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脑袋，蒂兰瞥了星见一眼，挑眉嘟囔道：“我这发言也没什么问题啊…… 比起那个——”
蒂兰话锋一转，指着星见挑衅一样地说道：“刚刚把我打晕过去你是怎么好意思坐在这里评论我的啊？那家伙来这里也是为了下面那个新神吧，怎么不见你阻止了？”
“我拦不住他。”
说这话时星见的眼神十分暗淡，事实上，在决定协助源阻止蒂兰和项翎的瞬间，她已经清楚地明白自己内心深处有些坚守了许久的信念被打破了，所能够依靠的只剩下在星空领域中领域级的实力。
而当领域再被击破时，星见心中唯一还能支撑自己行动的支柱也崩塌了，深深陷入对杀死洛京城无辜平民收集血气和魂魄能量这件事的自我怀疑。
“啧啧，怎么就没有本小姐去救阿娅的气魄呢……嗯？对了，阿娅！”
蒂兰一个弹射起步跳了起来，虽然身上战斗留下的伤仍然像是灼烧一样疼痛，但是现在没有比找到阿娅更加重要的了。
“银白战姬，你的伤还……算了。”
项翎一把没拽住突然蹦起来的蒂兰，伸手欲言又止还直接忘了自己也伤的不轻这件事的样子倒颇有些老父亲的感觉。
但考虑到刚才地下传来的震动，项翎最终也是跟着蒂兰来到了封印前。
“蒂兰小姐，您没有大碍真是太好了。”孔明彬彬有礼地朝蒂兰和项翎问好。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没有大碍的……都快疼死了。”刚才一个想到阿娅一着急弹射起步，现在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疼得肌肉抽搐，蒂兰现在要不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进去找到阿娅早就满地打滚了。
至于项翎，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不至于因为疼痛而动弹不得，但对状态的影响还是在的。
“比起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在米尔特你救了场以后就抓着那几个天使消失了，光明女神没找你麻烦？”
“其实发生的事情有点多，简单来说就是我和女神达成了一个协议，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考虑一下眼下的麻烦吧。”
“需要紧急医疗吗？虽然是魔族，但人类的治疗法术也学过两手。”
又看了蒂兰那浑身染血惨不忍睹的样子一眼，孔明的指尖亮起一缕柔和的光。
“谢了。”在治愈法术的光芒笼罩下感受到疼痛消失伤口愈合，蒂兰脸上的表情也稍微放松了一点。
“你不打算下去吗？刚才……”项翎欲言又止，站在蒂兰身边也在治愈术的光辉沐浴下恢复了一部分伤势，不过视线还是在地面的封印和下面那个深邃的洞口上。
“现在下去已经没法第一时间阻止了，倒不如先做点准备。”孔明耸了耸肩，一根手指指着地下回答道，“你刚才也听到那动静了吧？那个大概是新神诞生的‘胎动’。”
“阿娅怀孕了？！”蒂兰惊了。
“……蒂兰小姐你误会了，这只是个比喻而已。”孔明捂着脸叹气，“在下的意思是，融合已经初步完成了，现在我们赶下去要面对的可能已经是一位新生的神明了。”
“那阿娅？”
“很难说，用神魂和新的躯壳来制造新神这种事情在下也闻所未闻，天知道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想出来的。”
注意到蒂兰的表情变化，孔明顿了一下，“如果运气好，那位新神的意志没有那么暴戾的话，阿娅小姐或许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
“也就是说阿娅可能会……死吗？”
蒂兰感到呼吸停滞了一瞬，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轻微颤抖。
“如果意识被神魂巨大的信息流冲散了的话。”孔明点头，“但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如果意识还能维持独立，我倒是还有办法把阿娅小姐的意识分离出来。”
……
没有尽头的黑色却有这天鹅绒一般的触感，意识陷入其中阿娅却有一种强烈的心安感，就仿佛胎儿在子宫中孕育。
和大多数的人类不一样，龙族即使是在未破壳的状态时也能拥有自身的意识，部分强大的个体甚至能在蛋壳里时就能以精神冲击的方式杀伤野兽，所以阿娅也保留着未破壳时的记忆。而现在的环境则和记忆中蛋壳中温暖湿润的触感一模一样。
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没错，就这样沉睡吧。仿佛人在身后轻声呢喃。
阿娅……阿娅……
嗯？阿娅……是谁？好像……是我的名字？这是谁的声音？好熟悉……
