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卷起碎石沙砾在地面上翻滚弹跳，雁门关以西一块地势稍高的砂石地上，寥寥几个人影坐在马背上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敌人。
“我说，你还真打算这么整啊……”
蒂兰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轻轻踢了踢马肚来到最前面的项翎身边。
项翎对付草原人的方案其实很简单粗暴，对方分了两队人马企图绕过雁门关，那就同时阻击。她对自己带出来的军队有信心，即使人数劣势对上七万草原人也不可能败。
至于这边的三万……
蒂兰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周围加起来一共就自己、项翎、墨易和芷兰四个人。当然，项翎肯定不可能只带这么几个人的，不过多出来那一队撒出去的斥候游骑算不算也区别不大。
真就打算一夫当关了呗！哦是妹子那就一骑当千吧。
说实话一骑当千也不太够，毕竟那可是足足三万骑兵，而且周围还是开阔的戈壁，即使蒂兰对军事没啥了解也知道这么多骑兵冲锋起来有多可怕，几倍的步兵或者足够的重甲大盾是肯定挡不住的。
当然，理论上一个圣阶强者绝对不止一骑当千，与世界法则的差距不是人数能弥补，但也仅仅是理论。一个圣阶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在对方没有圣阶时是很容易做到的，但一个人想要拦住上万军队实在是有点离谱。
四打三万，无双割草吗？
——尤其要阻击的还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蒂兰觉得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难度绝对不小，不过这位皇女殿下有这个念头的话就跟着看看呗。
“将军，发现草原人的踪迹了，正北方向，马上就到。”
远方飞驰过来一骑，正是刚才派出索敌的斥候，看样子似乎已经遭遇了草原人并且发生了战斗——肩上能看到一截被折断的箭杆，恐怕是撤退时被追击留下。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的神情中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痛苦，稳稳地在项翎面前停下敬礼汇报。
“辛苦了，做得不错。”项翎颔首，目光在他的肩上停留了一下，“立刻返回，去找医师处理伤口。”
斥候没有多做停留迅速离开，而远处也开始传来如同滚雷般的隆隆声。
……
前进，草原男儿的铁蹄将踏平阻挡在面前的一切！
这样的情绪在草原人西路军的军阵里愈发狂热，当然，他们也确实有这种底气，三万草原铁骑，而且还全都是王庭的直属精锐，他们相信没有人能够挡在面前。
——雁门关的守军？
只有在想到只军队时所有草原骑兵的兴奋的情绪都会被泼上一盆冷水。
没错，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都被挡在那座雄关之下，即使试图绕过也会被城里的守军在城外靠着密集的盾阵和后排那些匪夷所思的重炮打得伤亡惨重，甚至这么多年来草原王庭的政权更替都是和每一代王庭脑袋发热去撞雁门关的防线后元气大伤有关。
但到了自己这里，绝对不会这样！
被一队精锐骑兵护卫在当中的草原王这么想到，盯着远方湛蓝天空和深黄大地的交界眼神炽热。
他的所有底气都来源于前不久从某个神秘的男人那里得到的情报，关于西楚帝国的情报。
一直以来雁门关对于草原人都是难以逾越的天堑，而那道雄关之后更加广袤的帝国对于他们而言更加是一团迷雾。
他们只知道雁门关之后有一个国家的存在，能够送来源源不断的援军让历史上仅有的几次草原人有幸冲破雁门关后最终也被打回老家。
可是现在不一样。
那个自称“源”的男人告诉自己，西楚的皇帝病危濒死，他的三个有能力继承皇位的子女相互准备着进行争夺，而面前雄关的主将项翎正是其中之一。
这种时候面对草原人的进攻，项翎有极大可能因为自己那两位兄长的阻挠孤立无援。如果是一般的侵袭也就算了，现在草原王集结了几乎所有听命于草原王庭的部落凑出十万骑兵，这种规模的入侵，即使那五万守军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两头兼顾。
守军只有这么多，再加上留守要塞的，能出城作战的只会更少，如果兵分两路可能会被双双突破，因此最大的可能就是阻击一路放掉另一路。
