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日暮西沉的时刻，草原人的东路军也终于选择了撤退，留下了无数的尸体，有马的也有人的。
相比西路死伤了数千人马后就选择后撤，东路的战斗显得胶着了许多。
组成七万骑兵的每个部落都怀着进入帝国内地掠夺的念头，再加上不知道草原王已死西路溃退的消息，一门心思想着冲过去不能让王庭部落占了所有的好处，即使蒙受了一定的损失也咬着牙继续战斗。
最后结束战斗的还是守军的大杀器，冷却和充能完成后，修整完毕的骑兵部队再次杀出，依靠着修整后优于草原人的马力顺利掩护己方步兵撤退然后迅速地退出了战场。
散开的骑兵后，一门门让草原人胆寒的巨炮再度展露锋芒。
第二轮炮击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许应该说是最后一块巨石，即使是草原人中实力强劲的武士都难以正面撼起锋芒，真要上了也无非就是少穿几个人的事。
再加上草原人虽然是大军行军，落后的社会制度和游牧的习惯注定了他们没有完善的后勤，最多每个人带几天干粮和水，多了还影响战斗力。
解决这个问题，草原人一贯的做法就是像蝗虫那样，以战养战就地补给，换句话说就是抢，但现在无法突破防线而且损失惨重，他们基本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有撤退了。
光线渐弱的战场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对于守军一方，这也仅仅是惨胜，至少他们也无力继续追击了。
首先与草原人接战并且二度分割战场掩护步兵退出炮击范围的三千骑兵在战后仅剩下不足千人，持盾的前排重甲兵损失七成，弓箭手和长矛手同样伤亡过半，出城迎击的三万士兵仅剩万余……
如果不是靠着装备超前，草原人靠着数量的绝对优势和凶狠的战法是绝对有能力突破防线的。
不过以这样惨重代价换回来的结果是草原王横尸沙场，十万草原铁骑折了超过四成，可以说是真正打疼了草原人。最重要的是，打破了草原内部各个部落在草原王统帅下暂时凝成一条心的现状后，草原人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会陷于内斗无法对雁门关造成威胁了。
雁门关的军事要塞最底层，无数忙碌的辅兵正在将今天在战斗中大展神威的车载式纯阳绝灭枪拆卸维修，而要塞内外，军中的医师和临时征召的居民生活区普通医师都开始紧张地给受伤的士兵治疗。
“损失不小啊……不过也总算是可以放心一点了吧？”
蒂兰刚刚从在校场临时开辟的伤兵治疗区穿过进入要塞，揉了揉鼻子说道。要塞的空气中充满了药味、血腥气和机关部件润滑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
“没错，草原人至少五年内不会有这种规模的进攻。”项翎斩钉截铁地说道。
但另一点也和蒂兰说的一样，损失有点大，医护人员忙得焦头烂额了。
“我带来的人里面小黎会一些治疗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她去帮忙。”
“可以，帮大忙了。”
前面的皇女殿下步履匆忙，一边走一边不停地给迎面找上她的各色人员下达指示，同时手里还拿着进门时就由后勤部统计官递过来的战报时不时扫上一眼。
战损姑且还在预计范围之内，左护翼军和江东军都损失都不小，但右护翼军还保持着完好的战斗力，即使草原人敢再犯，剩下的军队也有能力应对小规模骚扰。
而且这样一来，边境的威胁大大降低。只要不出现这次草原人大军绕开雁门关直接奔袭的情况，即使自己不在，项翎也对自己手下的军队有绝对信心。
所以，自己可以考虑回洛城的事情了。
“对了，米米她们在哪里？”
“我的意思是让她们留在要塞，毕竟是银白战姬你的从属，就算知道她们也有不错的战斗力我也不会随便调动的……”
项翎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蒂兰。
“嘛，米米和佣兵头子他们应该也不会介意去战场上活动活动，不过谢了。”
“……银白战姬，”
听到蒂兰的话，项翎投向蒂兰的眼神却忽然有点古怪，“你……不像是一个出身尊贵的公主殿下。”
“诶？”蒂兰一怔。
“你的性格，还有说话的方式、还有对待手下人的态度，至少是和我所知道的帝国的贵族有很大的区别。”
项翎说道，“不过，我并不讨厌。”
……
