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真是糟糕透了啊……”
坐在溪谷城残破的城墙上，阿娅望着下面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城市，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是心情，所以只好面无表情了。
和明鳞说的一样，这里几乎没有存活的人了，他能够想象黑色轮廓的巨大怪物是怎样踏破了溪谷的城墙，在整座城市中横冲直撞的话。
士兵拿着武器试图抵抗，他们杀死了一些冲在前面的暗之形，但在这漫长的黑夜中无尽的元素怪物最终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敏锐的嗅觉让阿娅能够即使不用看也知道那里面的死去了多少人，刺激的血腥味几乎让他昏过去。
绚子、朔夜她们还好吗？
虽然这个问题了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了。
强烈的挫败感让阿娅有些沮丧气，分明不久前还跟这座城市里的某个不认识的小家伙说过“交给我就好了”这种大话。
上一次位面这么难受还是在魔导之都没能救到啾啾，而且那一次最后也多亏了啾啾最后没有出什么事他才能稍微释然。
“看样子你的心情不怎么样啊。”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公主殿下很不客气地揉了揉揉阿娅的都是脑袋。
“谁啊……蒂兰？你这么跑到这里来了？！”
被突然袭击按得身体向后倒去的阿娅躺在墙砖上看到视野里倒过来的公主殿下，有些惊讶，“你不是在另外那个明鳞的小世界里吗？”
“你也未免太迟钝了点吧？喏，自己看天上吧。”
顺着蒂兰所指的方向望去，阿娅的眼睛稍微睁大了些。
月亮和……太阳？
在这个混沌长夜的世界中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见到这两个本来应该早就司空见惯了的东西时反而反应不过来。
“那是两个分裂体逐渐融合的标志。”蒂兰走到阿娅身边并排坐下，一起看着原本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端突然明亮，白与黑如同装入了同一个容器的两种液体，在碰撞中交融，随后不分彼此。
“这个领域……或者说神域里面的两个小世界都在崩塌，然后因为那两个家伙在融合的缘故出现了一些边缘地带的交错，所以我刚才直接走过来了。”
蒂兰耸了耸肩。
“你好像很淡定的样子……”阿娅注意到蒂兰的神色如常，提醒了一句，“那家伙说的可是真的欸，要是我这边这个明鳞最后占据了主体，最后诞生的会是一个仇恨人类的神啊。”
“切，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一个人类都淡定得一批你慌什么？再说了，那再怎么说也是神明层次的事情，要头疼也是光明女神先头疼，然后是教会……从一数到一百都轮不上我们两个圣阶都没到的担心吧。”
公主殿下小声地哼了一声。
被嘲讽了？居然被嘲讽了？阿娅有点想握艹的冲动，不过也算是有再次见到蒂兰大小姐的实感了。
“总之先看看吧，反正不管她们两个最后到底是谁赢了谁，咱们现在也做不了什么了。”
“话是这么说，可……欸？”
阿娅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被软玉温香撞了个满怀。
“而且，你这头蠢龙被人拐跑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再见面了，我才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本小姐现在可是活生生地在你面前呢，眼睛看着本小姐啊！”
双手死死抱住了阿娅，蒂兰将头埋在阿娅的耳边，咬着他的耳朵带着怨念说到。
没错，就算明鳞真的最后作为一个要杀尽人类的堕仙重临世间又怎么样，蒂兰可不会忘记自己不远千里地出海前往东陆是为了什么。
蒂兰能明显感觉到阿娅的身体僵了一下，一只手却也轻轻反手搂住了自己。
天空中黑暗与光明的融合碰撞还在继续，属于仙人的法则和能量碎屑剧烈地在这个神域中动荡，潮水般将两个小世界给冲刷破碎，然后再重新铸造成一个完整的神域。
宛如鸿蒙之初开天辟地的壮举在这个小世界里被重新演绎，在旁人看来这是何等瑰丽惊奇的一幕。
——但偏偏有两个，也是这个世界里唯二还活着的两个笨蛋根本连瞥都没有瞥一眼，仅仅是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切实地存在于这个瞬间。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
“那个，我们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松开一点了？有点喘不上气了……”