所以草原王才选择了将十万铁骑分了两路，就是赌守军会把力量放在阻击另外那七万，然后把自己部落的三万骑全部压到西路，这样即使是雁门关的守军真的战斗力惊人把那七万骑兵全数击溃，自己的部落也能在帝国内地好好地劫掠一番然后大摇大摆地回草原。
“王，有敌情。”
就在草原王还在幻想着能在西楚帝国大肆劫掠时，他的亲兵靠近了说道。
“嗯？”
这个消息说实话还挺出乎草原王的意料，就以前和雁门关的碰撞中来看，他们都统帅并不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人，这种时候居然还把军队派到了西路吗？
还是说打算放掉东路的七万人专心对付自己的王庭本阵？
草原王的心中多了些许不安。
他是草原之主，好歹也算是个王，再怎么说眼界还是有的，一直都知道草原人和帝国之间存在的差距，不仅是谋略战术武器装备等军事上的差距，更是整体实力的差距，所以一开始的目标就只有掠夺，说得直白点，无非就是超大规模有组织的强盗行为。
但对方肯定是把这当做一场战争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这个“王”在西路，当然会不择手段地首先解决掉自己，西楚人那一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草原王自己也懂。
况且三万人总是比七万人好对付的。
如果雁门关的守军真的这么想，只能说明他们不了解草原人。草原的王与其说是普通意义上的王族、国王倒不如说是狼王，狼群中只有最强的狼才能成为狼王，如果死了也会有仅次于它的狼取而代之。
另外的七万草原骑兵会如风暴般席卷帝国的西北地区，对于西楚来说结果仍是不可接受的。对于草原王本人，同样是不可接受的。
他从一开始的排兵布阵开始就是打好了算盘让那七万其他部落的骑兵去跟雁门关守军死磕，打到头破血流两败俱伤最好。
这样自己的直属部落可以从帝国手里掠夺到大量资源，回到草原后其他部落也都元气大伤，一消一涨，这一代草原王庭的统治将会无比稳固，未来五到十年甚至更远的未来都不可能再出现更替。
“王、王？”
一旁的亲兵看草原王没有回应，又喊了两声。
反应过来的草原王仍然维持着表情的冷峻：“数量和方位？”
“这……”亲兵却犹豫了起来。
“磨蹭什么，赶紧说！”
“就在我们行进的前方，现在已经能看到了……”
顺着亲兵所说的方向望去，草原王果然在远处地势稍高一点的位置找到了几个小小的人影，如果不是擅长骑射的草原人视力普遍优秀也发现不了。
“四个人？斥候吗？”
这个猜测才刚提出来就被草原王自己否定了，斥候的话远远地观察完敌军的动向就该撤退了，而这几个人既没有进一步靠近侦查的打算也没有后撤，而是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难不成还打算靠着四个人和三万铁骑正面碰撞吗？
一想到这个，草原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但他的笑容也仅仅存在了半秒就凝固了。
随着草原人的军阵愈发靠近，那几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清了。
所以草原王立刻就看到最前面的一人从马鞍侧面摘下了挂着的战矛……不，那应该是在西楚被称作“长戟”的武器，然后高高举起。
长戟挑着一面赤红的旗帜迎风而动，如同跳动的一团火焰。
草原人在雁门关下无数次碰壁，对于那面旗帜也算是相当熟悉了。
战旗，江东军的战旗。
“那家伙疯了？！！！”
草原王已经明白那个挑旗的家伙想干什么了。
骑兵在这种场合下举起旗帜只有一件事，冲锋。
开什么玩笑，他们只有四个人！正常情况下三万骑兵甚至不需要去理会，前阵几十个人的一轮射击没准就放倒了，这样的冲锋和从战车前进的方向扔一颗小石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连一朵浪花都溅不起来。
……
项翎不知道草原王已经把自己看成了个疯子加傻子，反正在她眼里也没有草原王这一号人，不管前面的敌人是三十还是三万，也不管那些草原人是普通的游牧民还是骄傲的草原武士，她要做的自始至终都是同一件事，彻底击溃他们。
“墨易、芷兰，准备吧。”
项翎掂了掂长戟，一踢马肚独自一人向前。
“得嘞殿下，等好久了。”
墨易似乎是跟着项翎久了，对于这种存在于各种传奇色彩的故事里一人当一军的行为完全没有惊讶，反而是摩拳擦掌老早做好了准备。
芷兰也朝项翎点了点头，一翻身踩着马鞍跳了下去，轻盈地落在了同时召出来的飞剑上缓缓升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