的挎包,和一匹马而已。
前路未卜,后有追兵,身负重任,无依无靠......自己现在的处境,简直糟糕透顶。
“菲拉大人......还请赐予我等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
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安捷特用手无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熟悉的触感传来,在确认信件依然带在身上后,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些。
在皮甲胸口处的内兜里装着的,是那封从德雷克领寄来的写有政变计划的信件。它是导致安捷特叛逃的契机,却同时也是能够拯救丹尼斯家族的唯一的凭证。
自己要靠这封信揭发两大家族的阴谋,同时还要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德雷克家族的头上。
没错,只要说“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德雷克家族一手策划,丹尼斯家族只是单方面地接到谋反的邀请”就好。凭这封信件以及自己丹尼斯家族三子的身份,就足以令他人相信这套说辞。
若计划提前败露,父亲也肯定会迫于现状而放弃谋反,主动响应自己的说辞以求自保。这样一来,就能在确保帝国免于战火动荡的同时,又能保证丹尼斯家族不会被谋反单位罪名拖累,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只要,自己能及时将这封信成功送达的话。
......
干渴感从喉咙深处传来,安捷特从挎包中取出一个皮囊壶,扒开塞子将里面所剩无几的水分一口气咽下。冰冷的水液流过因为发炎而红肿的喉咙,引起一阵强烈的刺痛感——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加上连日的操劳,已经使这个可怜的青年感上了风寒。
“水已经没有了,食物所剩无几,马也快没力气了......”
打开挎包,望着里面空空如也的样子,安捷特不禁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人和马早晚都会撑不住的。
“要先找个......能安全休息的地方才行......”
安捷特抬头向前方眺望,目中所见皆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远处的地势则不规则地微微隆起,还能看到被雾气笼罩着的山体的黑色轮廓。
根据脑内记下的地图估计,前面的山应该是属于科隆山脉的一部分,而这片山脉也正是丹尼斯领与德雷克领的分界线。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已经跑到了丹尼斯领的边界。
“科隆山脉吗......如果没记错的话,那边的山脚下应该有条河流过。到时候先在河岸边休息一会儿,想办法补充水和食物,然后今晚就趁着夜色出境......”
这样想着,安捷特望着远处的山峦站了一会儿,而后再度牵起缰绳。
距离建国日,还剩下短短五天。如果五天之内无法将信送到格兰特公爵手中的话,一切就都完了。
时间,不等人。
[咱们就快要到河边了,拜托,再稍微努力一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了拍马的后臀。
[咴咴~]
马匹叫了几声,仿佛是听懂了安捷特的话。它强打精神仰起头,迈动四肢,再度载着他向远处的山峦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