忍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的阿娅红着脸小声哔哔。
“哦……哦。”
蒂兰默默地结束了树袋熊一样大半个身子都挂在阿娅身上的状态，低着头一点点移到了边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好，姿势前所未有的乖巧，前一秒一把拥人入怀的气势荡然无存。
阿娅瞄了一眼公主殿下露在外面的脖子，原本雪白的皮肤也有些泛红，那还好，害羞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公主殿下现在回味一下刚刚一时冲动主动抱上来也会感到羞耻啊。
“天上那个好像一时半会不会结束啊。”阿娅试图岔开话题。
“嗯，到了仙人或者神明的程度的话，能量级相当可怕，融合肯定不是几下子就能完成度。”似乎还没有从刚才自己主动的举动中缓过来，蒂兰抬起头还是有点不敢看阿娅。
不论是阿娅也好公主殿下也好，哪怕有一个稍微有那么点谈恋爱的经验都已经变成一边单方面调戏另一个的场面了，虽然阿娅并不想成为被调戏的那个但怎么也比现在强。
而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什么异变，又或者是巨大的能量终于让这个神域中演绎的小世界无法再就维持下去，阿娅和蒂兰忽然发现自己眼中所能看到的画面像被投入了石块的水面般波动起来。
更奇特的是就连他们本身也处在这样的波动中，但肢体上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是空间本身在波动，到极限了吗？”阿娅下意识伸手去抓住蒂兰，但在确实地感受到抓住之前，他所能看到的所有景象就像是一面被打碎的玻璃幕墙一样迸裂成无数碎片四散。
随之而来的是流动着如海潮的冲击，组成了浪潮的则是一幅幅闪动的画面。
那是记忆的洪流。
……
“小澪，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如果是身体的话一开始就没有大碍，只是仙灵受到了很严重的损伤，想要恢复的话……”
“仙灵？那是什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那法力呢？修仙？”
“这个倒是听偶尔航海经过这里的伊卡什商人提起过，听说修仙的人能做到很厉害的事情，呼风唤雨都不稀奇，要是能有这样的力量，不用靠天靠海吃饭，海息镇……不，整个晨曦国的人日子都会好过很多吧。不过他们说我们晨曦国灵气匮乏又没有天材地宝的支持，注定和仙道绝缘什么的……小澪原来你是从伊卡什来的吗？”
“有点关系，但不是那里。如果你口中的伊卡什就是指神州。”
……
明鳞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尽管灵气相比仙界……不，哪怕是比起被仙界认为是下界的神州大地也显得十分匮乏，让自己的仙灵难以修复，但作为一个平凡人类和绚子相处的日子并不让人厌倦。
绚子是海息镇地方贵族平枝家的长女，继承了父亲的睿智和人望，在传统是将家主和领主位置交给儿子的晨曦国却将领地中的一切事物管理得井井有条。
当然，这样的生活也让她少了很多普通女孩子本该有的乐趣。
“小澪啊小澪，还有一个月就是祭典了诶。”
那时的绚子常常用渴望而又无奈的语气跟明鳞抱怨，眉宇间还夹着一丝疲惫。
马上就要成年的绚子本来也应该在今年迎来神祈舞祭，穿上属于女孩子的，不亚于嫁衣的华美盛装登台献上一曲给神明的舞蹈，但偏偏又是在这时海息镇遭遇了少有的旱灾，事务繁多让她甚至抽不出一点时间为自己的成年礼做准备。
“分明是春夏之交，雨水充沛的季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啊……”
明明还只是少女却已经扛起了自家领地所有人民福祉生计的绚子伸展着因为久坐处理事务而酸痛的身体，尚且青涩的曲线在衣衫下若隐若现。
“神祈舞什么的，有那么重要吗？”明鳞倒不是很理解，开玩笑般地说道，“与其献给你们那虚无缥缈的神，还不如跳给我看，说不定我一高兴，天就下雨了哦。”
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实际上明鳞却并没有说笑。
和绚子说得一样，这个时候的旱灾是很不寻常的，而她的仙灵也敏锐地觉察到了那是法则带来的影响……究其原因，大概是坠落的仙山扰动产生的蝴蝶效应。
“但还有一个月，现在解决掉这个问题，她应该还来得及参加舞祭。”
明鳞这么告诉自己。尽管灵气的匮乏让她的仙灵始终无法恢复，但她是仙人，即便是压榨仙灵的那星点威能也足够做到在凡人眼里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次日，天降甘霖润泽大地。
很简单很简单地动用一下仙灵之力，修正被扰乱的法则罢了，小小地帮一个忙而已，绚子会很开心，自己也是，何乐而不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