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兰殿下，总管大人到了，请跟我来吧。”
当北风在这个据点的负责人来找蒂兰的时候，公主殿下正坐在已经清理过的桌子前一脸无辜地捧着一杯冻奶茶小口喝着，注意到打扮成小二的负责人走过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哦哦好的。”蒂兰一仰头干掉了手里的奶茶，小步跑着跟了上来。
从一侧的小楼梯向下，两人一前一后从地面上的食肆一路来到了地下一个类似储藏室的地方，本来应该是存放食材和作为夏天藏冰的地窖。
在前面引路的负责人走着走着总觉得身后蒂兰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一开始还尽力不去在意，但一直被注视着的感觉实在是有点诡异，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蒂兰殿下，您一直盯着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那个，就是想问一下刚才在你们这里吃的东西能报销不？我现在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东陆的货币来着。”
你真的是情报里说的公主殿下吗？吃顿饭的钱都没有？！
“……殿下放心，一顿饭我们姑且还是不会在意的。”
“那就好。”
看到蒂兰如释重负的样子，负责人却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马上也要到楼梯的尽头了，所以也就暂且没去在意了。
地窖的底端，一个巨大的柜子靠着墙角而立，负责人拉开柜门后在里面的阴影处摸索了一阵，柜子的内壁向内退去后向两侧开裂，露出了宽敞的入口。
“请，总管大人已经在里面等您了。”
小二打扮的负责人一个颇有绅士风度的迎宾手势让蒂兰有点微妙的错位感，下一秒这货就把擦桌布往肩上一甩迅速离开了。
“来嘞！二位客人您里边请！”
有点专业啊。听到上面传来的吆喝声，蒂兰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朝暗门里走去。
北风的总管吗？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暗门里的通道并不长，经历光线从明到暗再转明亮的变化后，一间意外宽敞整洁的会客厅出现在眼前，而另外一人早已坐在了沙发上，抱着双肩闭目养神。
“喂喂，我没来错地方吧？这什么情况？”
蒂兰赌五毛钱自己眼花了，要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前不久跟自己分头行动了的项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听到脚步声，项翎也睁开了眼，与蒂兰对上视线时也愣了片刻，随后又略微释然：“你来找的果然也是他。”
“你这个早就知道的口气是几个意思？”
“如果在洛京想要找到情报的话，大概没有比找他更明智的选择了。”
项翎口中的“他”显然就是那位北风总管， 但讲道理小莫不是说白色北风是个暗杀者的组织兼营情报吗？这样的组织为什么会和项翎安插在洛京的力量有关系？
看来项翎似乎也想到了类似的问题，表情看起来并不好看。蒂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联络上了她要约见的人，这件事已经说明那位所能控制的范围已经不仅仅是本国的情报网了。
“我说……你堂堂一皇女殿下，而且还是在边关领军打仗的将军，居然打算雇佣刺客当手下吗？”蒂兰揶揄了一句。
“刺客？呵，如果能有用的话，我并不介意力量的来源。”
“翎殿下说笑了，您的垓下天南分院高手众多，哪里需要老朽培养的这些刺客？”
说话的声音是从会客厅的后面传来的。因为一进门就惊讶于项翎出现在这里，蒂兰压根没注意到那里的屏风后面还有空间，只见一个穿了身朴素衣衫，看起来像是个考了N年科举都没中举的老秀才一样的老人捧了一个茶壶悠悠走出来。
茶壶放在茶几的垫子上，老人温和地冲蒂兰笑了笑：“这位应该就是蒂兰·埃丽斯韵殿下了吧？”
看向蒂兰的时候，老人的嘴里说的赫然是西陆的通用语。
“呃……其实我会中文……不是，东陆的语言的。”
蒂兰举手说道。
“是吗？殿下的语言天赋相当好啊，据说很多西方人都觉得学我朝官话很困难。”
……我能说这是开了挂的吗？本来就会说啊。
“比起银白战姬的语言天赋，我更在意另一件事，吴大人，您可没有告诉过我您还和她有我不知道的约定。”
项翎抬起一只手打断了老人的寒暄，锐利的眼神凝视着他。
“身为我朝丞相，拥有自己的情报网络和力量我可以理解，但是私通西夷情报组织，您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这话的时候，项翎瞥了蒂兰一眼，再看老人时语气明显加重了不少。
