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势”如同杯中即将满溢又差一线的清茶，圆润无暇。
啪嗒。
感受到一滴湿热温润的液体溅在了自己的脸上，项翎恰好在此时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到那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时，平静无波的黑色瞳孔稍微收缩了一下。
风中飘扬的银色长发沾染了些许刺目的血迹，银发的主人左手架着剑护在身前，右手保持着挥剑斩出后的姿势，但是两柄剑都齐刷刷地折断。
在前面几十米处是一黑一白两头莽青，其中黑羽的那只生生被斩断了半边左翼，残余的半截出血量惊人，另一只白羽的正谨慎地护着她同时冲蒂兰发出威胁和恐吓般的尖啸。
毫无疑问，做到这件事的是拦在自己面前的银白战姬。
即使项翎内心深处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但也同样惊叹于蒂兰的战绩，没能完全踏入圣阶的情况下以一敌二还重伤其一，换作自己在同样的条件下也很难做得更好了。
“辛苦你了，银白战姬，接下来就——”
连项翎自己也没察觉她的语气中柔和了一些，伸手轻触蒂兰的肩膀。
但蒂兰却没有回应，反倒是项翎轻轻的一碰像是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蒂兰的身体顿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无力地向后倒下。
一手握着长戟一手揽住了蒂兰的腰肢，项翎才看到了蒂兰胸前触目惊心的伤痕，看起来是莽青的利爪造成的，连同格挡的剑一并切断，从左肩到右肋的一道血痕。
项翎没有问“你没事吧”这样的废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不过除了胸口的伤外没有其他伤口算是万幸，而且蒂兰的伤口似乎自愈能力也不错，这么可怕的伤口，鲜血流淌的速度却还不算太夸张。
长戟在身侧一立，目光锁死了两头在刚才和蒂兰的交锋中同样吃了亏的莽青，项翎手上的动作轻轻把蒂兰的身体放平在了地上，然后从怀里摸出了自己平时常用的药膏盒，迅速而开始给蒂兰处理伤口。
尽管目光没在蒂兰身上，但她的动作却异常精准，撕开沾湿了鲜血的衣襟，干净的纱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然后敷上药膏一气呵成，堪比军医。
“嘶！”
原本几乎失去意识的蒂兰却在那药膏给伤口带来的刺痛中睁开了双眼，被刺激一下下意识要做什么大动作却因为胸前的剧痛不敢动弹，一时间相当难受。
“这……啥啊……”
尽管被刺激以后清醒了一下，蒂兰的声音仍然很微弱，只能用气息勉强发声，不过那种跳脚的感觉还在。
“还能喊疼的话，看来你的情况还不算太糟，银白战姬。”项翎不禁莞尔，“放心，结束了。”
项翎地左手捏了一下蒂兰的手，另一只手抄过长戟起身。
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等……等一下，还有一……一件事……”
虽然听声音感觉下一秒就要昏厥过去，公主殿下却仍然硬撑着非要说完最后一句话。
“法则是……密度……啊我死了。”
把用身体……好像这么说有点不和谐。用受重伤作为代价换来的情报传递出去，蒂兰才安心地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胸前的伤固然重，但蒂兰的身体强度堪比巨龙，也不至于昏厥，但借助凝神法阵连续发动时间法则来到项翎身前然后发出切割空间的斩击对于精神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看到蒂兰昏厥时项翎的呼吸乱了一下，确认她仅仅是昏迷才稍微放心，长戟在双手中转了个圈后遥指两头荒兽。
如果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遇两头莽青，即使自己同为地仙层次也会难以应付，但好在蒂兰为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项翎不喜欢说没把握的大话，蒂兰既然拼尽全力在自己蓄势完成前拦下了敌人，她自然也会按自己说的，击溃眼前的对手。
黑羽莽青的断翼伤口在强大的自愈力下止血愈合，双兽又重振旗鼓，携手向项翎发起了攻击。
