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幕:记忆中的妈妈

作者:繁星点点5156 更新时间:2020/8/9 23:59:23 字数:3035

即使同样在贫民窟,位于帝都洛京和西北边陲也是有不同的。

洛京的贫民窟虽然破落,但至少还有规划好的街道和老旧的砖瓦楼房,而在这座西北边陲的无名小城中,贫民窟里仅仅是一群居无定所者的临时聚集地,简易的木板棚屋无序地簇拥着,扬尘满天的黄土地一旦遭遇降水就会变成一地泥泞——虽然西北的气候也稍有这样的时候。

这样的环境绝对可以称得上糟糕了,尤其还是对于一个孩子的成长而言,只是一个年仅八岁,活动范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小城市的孩子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作为流浪乐师的母亲时常在城中的酒楼饭店卖艺,时常彻夜不归只留华翎一人。在这种连卫兵都懒得进入的地方,一个孩子在家无异于奴隶贩子的盘中餐。

好在华翎还有地方可去。

他是华宁在这座城市中唯一一个熟识信任的人,具体的名字母亲也没有和华翎提过,只知道母亲叫他莫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年轻时在边军里做过军医,当时母亲生下自己时还是有他帮助才能母女平安。

莫大叔的家大概也是唯一一个华宁放心让女儿去的地方了。就算空无一人的棚屋引来了不怀好意的窃贼,华宁也并不在意。毕竟这一对母女的清贫即使是在贫民窟也是人尽皆知,那间破屋子里平时连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华翎起身掀开了被子,用小手撑着床边用力伸脚去够自己的小布鞋。鞋子是去年春节母亲买给自己的,已经穿得有些旧,但清洗得很干净,鞋面还有一朵绣上去的小花作为点缀,给人的感觉就和这所破旧但整理得井井有条的棚屋一样。

嗯……午睡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华翎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棚屋里唯一一张粗木桌前用陶碗从水壶里接了一碗水咕嘟咕嘟地喝掉。

西北的水质并不算好,从井里打出的水都苦涩无比,虽然壶里的水被华宁在缸里静置了许久又彻底烧开过,味道仍然带些苦。

不过对于早就习惯了的华翎也并不在意,苦涩的味道反而让还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窗外能看到阳光开始西晒,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母亲大概是已经带上琴前往城镇里平时演奏的场所了。

一般这个时候她都该收拾一下家里然后去找莫大叔了,毕竟天黑以后的贫民窟实在是太危险了。

虽然今年只有八岁,但小华翎对于家务已经能信手拈来了,再加上母亲时常下午离家早上才回来,家里更多时候反而是她在收拾。

“这样就可以了……咦?”

把桌上母亲吃完午饭后留下的碗筷洗干净后,华翎准备出门,却无意间看到门后唯一一个家里能用来储物的箱子上摆放着母亲时常演奏的胡琴。

“妈妈……忘记带了吗?”华翎走到箱子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这副对于小孩子的身体而言有些大的西域乐器。

这琴是从华宁已经在部落厮杀中毁灭的家乡带来的,从她流浪到西楚帝国改换中土姓名开始就一直陪伴着她,某种程度上是她对家乡最后的记忆。

对于华翎,她只知道母亲很珍惜这副琴,哪怕偶尔在家里给自己弹奏几曲睡前小曲时也十分小心,平时更是加倍呵护,不仅用绸布擦拭,甚至会从不富裕的家财中分出钱找师傅帮琴打蜡调修。

甚至唯一一次母亲对自己大发雷霆也是因为不小心将琴在桌上刮出了一道痕迹。

所以为什么会忘记了呢?华翎的小脑袋想不明白,而第一时间的想法则是把这副琴给母亲送过去。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华宁之所以把胡琴留在家中是因为平时演奏场所的老板提出了让她演奏古琴的想法,练习了一阵后终于达到了可以表演的程度,因此今天才放弃了携带从前用的胡琴。

可华翎不知道这一点,在她的思维里,妈妈是一个很厉害的乐师。但如果没有琴,再厉害也没办法表演吧?不能表演的话也就不能挣钱了,挣不到钱,就没有钱买来吃的,也没有火油点灯。

虽然这样的思维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太现实,但对于华翎来说,这就是她每天必须要思考和担心的问题。

