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帝国的国教事实上是没有官方正式的名称的,星教、巫教都只是约定俗成的称呼。它的来源仅仅是古时前人对于星空的敬畏。他们将一颗一颗的星辰视作命运的节点,解读天球上星阵的排布就能阅读往昔未来。
星见则是专为解读这些的存在,每一年的节日庆典或是有什么重要的建筑落成,星见都会出面占卜——当然,依靠的肯定不是星星而是星见代代传承的“道”,普通的民众和教众会相信,但星见自己清楚得很,观天象最多预报下天气啥的。
靠每天都在变化的星图预测也就图一乐,真能派上用场的只有每一代星见利用法则洞穿因果的双眼。
当然,这个秘密是不允许被外人知道的,只有民众对于宗教有未知有敬畏,宗教的权威才能维持——西楚立国后星教的意义也就是在此。
皇室和中央政权以强权和军队维持实际层面的统治,宗教维持信仰上的统治,二者合一成就的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国家稳定。
而同时作为宗教代表和超级强者的星见除了要时不时在国运层面上对未来做出预言外,更重要的是以绝对的实力在这个国家,或者说国家的统治面临威胁时挺身而出。
神州不止有西楚帝国,还有北境断苍山的荒兽和大陆上林立的仙道门派,虽然正常情况下他们都不会动摇帝国的根基,但这些存在的力量都是超乎普通人想象的,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西楚存在了千年,星见的职责也存续了千年。”
星见注视着蒂兰,“每一代的星见都由上一代亲自挑选有天赋的孩子,亲自培养。作为传统,也是星见力量传承的条件,在继承人十六岁交接换代时,上一代星见会抹去继承人十六岁前的人生,亲人、朋友……一切的记忆,甚至连名字也不会留下。”
“从那天起,我只记得自己是星见,人生也只剩下星见的职责。”星见的左手轻抚胸口,轻声说道。
“每一代星见的任期其实都是很自由的,什么时候疲倦了就可以去寻找自己的继承者,当下一代足以承担重任时,我们就可以得到自己的人生。”
“但是啊……我选择的那个孩子在‘洗礼’前这么问我,‘老师,您以后的日子想要做什么呢?’。”
“我思考了很久,久到忘记了时间。像我这样的人,卸下了星见的身份后还剩下什么?即使获得了自由,失去的人生也不会再回来,我去经历的事真的还是本来的自己想要的吗?”
“那天我没有完成她的洗礼,那孩子也没有继续留在我身边。她应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我一样被人引导着走上这条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接受的道路。”
“回想起来,我大概是有记录中在任时间最长的一代星见了。可惜我并非真仙或者神明,总有一天不得不找到一个后继者,然后让这种事情一次又一次地重演,一次又一次擅自地拿走某个人的人生。”
“……”蒂兰想说些什么作为应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现在我有了一个机会能够改变这一切。”
星见仰头看向领域中那虚假的星空,“该结束了。”
“这个是……?!”
伴随着星见的最后一声叹息,蒂兰忽然感应到了一股称得上可怕的能量波动在脚底下涌动,甚至强大到可以隔着星空领域传入其中。
“这就是,他给我指出的方法。”
……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奉天殿前,项脊在十多个忠心的护卫保护下眼睁睁注视着拥有绝对装备优势的城卫军用重盾和枪阵将禁卫的阵型一再压缩,原先三千禁卫厮杀到现在已经不足千人,阵型被压到仅剩下奉天殿阶前二十多米的活动范围,而城卫军的弓弩手还在盾墙后肆意收割着禁卫的生命。
项梁并不着急对自己的哥哥下手。这是十拿九稳地胜局,而他要做的就是碾碎哥哥最后的支柱,把这些禁卫一个一个杀死。
所谓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站在你那边的全都得死,从头到尾彻底地击败。
“殿下,杂役的庭院里有一条通往通往皇城地下水道的密道,您需要的话我们立刻拼死护卫您离开皇城。”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低语,不知是哪个护卫耳语了这样一句。
“好极了!”项脊几乎是喜形于色,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趁现在禁卫还在抵抗,自己还有机会离开。只要离开了皇城进入人口稠密而且已经被贫民窟暴动搞得乌烟瘴气的城区,项梁想再找到自己就是海里捞针。
只要能周旋下去,等城防被突破,胜负还是两说。
但就在将要转身逃离的刹那,项脊的脚步被自己硬生生制止了。
我……真的要像条丧家之犬一样逃掉吗?身为太子被叛逆者硬生生赶出皇宫,就算最后自己能赢也是相当耻辱的记录。
自己当然可以解释为战略撤退云云聊以**,但旁人会怎么看?就算是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会觉得难堪吧?
