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抵达了城区的中心位置,原本弯弯曲曲的道路忽然间变得笔直宽阔起来。
转过巷角,所见是一座硕大的广场。广场临河而建,地面由红褐色的花岗岩地砖一点点铺陈。其中央立有一座战神萨尔克的雕塑,远处河对岸则是一座宏伟的军事城堡,那是德雷克家族的府邸,也是防御帕托里奥城的城中要塞。
广场上挤满了小商小贩以及采购物品的居民。虽说圣特拉图皇宫与大教堂间的广场也是商人们的聚集地,但从没有人敢于像帕托里奥的商人这样当众叫卖的:赶一架破旧的马车,先是往地上铺一卷黄油布,将备好的货物往地上一倒,而后直接盘腿坐下扯开嗓子呦呵,声音大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见。即便在倾倒货物的过程中不慎滚丟了几件,被围观的旁人捡了去,他们也不以为然,反而会挺直身子慷慨地对人群招呼上一句:“拿去拿去,老子送你们的!”
德雷克人向来不拘小节,传说他们是战神萨尔克的子民,血液里天生就带着种豪放和粗犷。德雷克领的军队也是整个帝国最强大的战力之一,在数十年前的帝国战争中,德雷克的骑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直到现在坊间都流传着“格拉汀帝国一半疆域都是靠德雷克人的马蹄踏出来的”的说法。
除去云集于此的商贩,艺人也是广场上十分亮眼的一笔。他们赚钱比商人要简单得多,只需稍稍露一手绝活,就能立即吸引许多行人驻足观看。若是表演的足够精彩,还能挣得几分路人的打赏,个别幸运的能得到几张月票,甚至书评,就个人糊口而言已然是足够。
表演项目也很丰富多样:耍蛇逗鸟、皮鼓木笛、男女歌舞无所不包。大的戏班子通常在表演前会一齐擂鼓呐喊,作为开场余兴节目的同时也起到吸引观众的目的。待鼓声渐歇,看客聚集,一切准备妥当,演出也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能看到如此热闹的集市确实有些出乎卡尔的意料。他本以为帕托里奥是一个很原始很野蛮的地方,每天不是刀枪剑戟就是搏斗厮杀,这样才算符合“西北民风彪悍”的认知。
而现在,这个刻板的印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德雷克人与其他地区的人们没什么不同,他们也需要音乐,需要歌舞,需要烤羊腿配麦酒,需要在闲暇之余享受生活。
[卡尔!那边那边!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凯莉兴奋地指着前方围在一起的人群,里面不时传出高昂的欢呼声。
[人好多……]卡尔向那边望了一眼:[凯莉,要不我们先……]
[快一点啦!再慢可就抢不到好位置了哦!快快快!]
[唉……]
卡尔无可奈何,只得顺着凯莉的性子背着她走向人群。仿佛在把女孩背在背上的那一刻起,他真就变成了一匹马,凯莉让他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走,听话的很。
两人挤过人群,找了个靠边的地方站定。卡尔个子高,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凯莉则索性搂住卡尔的脖颈,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彼此的脸颊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喂……有点太近了。]卡尔下意识地往一侧偏头。
[嘻嘻,这样才能看得清楚嘛!而且脖子也不会酸。]凯莉毫不在意地说。
[可我脖子会酸……]
[那就把头正过来啊,这样偏着头看脖子当然会酸喽~]
[我怕挡你视线。]
[哎呀没关系!卡尔你照常就好。]
本想着提醒凯莉避嫌,可凯莉好像完全没有理解卡尔的意思,甚至还主动伸手把卡尔的头往回掰。拗她不过,卡尔只得慢慢把头摆正。不过作为替代,他使劲往上拔高脖子,生怕自己的糙脸不小心碰上那细如凝脂的肌肤。
人们围着的是一个简陋的牛皮帐篷,很长,前后大约有二十米的样子。
其远端是一堵用砖石垒成的墙壁,每隔五米分别立有用稻草编织成的圆形靶子。朝人的一端则放了张长木桌,一个看上去像是店老板模样的人坐在桌旁,他的面前摆有一堆铜币,数量不小,垒成小山的形状。
[请问这里是在做什么?]卡尔向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询问。
[赌场啦,赌场。]男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卡尔一番:[小伙子,从外面来的吧?]
[嗯,我们是旅行商人。]卡尔点头。
[商人?]男人抬了抬眉毛,面露疑色:[原来你们商人也好赌?哼,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来赌场的商人。我认识的那些从商的家伙可是宁可穷死也不会去赌场碰运气,因为他们眼里容不得一点亏损。]
[呃不,您误会了,只是单纯的好奇。]卡尔连忙解释说:[我们只是看这里人多,来凑个热闹而已。]
[呵呵,凑热闹倒没什么,要赌的话就免了吧。]男人摆摆手道:[这里可不像外面那些玩牌玩骰子的,我们拼的不是运气,是实力。]
[实力……是指什么?]
[那还用说,当然是这♂方♂面的实力了。]男人拍了拍自己那壮硕的臂膀,伸手指向桌前说:[看见那把弓了没?只要你能用那把弓射中远处的那三个靶子,桌子上的那些钱就都是你的!]
卡尔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桌子上果然放着一把木制的长弓,旁边配有一支铁箭。
他大体也明白了游戏的规则:花钱射箭,只要用这把弓射中三个靶子,就能拿走迄今为止积攒下来的所有挑战者们的钱。
非常个性且有创意的赌博方式,真不愧是德雷克人。
[有人成功过吗?]卡尔问。
[你看那堆铜币垒的有多高就知道了。]男人回答。
[看样子没有人呐……]
卡尔看了看围观的众人,他们也只是站在那里干看着,并没有上去尝试的意思。他们是观众,抱着看戏的心情聚在这里,等待着某位“高手”的出现,亦或是失败者羽杀而归。
[瞧一瞧看一看啦!只要你够强,就能把三百枚铜币赢回家!五枚铜币一次!]
店长开口呦呵起来,试图调动起人们的积极性。可大家都只是普通吃瓜群众,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尝试。
一阵冷场——但没有持续太久。店长忽然掏了掏腰包,竟当着众人的面从里面摸出一枚闪亮的金币,放在了那堆铜币上面。
人群顿时开始骚动起来。一枚金币等于一万枚铜币,若是能赢下来,可以说是一夜暴富!
[有没有朋友想尝试一下?]老板的目光扫过众人:[赢了的话,就能得到铜币三百枚……外加金币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