洛城的城中之城，皇宫所在，无可置疑的权力中心。一般而言，这种建筑的周围是绝对不允许有高度超过它的存在的。
但就在皇宫之侧，一座高大的黑色石塔巍然屹立，塔尖堪堪比皇宫的飞檐琉璃顶高了那么一线。
这座高塔的名称有很多，引星塔、巫女塔……不过唯一确定的事实就是这里是每一代星见居住的场所，按照东方“风水”的说法，皇宫立于龙脉之上，这座高塔就是稳固它的定海神针，二者缺一不可。
当然，作为入主巫女塔的这一代星见，她本人对于这种说法反而是嗤之以鼻。好吧，虽然以现代人的角度看风水和占卜都有那么点玄学的意思，但至少星见是真的能看到因果线，而风水……反正星见是没看出来这里的地势对于因果线有什么影响。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这里的确立于一条灵脉之上，灵气充裕适合修炼。
作为少有的能够达到地仙或者说圣阶层次的高手，而且还是为帝国服务的的，星见的地位自然是相当崇高，这也就是她虽然没有任何贵族身份却可以用仅次于皇帝的礼制的原因。
只是星见现在宁可不要这些待遇。
说实话，她现在很头疼，相当头疼，郁闷到要掉头发了。
当朝皇帝，九五至尊，真命天子，快要撑不住了。
如果就个人而言，星见很想说皇帝死了关我什么事，她虽然不讨厌当朝皇帝，但也没太多交集。真要驾崩了她也会惋惜悼念一下。
问题是星见作为国教的代表者，从先辈哪里传承过来的意志就是务必尽一切努力维持帝国的存续，现在眼瞅着皇帝两眼一闭不省人事却连继位者都没有指定，洛城里两个皇子相互虎视眈眈，一旦皇帝倒了估计立刻就是大打出手。
现在觉察到风声的贵族大臣们都纷纷开始站队，基本都想着拥护的皇子登基后鸡犬升天，虽然看起来挺狗的，但现在星见反倒希望自己也能这么做。
反正以巫教的国教地位，不管最后谁输谁赢最后也不可能拿自己怎么样。
然而巫教星见的训诫是只护国而不问皇位，禁止参与皇室内部的斗争。也就是说如果有强敌来犯，星见要出手抗击，但如果是皇室内斗，就算他们脑浆子打出来星见也得旁观。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现在星见必须得费尽心思想办法给皇帝把命续上，至少让他爬起来把继位的人选定了。
星见不是医师，也不会任何治疗的法术，但她有看透因果律的本事。一般而言，皇宫里都有顶级医师，只要自己在一旁配合，帮助医师选择能给皇帝救回来的那个未来基本都能给皇帝续个一年半载。
但这一次不一样。
自己看不透。
没错，第一次去洞察皇帝身上的因果线时星见就发现了问题。普通的因果线只要被星见看到，她就可以顺藤摸瓜一样把牵连的事物找到然后改变。但现在每一条指向皇帝生命的因果线都指向着无尽的远方，不管星见如何顺着找过去都只有无线蔓延的因果。
这是星见活了这么多年第二次遇到自己这双洞察万物的双眼不灵的时候。
上一次是在米兰尼亚抓布莱德的时候遇到的那个古怪的少年。
而且就连自己放弃布莱德直接回来给皇帝续命都是因为从那个少年那里得到消息，这没法不让星见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啧……是他干的吗？
不，现在不去考虑那个问题，光是给皇帝续命就已经很难了。至少得先想办法先让老皇帝爬起来立个继位的再说啊。
可皇帝身上仅有的几条能看清与生命相关的因果都没法让他醒过来啊。
一边思考着这件事，星见打了个滚从软榻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外面的茶几前准备给自己泡一壶茶冷静一下。
——虽然可以让仆人来做这种事，但现在她觉得自己需要找点不用费脑子的事情放松一下。
但就在走出房间的瞬间，星见停下了脚步并且眯起眼睛盯着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
“你还打算藏在那里吗？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东西藏住了身形、气息甚至能量波动，但指向你的因果线可没法隐藏。”
“真的藏不住呀……哥哥说的果然没错。”
居然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这一点星见倒是没想到。
角落里的少女显露出身形，一只手扯下身上从透明缓缓变成黑色的披风，微笑着望着星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