蒂兰的判断没有出错，她们的法则都是“密度”，足够让至刚至强的物理攻击无效，也能让无处不在的物质化作困死敌人的囚牢。
比如空气。
项翎几乎是立刻就有了最初遭遇白羽莽青的感受，而且两头莽青的相同法则叠加效果强了不止一倍。空气开始有了比气体更加坚实的触感，从气流变成凝胶，并且还在迅速的变硬，短短一次呼吸间就已经有了岩石的质感。
“……”
项翎试着挥动长戟，立刻就感到了巨大的阻力，紧接着已经有了被岩石挤压的压抑感。
而她的应对却简单得惊人。
右脚后撤半步，左手轻触地面，身体如同一张紧绷的长弓或伺机而动的猎豹，右手中的长戟如标枪一样爆射而出，本人的身形同时消失在原地，原本站立的地面上只留下一个被踏出的浅坑。
一黑一白两头荒兽几乎是同时发动了时间的法则进入那个时间流逝无限缓慢的世界，可射出的长戟却完全没有收到影响，依然如一道赤色流星冲向白羽莽青，刚才消失的项翎则瞬移一样出现在了黑羽莽青的面前。
分明用强化密度的空气化作牢笼困住了她，为什么？
黑羽莽青的脑海中闪过这样的疑惑，只是时间不再允许她继续思考，将自己的长戟甩出的项翎完全没有显现出一点弱势，极速位移递进后，冲着身体属性明显强于人类的荒兽毫不犹豫地挥动了拳头。
第一拳轰在黑羽莽青的脸上，第二拳击中断裂的羽翼，第三拳第四拳……没有什么高深的技巧，仅仅是军队里击技的基础应用，总共就那么几式，新兵必修。但项翎以极快的速度打完一套又是一套，拳影密集到看不清，最后补上一记鞭腿将已经被打得惨不忍睹的黑羽莽青踹进来地里。
黑羽莽青也对得起荒兽强横的躯体，即便一瞬间挨了无数套人类的修仙者来都能被打碎护体灵力去半条命的攻击后还维持着清醒并且发动法则，身上钢羽的密度被强化到极致承受攻击，并且改变下方土地的密度减少撞击伤害。
只不过她这么一改，土地变成松软无比的胶状后虽然能有效减少撞击地面带来的伤害，但项翎最后一脚的巨大力量也得让黑羽莽青毫无办法地向地下沉好远了。
另一边的白羽莽青勉强擦着那赤色流星躲过这一击，回头看到项翎殴打自己的配偶时也立刻做出来反应改变了项翎周围空气的密度试图故技重施，但仍然是被项翎喝水一样地无视了。
怎么可能？！
此时白羽莽青发出的尖啸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就实力而言，项翎毫无疑问是踏入了法则层次的——哦，应该用东陆的说法，“道”。
实际上因为东西大陆修炼体系的区别，道和法则还是存在一些区别的，一些道的定义比起法则还要更加宽泛，不仅仅是世间的法则，还有一些人为定义的“概念”。
就比如项翎所修的道。
西楚帝国的开国皇帝，那位曾经在楚地发迹一度称西楚霸王的项羽，在传说中力能扛鼎也并非虚言，恰恰相反，如果只是区区扛鼎对于他而言反而不值一提。
这位能够力战地仙的外道强者在皇室宗祠中一脉相承传承下来的修炼法门，传说大成后能一力破万法，一剑扫千军的大道，这就是项翎所修炼的“霸道”。
尽管在修仙界普遍的观点来看，外道大都是些剑走偏锋的门路，可项翎修这皇室传承的霸道这么多年却愈发感受到了它的强大。
所谓的霸道，即用强大的力量——包括强权、金钱、军队，或者仅仅是单纯的暴力去征服，去碾压一切，而项羽所传承下来的“道”，则是一种令所有法则和大道都黯然失色的存在。
不论阻挡行动的是什么都能绝对碾压过去，面前有一座山就打穿它，面前有一片海就把海劈开，所过之处尽数征服，哪怕是法则也一样。
莽青的法则改变密度其实是有用的，但别说是坚如磐石的空气，就算是金刚石，只要项翎的道足够强都可以一拳穿过去。
项翎的道等于是直接把对手所有法则的千变万化都无视掉，管你的法则大道是什么样的，都给我返璞归真直接进行最直接的法则强度对决。
说直白一点就是，别搞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滚下来直接对波，简直把简单粗暴贯彻到了极致，谁弱一点就直接无视，和做加减法一样简单。
除了“霸道”，皇室传承的还有另一套法门，能够积蓄和释放连一般的圣阶、地仙都觉得虚无飘渺的“法则力量”的法门。
这套法门的存在几乎能确保项翎在战斗中将“霸道”的效果完全发挥出来，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准备时间。
而蒂兰争取来到时间，就是项翎确保胜利的倚仗。
“吼！”
选择了放手一搏的白羽莽青再度起舞卷起狂风龙卷，其中夹杂高速旋转的钢羽让它变成了一台绞肉机，声势浩大地卷向项翎。
但已经没用了。
甚至不需要武器，项翎右手作剑指状凌空一划，赤色灵力和大道之力化作惊天一剑撕碎了来势汹汹的狂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