那么就给妈妈送过去吧。

短暂地思考后,华翎理所当然地得出了这个简单的结论。家里到母亲工作的地方的距离不远,而她也知道怎么走,只要及时回来,妈妈和莫大叔都不会生气的。

当华翎走出家门时,太阳已经渐渐沉入地平线。逐渐被黑暗笼罩的大地上,贫民窟那些混沌阴暗的部分也开始了涌动。

一个抱着胡琴摇晃着奔跑的孩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们的目标。

华翎注意到了身后那个精瘦如猴的男人不怀好意地跟着自己,眯成一条缝的双眼中充满了让她厌恶的眼神。

她有试着加快脚步尽量走向人多的地方,可这里毕竟是贫民窟,入夜后就是各种地痞流氓强盗劫匪的天下,白天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玩耍的孩子和坐在家门前纳凉闲聊的妇女都回到家中禁闭门户,能够让华翎得到庇护的地方越来越少。

尾随她的男人也对地形有这足够的熟悉和自信,仍然是不紧不慢地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点点将华翎逼进死路。

最后她还是在贫民窟与城区的边界被堵在了一处小巷里。

“小朋友,不要着急着走呀。”

男人怪笑着逼近过来,尖耳猴腮的脸上已经写满了“坏人”两个字,可华翎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唯一的出口在男人身后,而一个八岁的孩子在面对成年人的时候怎么可能有抵抗的能力?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恶形恶相穷凶极恶之人,充其量算是一个市井混混,游手好闲的流氓,平时最爱的事情也只是喝酒打架,连赌都不沾,而那些和他厮混的同伴叫他去城里的青楼娼馆时也提不起兴趣。

这厮一度以为自己是个不近女色的圣人,直到某一天闲逛时看到了坐在门前弹唱的华宁。不可否认,华宁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这一点在贫民窟里也人尽皆知,可偏偏还有另一个奇怪的传闻——凡是试图对华宁图谋不轨的家伙都在第二天消失了。

不过这也不打紧,毕竟他注意到的并不是拨弄琴弦的美人,而是依偎在美人身边的小女孩。

啊……那是多么灵动而干净的眼神,一度让他感叹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望之火、我的罪孽、我的灵魂。

那个阴暗的小巷中,男人神情狂热地抓住了女孩的双肩将她按倒在地,忘情地轻吻着女孩的脖颈,衣物被粗暴地撕裂露出娇嫩的身躯,雪白的肌肤上粘上了污黑的泥点,恰如那还未开放就即将被玷污的花朵。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华翎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只记得胡琴沉重地摔在地上,漂亮的暗红色琴身破裂,调好的琴弦崩断发出刺耳的音色……

再然后,她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莫大叔的家里,和她一起并肩躺在床上的还有应该在谈情卖艺的自己的母亲。

从莫大叔的口中才知道,自己能安然无恙全亏妈妈拼命护住了自己。那个漆黑的小巷子里,柔弱的琴师进行了一场拼上性命的搏斗。

一个弱女子当然不可能打过一名成年男性,尽管那个男人也只是个市井流氓,一番搏斗后也将华宁打倒在地。而按照莫大叔的说法,就在那男人眼红着想要来一顿母女盖饭的时候,一个神秘的家伙出现并且救了母女两人,找上莫大叔让他去接回母女的人同样是他。

神秘人的来历不得而知,可就在这一件事后,这对母女的生活便急转直下。华宁因为在搏斗中胸口被踹了一脚,原本身子就不算强健的她落下了肺病,再加上西北的风沙大,病情非但没有随着时间康复反而愈发严重。

身体虚弱的情况下,弹琴卖艺的工作也难以为继,家中的经济条件每况愈下,只有靠着莫大叔接济一点才勉强维持住了最低限度的生活,可白粥菜干无法填饱肚子,更加无法让身体恢复。

尽管莫大叔有找来药方,华翎仍然只能看着母亲的病一天一天严重下去。

直到某一天的清晨,华翎醒来时发现耳边响了一夜,时常将自己吵醒的妈妈的咳嗽声停歇了。

那天早上的母亲似乎又恢复了健康,用家里仅存的一些米、菜和肉干做了一顿少有的丰盛的饭菜。

母女很平静地享用了这顿午餐,而当华翎清洗碗筷后却发现妈妈已经无力地躺在了床上。

在她眼里时常无比坚强,独自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妈妈,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重复着一句话。

“真的对不起……小翎……”

“妈妈真的好想看到你长大……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结婚、生孩子……而不是像妈妈一样……”

“小翎……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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