“丞相？”不经意间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的蒂兰瞪大了双眼，不是，为什么你一个丞相跑来做了杀手兼地下情报组织的总管啊？
呃，不过这种时候似乎不太适合问，看到项翎明显剑拔弩张起来，蒂兰觉得自己还是先看会戏比较好。
“翎殿下言重了，老朽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有分寸的。”老人对于项翎的威胁却并不在意，依然是笑面相迎。
“别国把我朝情报掌握得一清二楚时，吴大人，您还能说自己没有责任吗？”项翎却没有打算退让。
吴圣臣平静地对上项翎的眼神，丝毫没有闪躲：“翎殿下，老朽并没有打算倚老卖老，但还是要跟您说清楚。吴某辅佐过二位先帝，有幸得了三朝元老的名声，但这三朝元老……尤其还是丞相，哪有这么好做。”
“桓帝驾崩时老朽刚受任丞相，那时的庆亲王祸乱您也听说过，若非得贵人相助，如今皇室的血脉恐怕要换一支了。”
“你口中的‘贵人’就是那些异邦人吗？”
“是的。公开的记载中庆亲王暴毙军中，实则是白色北风出动了三位顶尖的刺客将其刺杀，那之后，老朽便同时兼了这北风东陆总管的身份。”
吴圣臣似乎问心无愧，表情甚至可以用“一脸正气”来形容，双手交叠举于胸前行臣下之礼：“翎殿下，老朽对家国之忠诚日月可鉴，若非如此，桓帝驾崩新皇尚幼时，这王朝或许就改姓了。”
哇擦咔，这老爷爷这么刚的吗？这种话都敢说。
“……罢，你的事回头我们另算，其他的准备呢？”
“翎殿下的请求已经全部安排妥当，详细的清单全在这里，老朽能帮您的也仅此而已了。今日之后的一切，与老朽再无关联。成王败寇，在您而不在老朽。”
吴圣臣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卷薄纸递给项翎，项翎接过后迅速地扫视后随手捻出一丝灵力转化的真火将其焚成一缕青烟。
“多谢。”
项翎也干脆，得到了想要的起身就走，甚至连蒂兰都没管。
“喂喂，都在这里碰到了还不等我也搞定了再一起走吗？”公主殿下翻了个白眼，不过也没太去在意。
这边吴圣臣目送走了项翎以后又重新坐了下来，向蒂兰略一点头致意，表情恢复到温和的笑：“那么，蒂兰殿下又想从老朽这里得到什么情报呢？”
“咦你不知道吗？”
蒂兰眨了眨眼，“还以为既是丞相又一脸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的笑一定是那种万事都在掌握的类型呢……呃抱歉。”
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这倒是无妨，蒂兰殿下口直心快也称得上是可爱了。”
吴圣臣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眼角的笑纹反而深了几分，“老朽虽然管理着这个组织，但也不是真仙，不可能全知全能，关于您的消息也仅限于西陆的一位旧相识寥寥几句话而已。当然，只要在本朝疆域之内，老朽查不到的事还是不多的。”
“那我就放心了。”
蒂兰搓了搓手，很期待地问道：“那个……我想找个人。”
“找人吗？光在洛京人口就有百万之巨，不知殿下想找的这个人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特征啊，有的有的！”
蒂兰用力点头，“白毛红眼睛，很明显的，脸长得挺可爱……呃，挺俊俏的，很容易被认成女孩子，不会说东陆的话，然后名字贼长！还有的话，说实话有点蠢，脑子经常缺根弦。不过虽然平时怂，怕惹麻烦，但真看到别人有麻烦也不会坐视不管……还有……有的时候其实挺帅的……”
结果越往后说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微到如蚊子轻咛时蒂兰在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越说越不对劲了，这哪里是为了找人提供信息啊，分明就是——
一抬头看吴圣臣，这老爷子也是一脸“我懂”的微妙表情和“年轻真好啊”的感叹。
“呵呵，蒂兰殿下不必害羞，谁年轻时都会有这样的感情的，很美好不是吗？老朽和内人年轻时也有不少……”
“那个啊！”
蒂兰红着脸打断了吴圣臣的话，强装镇定维持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这些信息够找人了吗？不够的话我还可以说别的。”
“就凭前面几条都已经足够了。”
吴圣臣摸了摸胡子笑盈盈地说，“毕竟这样的异邦人实在是太显眼了，哪怕是搜索整座城市，半天之内老朽也能给殿下结果。”
“真的？”蒂兰喜出望外。
“而且，说来凑巧，要找殿下描述的这人甚至连半天都不需要。”
“或许该说，这就是命运的巧合？”老人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