就算理智清楚这样是对的,但心中那愚蠢的坚持和骄傲却不允许他转身迈出一步。
“所有人撤退!别跟他们在这里硬拼!”
玛德拼了!项脊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朝着下面还在抵抗的禁卫下令。
和全副武装地正规军在开阔地正面冲突的劣势实在是太大了,只有退到后面利用皇宫里复杂的地形和相对大量军队狭窄的通道抵抗才能尽可能减少装备和人数差带来的劣势。
“想跑?一纵三纵,绕到后面去包围他们!”
光明正大的命令自然也被项梁听在了耳中,同时也跟上了指挥。
当然,以禁卫的身手,立刻撤退还是能逃掉一部分的,但只要尽可能减少有生力量,他们的抵抗也会明显减弱。
“只能能走一点是一点了吗……”
项脊被护卫簇拥着后退,但看到一部分都禁卫被彻底包围时仍有些痛心。
“项脊殿下,比想象中的有勇气啊。”
“嗯?”
项脊一愣,扭过头去。
听声音,说这话的人就是刚才在自己身边耳语的那个护卫。他的近卫都是值得信任的忠心部下,每一个他都认得出来,但直到注意到这名护卫的脸时项脊才发现自己对于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你是什么人?!”
本来就已经身处险境的项脊立刻退开了两步万分后怕,他能混在近卫里这么久不被发现,刚才完全可以背后给自己一记肾击。
“别紧张,项脊殿下,如您所见,我并没有敌意。”
这个假近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骤起的狂风吹起有些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颇为年轻的面孔,脸部线条如刀削斧砍棱角分明,眉眼间的气质锋芒毕露如同利剑,让人第一时间觉得他就是一名身经百战的战士。
而且……项脊注意到了一点细节,他的鼻梁相对于一般人稍微塌一些,颧骨低一点,而这些都是西北草原人的特征。
当然,拥有草原人特征的并不一定是草原人,还有……生活在帝国西北边境的人。
再仔细一点,他的皮肤也十分粗糙,像是饱经风沙洗礼。
“相反——”
假近卫从项脊身边离开,大步走到了奉天殿的台阶最前方。他的两侧,侥幸没有被包围的禁卫退去,而被围住的禁卫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抵抗。
“我们是来保护您,保护这座城的。”
他干净利落地从腰间剑鞘抽出利剑举在胸前,剑尖指天,振声高呼:
“江东军听令,诛逆!”
“诛逆!诛逆!”
“江东军,诛逆!”
一声出,群声起。
在这名近卫的声音还没有消散的时候,撤退禁卫的队伍里,还在抵抗的禁卫中,甚至是城卫军侧翼的军阵里都响起了这样的呼应,很快十多人和最初的那名近卫站在了一起,一字排开统一举剑于胸前振声疾呼:
“江东军,诛逆!”
就在队伍中突然出现的不同声音让城卫军军阵陷入混乱的同时,皇城内外突然响起了沉重的军号和同样的喊杀声。
“诛逆!江东军奉命诛逆!”
奉天殿两侧的侧门通道内,披坚执锐的军队冲杀而出,顿时引起了城卫军的骚乱,而有经验的老兵更是直接认出了这军号声的旋律的确是属于那支戍守边疆的铁军。
另一边,项梁除了看到两翼杀出的兵马,还收到了更糟糕的消息。
“殿下!城内突然杀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兵马,打的是江东军旗号!正在向皇城大门杀来!”
三个方向三支队伍,瞬间对刚刚全军突入皇城的叛军形成了合围之势。
“游戏结束了,两·位·兄·长。”
清越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项脊下意识回头,正看见铁铠红缨的少女提着长戟从奉天殿中走出,左手随手甩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砸在地上。
“鬼林?!”项脊脸色惨白。
“江东军,可战否?”
项翎扫视了一眼全场。
回应她的是异口同声的一个字。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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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晚了一点……诶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