原本逐渐远去的意识在此刻渐渐清晰，除去身后诱人睡去的声音外，更加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更加急切的呼唤。
“阿娅你给我醒过来啊！”
脸部突然传来剧烈的痛感，直接唤醒了阿娅几乎已经散去的意识。
“疼疼疼！”
侧脸颊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中，阿娅的意识回归，眼前景象在黑暗迷雾散去后变得清晰，自己仍然被锁在金色法阵的中心，但面前却多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蒂兰大小姐？”阿娅有点错愕地看着面前一脸担忧同时还举着右手准备再扇一巴掌的少女。
“阿娅？是阿娅没错吧？”蒂兰眼神闪烁，有点不确定地问道。
“哈？还能是谁啊……”阿娅一时间没理解蒂兰话里的意思，视线的余光则瞥到了蒂兰身后认真盯着自己的古风美男。
“诸葛琴魔？”
“为什么两位都要这么称呼在下啊？”孔明很郁闷，但更多的是投来警惕的目光，“蒂兰小姐，安全起见，建议您还是暂且离阿娅远一点。”
“离我远一点？为什么？”
阿娅直起身，看到双手手腕上扣着的金色镣铐时愣了一下。
脑海里的记忆似乎还很混乱，虽然还记得自己和面前的蒂兰，但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和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的相关记忆却都混在大量杂乱的信息中无法找到。
嗯？不对，这些杂乱的信息是从哪来的？
之前注意力在面前的蒂兰身上时还没有在意，但当阿娅稍微留意到自己混乱的记忆以及脑海中那些疯狂闪回又浮现的记忆片段时，刚刚被蒂兰唤醒的意识又在一瞬间被冲散。
那是血海中生长出苍白色的参天大树，被映照成猩红的天空中游动着无数奇形怪状的游鱼，它们的身体都呈现出噩梦般的扭曲，血海中突然浮出一条巨大到能够环绕整棵巨树的蟒蛇，钢铁般的鳞片在苍白的枝干上摩擦溅射出火花，火花落地又点燃一场大火，在树木上、巨蛇怪鱼身上、甚至是暗流涌动的血海上燃烧。
阿娅甚至还没能看到更多这个片段中的画面，它就在那场大火中逝去，又迎面撞上的画面是夜晚的卧室，一个孩子躺在床上听床边的大人讲着睡前故事，虽然两人的脸都模糊不清，但温馨的气氛仍在。可下一个瞬间，大人就狂笑着挥手一弹，落在孩子身上直接爆裂开来，炸出漫天的金银珠宝。
类似在现实中绝对不会发生的离奇画面组成的洪流并没有那种让人头痛欲裂的感觉，仿佛在静谧的影厅里观赏年代久远的荒诞艺术电影，阿娅又有了先前那种让人沉睡的心安感和自我迷失的感觉。
……
“喂！阿娅？阿娅！”
蒂兰看到阿娅还没说两句话就突然双目失神呆呆地跪坐在地，急切地伸手想要去触碰他，却在指尖触及的那一刻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弹飞。
好在没有直接摔在地上，否则以她现在身体未完全康复的状态恐怕够呛。
状态也恢复不少的项翎直接飞身一个漂亮的公主抱接了下来，而孔明则已经伸手拦在了她们两人与法阵中央的阿娅之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左眼中又有了神采的阿娅。
“该说恭喜重获新生吗？新神，嗯，还没有完全占据吗？”
阿娅的左瞳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纯粹的金色而不是作为白化病巨龙那种有点妖媚的酒红色，而这金色又和普通龙族的黄金瞳不太相同，并没有上位生物压到一切的霸气，所能读出的只有“空无”。
右眼则仍是在无神的状态，但在眼底深处依旧能够看到一丝挣扎和波动。
“阿娅他怎么了？！”
缓过劲来的蒂兰有些急切地上前问道。
“和在下先前说的一样，阿娅的身体现在并不只是属于他自己，还有那位新神的神魂。”
“明鳞？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可以试着跟她打个招呼啊？”
“没用的。”孔明摇了摇头，右脚脚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地面，“这个法阵是比在下锁在的时代还要久远的文明留下的遗产，年代早于神话战争，也早于任何一位神明诞生，大概是某个文明丧心病狂的试作品。”
“它是将神躯、神魂这些正常需要极高天赋和多年修炼才能得到的东西视作纯粹的素材，试图人工合成神明的疯子作品。”
“换句话说，不管在此之前的神魂和躯壳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人生，在这之中的就只是最纯粹的素材。用语言沟通没有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